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王孙^〔一〕

长安城头头白乌樊作多白乌，一作颈白乌，夜飞延秋门上呼^〔二〕。又向一作来人家啄大屋，屋底达官走避胡。金鞭断折九马死，骨肉不待一作得同驰驱。腰下宝玦青珊瑚，可怜王孙泣路隅。问之不肯道姓名，但道困苦乞为奴^〔三〕。已经百日窜荆棘，身上无有完肌肤。高帝子孙尽隆一作高准，龙种自与常人殊。豺狼在邑龙在野^〔四〕，王孙善保千金躯。不敢长语临交衢，且为王孙立斯须。昨夜东一作春风吹血腥，东来橐一作骆驼满旧都^〔五〕。朔方健儿好身手^〔六〕，昔何勇锐今何愚。窃闻天一作太子已传位^〔七〕，圣德北服南单于^〔八〕。花门剺面请雪耻^〔九〕，慎勿出口他人狙一作徂^〔十〕。哀哉王孙慎勿疏，五陵佳气无时无。

〔一〕哀王孙：《旧书》：六月九日，潼关不守。十二日凌晨，自延秋门出。微雨沾湿，国忠与贵妃及亲属拥上出，亲王、妃主、皇孙已下，多从之不及。平明，既渡渭，即令断便桥。辰时，至咸阳望贤驿置顿。《通鉴》：上出延秋门，妃主、皇孙之在外者，皆委之而去。是日，百官犹有入朝者，至宫门，犹闻漏声，三卫立仗俨然。门既启，则宫人乱出，中外扰攘，不知上所之。王公、士民四出，逃窜山谷。

〔二〕延秋门：《雍录》：“玄宗幸蜀，自苑西门出，在唐为苑之延秋门，在汉为都城直门也。既出，即由便桥渡渭，自咸阳望马嵬而西。”《雍录》有汉唐要地参出图，唐禁苑西北包汉长安故城。未央宫，唐后改为通光殿，西出即延秋门。

〔三〕乞为奴：干宝《晋纪·总论》：刘渊、王弥之乱，将相侯王，交颈受僇，乞为奴仆而犹不获。

〔四〕在野：《光武纪》：赤伏符曰：四夷云集龙斗野。

〔五〕橐驼：《史思明传》：禄山陷两京，以骆驼运御府珍宝于范阳，不知纪极。

〔六〕朔方：哥舒翰将河陇朔方兵及蕃兵共二十万拒贼，败绩于潼关。

〔七〕传位：天宝十五载七月，肃宗即位于灵武。《安禄山事迹》：禄山深宫高居，残虐日恣，酷如狼虎，百姓骚然。间谍日至，士庶潜议亡归，知肃宗至灵武，皆企官军，相传曰：“皇太子从西来也。”人皆奔走，市肆为空。

〔八〕南单于：《光武纪》：匈奴薁鞬日逐王比，自立为南单于，于是分为南北匈奴。建武二十五年，南单于遣使，诣阙贡献，奉藩称臣。开元中，玄宗使郭知运讨逐回鹘，退保乌德健山，南去西城一千七百里。肃宗即位，九月，南幸彭原，遣使与回纥和亲。二载二月，其首领入朝。

〔九〕花门：《唐志》：甘州有花门山堡，东北千里，至回鹘衙帐。 剺面：《后汉·耿秉传》：匈奴或至梨面流血。梨，即“剺”字。

〔十〕狙：《史记索隐》：狙，伏伺也，谓狙之伺物，必伏而候之。

笺曰：至德元载九月，孙孝哲害霍国长公主、永王妃及驸马杨驲等八十人。又害皇孙二十余人，并刳其心，以祭安庆宗。王侯将相扈从入蜀者，子孙兄弟虽在婴孩之中，皆不免于刑戮。当时降逆之臣，必有为贼耳目，搜捕皇孙妃主以献奉者，不独如孝哲辈为贼宠任者也。故曰“王孙善保千金躯”，又曰“哀哉王孙慎勿疏”。危之也，亦戒之也。有宋靖康之难，群臣为金人搜索，赵氏遂无遗种。读此诗，如出一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