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05年春

阴雨微湿的天气，南边天卷白云，水汽湿润，似要朝东方席卷的方向。玻璃般清脆的声音，传来时让眉头不禁蹙起。

“李欣儿，怎么回事？”光晕下的厨房伸出陈梅梅的头，“没事，就是摔了个杯子。”李欣儿艰难地弯曲膝盖蹲在地上开始捡片。“哼。”李欣儿感到暴躁，听见厨房砰得关上了门，于是放下了手里的几块碎的不完整的碎片，用纸包好，抬起头悄悄笑了。

“妈，我出门扔个垃圾。”说完，李欣儿拉上墨绿色的外套，没听见厨房传来的回应声，在门口换鞋的李欣儿停顿了一下，探头往厨房一望，陈梅梅不在，厨房灯熄了，应该是在楼下。

扔完垃圾，像往常一样，她靠在门口的走廊上，楼下陈梅梅和某个客人说着什么，民宿里钥匙转动的声音听来刺耳。

“烦死了。”走廊面对西方，可以看见每天的落日。看着熟悉的夕阳时，她常常感到放松，甚至可以缓缓接受住在民宿里的聒噪和潮湿的夏天。

她对今天的杯子感到抱歉，那是她故意的，她不可能没有目的地看风景。那个杯子也是民宿里最普通的陶瓷杯，白色没有任何图案。真是让人讨厌的存在。

民宿里的任何东西，都提醒这她——落日余晖最后沉下去，和前几天的没有什么不同，

“没意思。”

突然，走廊里响起拖拉行李的声音。李欣儿看去，从拐角处走来一个很瘦的男孩，病怏怏的，头上白色的绷带松散开来，提着一个看起来很重的包裹。

李欣儿看见他，不禁皱眉，不是说好了这层不住客人的吗？她暴躁起来。男孩白皙的脸抬起，但是没有给她任何一个眼神。

“喂。”

男孩放下包裹，棕色的布袋倒在地上，立刻软软的摊开。

“这里面是什么？”

“是蚕丝被。”男孩看了她一眼，她的表情很奇怪，可以说是异彩纷呈。先是愤怒然后疑惑再是嘲讽和傲气。

“一床被子就能把你累成这样？”男孩没说话，他从外套里掏出钥匙，打开了面前的黑色铁门。

“我生病了，所以没有力气。”

李欣儿瞪了他一眼，看见他单薄的外套，没有作声。

男孩见她没理自己，对着自己的包裹踢了一脚，包裹滚了几圈，消失在黑色铁门里，

“…”

男孩砰地关上了门。李欣儿再次朝落日的方向看去，那里只剩几片黑色的云，停在落日尽头，天空是深海的蓝色，李欣儿看见楼下齐刷刷的亮起了苍白的白炽灯，而顶楼这层依旧笼罩在天空的黑色下，愈来愈深，愈来愈深。

砰得一声从身边传来，男孩沉默地走了出来。李欣儿看见他，然后扯了扯嘴角。

“怎么了。”

男孩走到离她一步远的位置然后用一种一眨不眨的眼神看着李欣儿，此时两人神情都很模糊，李欣儿不禁翻了个白眼，抱着手臂，抿起嘴。

“住的不满意？呵，这是顶楼，一般不给别人住，豪华包间，你知道吗。”男孩朝走廊处的栏杆走去，靠着半人高的玻璃，他小声地说：“我不喜欢吵闹，而且我生病了，所以…”他的声音很普通就像人一样长的普通。

李欣儿放下手臂，黑暗里，她感到不安心、惶恐的同时，她还是朝他短促地笑了一下，好像一声冷哼。

“我知道，但是，我不是服务你的人，我不关心你的病，所以…”

李欣儿朝栏杆边走去，她恶狠狠地歪头看了他一眼，抬脚，用力地朝面前的玻璃踹了过去，然后抱着手臂朝他看，空荡荡的地方落了几块碎片，然后是碎片划过的清脆声音。

“所以，不要提任何要求，对了，你的病…会死吗？”李欣儿眉头皱了一下，见他一言不发的样子。

“对不起，我唐突了，所以，你得了什么病，妈宝？”李欣儿怪笑了一下。男孩抿紧了嘴，黑色眼睛淡漠。

“心脏病，会死。”

说完，男孩推开面前的栏杆，砰得关上了铁门。玻璃碎片落在草坪上没有发出她所想要的破碎的声音。

李欣儿打开了走廊上的白炽灯，朝着远处的霓虹灯打了个响指，一刻不停的车流，风从破碎的地方呼呼吹进。

李欣儿垂下眼眸，自嘲地笑了。她总是让人讨厌，他们都一样，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