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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咔嚓”一声,林京年的手机里构出副般般如画。
少女蹲在墙边,抬头望向不远处蹦跳过来的明媚少女。她背后被阴影笼罩,遮挡着日光,前方是刺眼的太阳。
偷拍的少年站在离许岁几米远。他们的距离是条直线,不管怎么走,都终将抵达对方。
路途坦荡,春光无限。
林京年收起手机,含笑地注视着许岁。谁也不知道这目光所致,只有他自己知道--皆藏相机。
林庆国手在口圆滑的大锅中轻柔快速地翻动茶叶。两百多度的锅温灼烧着皮肤,每复一次的炒制使指关节起厚茧,苍老富有成就感。
炒茶的第一步--杀青。
茶馆的茶叶都是林庆国自己手工炒作,茶馆里源源不断的客人便是对他技术的认可。茶叶在手腕的带动下快速翻滚,扬起的茶叶覆盖在手背上,下一秒又被翻到底下感受高温。
看着叶子颜色渐渐转变深绿,他将茶叶放到竹匾开始第二步--揉捻。
将茶叶定性后,林庆国又将茶叶倒回锅内进行第三步--干燥。
茶叶的水分在高温下蒸发,连带着手触底也干燥,似乎手再不移开,就会皲裂。
一筐筐茶叶摆满周边,林庆国将最后半袋茶叶下锅,林京年刚巧踏进门。
他抬头望着林京年,后眯眯一笑:“回来啦,爷爷快炒好茶了。你先泡杯来尝尝。”
茶是顶好的,入口的回甘粘在喉头,让人忍不住喝一口又一口来摆脱这涩甘。可禁不住林京年就不是品茶的这块料,能喝一杯已是他的极限。
听到爷爷说品茶,林京年就下意识喉咙苦涩。他眉头一皱,想推脱:“爷爷,打电话让陈伯来尝吧。我品不出个所以然,给我喝也浪费。”
林庆国:“…滚滚滚,边去泡茶,等下我喝。”
“好嘞!”
“林爷爷好。”,许岁掀开珠帘探头进来,眼睛乱扫,对上林京年的眼睛,话间一顿,“…林同学好。”
林京年应着:“那么生疏,员工和老板之间是朋友,叫亲密点。”
许岁笑不达眼底:“林少爷好!”
林京年:“也行,爱听。”
在旁的林庆国看见许岁眼忽亮,他指挥林京年带许岁去泡茶喝:“米米,你带岁妹去喝茶。”,他扬了扬手里的茶叶,笑道,“妹妹去试喝下,看下好不好喝。”
两个人坐在空无一人的大堂中央,冷冷清清的,只剩泡茶的流水声。茶杯叮叮当当的碰撞声盖过后院林庆国噼里啪啦的炒茶声。今儿是一个月惯例一次的茶休。
所谓茶休是林庆国在还有点库存的时候随口说闭馆休息。明眼人都暗自背地里说是偷懒一周来炒茶。
林京年摆出三杯子,烫洗杯子同时朝许岁这边努了下嘴:“爱喝茶?”
许岁盯着茶杯,眼睛里承满了林京年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有些心不在焉:“嗯爸爸爱喝,自己便也爱喝起来。”
许岁那似乎是地方传统,本地人都惯爱喝茶,待客铁观音,送礼大红袍。就连平常的开水都替换成茶水。血管里淌的不是血,是淡绿黄的茶多酚。有的时候许岁都会怀疑,这东西会遗传,自己从小也耳目渲染地爱喝。
“爷爷昨晚做好的红茶,试试。”说着,林京年将泡好的红茶端到许岁面前,抽开手的手指发红。
许岁咽了口唾沫,未尽的炎夏榨干人体水分,她一下午都没喝水,嗓子干的像生咽了块隔夜法棍。脑子想都没想,她拿起杯子就往嘴里灌。
“喂,烫!”,林京年话掐在半道,看着许岁的脸不到三秒从死人白涨红。
许岁的脸现在犹如平整白纸被人揉皱成团,五官挤一起,皱巴巴。林京年忙递给她杯凉水:“你是笨蛋吗?那么烫的水送嘴里,怎么嘴练过啊?”
凉水过舌,电击般神经麻痹的感觉没得到缓解,许岁感觉舌头要起水泡,她大舌头地辩解:“少爷,我一下午没喝水了,就跟逃荒回来的一样。脑子没多想嘛。”
“所以才说你是笨蛋啊。”
“…闭嘴。”
“米米!你出去再买点青茶回来。”林庆国数着框框茶叶,发现比平时少一半。趁他现在还有干活劲,干脆再炒点儿。
老旧的木门嘎吱响,林庆国闻声抬头,看见许岁跟着孙子一起出来有些狐疑:“你去不就行了,还带妹妹干嘛?”
林京年笑眯眯:“她舌头和脑子出了点问题,顺上她出去看看。”
许岁:“……”讲话就不能好好讲!
林庆国:“…你下次再这样讲话,就把你舌头折了。”
林京年指指伸出来的舌尖,欠打地给世人展示青春就要无所畏惧:“你上次也这么说。”
日晒当头,天气非但没有转秋,反而越来越热。滚滚热浪,放眼望去,蓝天遮云,指甲盖大的云都没得干干净净。许岁出来没一会儿,额间流汗如豆,掏出面巾纸刚擦汗,眼前一黑。
她拨开一半的牛仔外套,扭头看旁:“给我干嘛?遮太阳?”
“随你。”林京年偏头,眼神不知所措。后又他想了想补充,“热,你帮我拿下。”
“行。”
这条街隔几里居多学区房和养老区,附近一带药店,保健店跟教育机构数不胜数。
林京年停在其中一药店前,让许岁原地等着,自己进去买药。
陌生的环境一时使许岁无所适从,无处安放的眼睛盯完一个路人,换盯人满为患的店铺。
突然她眼睛一顿,文具店的上方是透亮的玻璃窗,通黄灯光描绘出里面一群跳舞的女孩的靓丽舞姿。
随着音乐下塌的腰肢,摇晃出音符。颈儿流动的汗水跟着动作挥洒热情,拂扫过路人的心。
“看什么?”,买完药的林京年顺着许岁的视线望去,女孩们激情的动作引人澎湃。不知为何,他觉得许岁曾经也是那么美好。心中所想,唇随之吐,“以前学过吗?”
他看得出她眼睛里是不同于他人羡慕的向往,那是拥有过后将其撕裂的渴望。
许岁应着:“嗯,练过一段时间。”
林京年:“因为学业吗?没继续练了?”
“…不是,腿出了点问题。”,许岁转身离开,一下没一下地踢路边的小石子。落下又上扬,吧嗒吧嗒。
初中腿因为长期性不规律的抽筋,导致后面放弃了跳舞。她喜欢跳舞,放弃跳舞。原以为治疗一两年能好,心理问题却使其一落再落。
许岁不再自信,像石子被人控制一年又一年,随波逐流,那时她的人生被虫子啃食。
“许岁。”
女孩渐行渐远,似乎往事悲伤如风吹进林京年心里。他深吸口气,抚平胸腔的不耐,对上女孩回过头的视线,说:“过来。”
她疑惑地走近几步。
“再走近一点。”
两步。
“再近一点。”
一步。
林京年低下头,保持男女风度,凑进许岁。手里的药膏欲贴她嘴唇:“舌头好了吗?就开始秋事逢悲。”
“药膏你自己涂,”不够,他不想跟她做朋友,再近一点吧,“还是我给你涂?”
看着两个人越来越近的距离,许岁下意识仰头,心跳升调:“我自己来吧。”
“行。”
昏黄掩天,月亮半挂,前方茶馆梧桐树吊着的秋千下林庆国捧着茶壶对嘴吹。
这时她觉本该如此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