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言
《太阳的故事》初版于2011年,是我的第二本书,也是我迄今所有书中最受冷遇的一本。如今,清华大学出版社以不怕亏损的绝大勇气为此书出修订版,本该“避亲”的我也不便袖手旁观,就厚颜为此书“吆喝”几句吧。
《太阳的故事》虽然书名超土,题材也不稀有,但在我眼里,却是比其姊妹篇《寻找太阳系的疆界》(1)写得更用心力并且也更好的。为什么呢?因为后者是单纯的“历史题材”,而且是“寻找太阳系的疆界”这单一领域内的历史,受到惯常的全局性时间顺序的限制。昔日鲁迅的《中国小说史略》被诬为抄袭时,鲁迅在回应时说过这样一句话:“自然,大致是不能不同的,例如他说汉后有唐, 唐后有宋, 我序言上下百亿年: 太阳的故事也这样说,因为都以中国史实为‘蓝本’。我无法‘捏造得新奇’。”像《寻找太阳系的疆界》那样的题材也有类似的尴尬:别人依天王星、海王星、冥王星的顺序写,我也只能这样写。不仅如此,由于“寻找太阳系的疆界”是比“中国小说史”还单一得多的领域,就连每个行星的发现者、发现过程等也都没得挑拣,更遑论“捏造得新奇”。因此对作者来说,虽可作——并且也作了——文笔上的发挥、细节上的考辨,以及局部结构上的规划等,总体的写作自由度是比较小的,相应地,独特性也就比较低。
《太阳的故事》则不同,它侧重于历史但不是单纯的“历史题材”,而是科普与科学史的融合;而且它的历史部分也并非单一领域内的历史,而是涉及天文和物理的多个分支。这种复杂性给了作者很大的写作自由度。作为结果,《太阳的故事》的整个结构——以“穿越”而始,由几何至物理,从核心到外围,最后以太阳“通史”为终——都是我自己规划,并且自认为比较独特的。这其中以《重返古希腊》为开篇的“穿越”式写法更是我很久以前就萌生的一个写作思路的贯彻,在我自己是颇为珍视的。另外,从内容上讲,《太阳的故事》涉及的知识点比《寻找太阳系的疆界》多得多,对科学方法和科学探索过程的介绍也深入得多;在写作过程中,则参阅和甄选了多得多的资料。这些对作者来说都是更用心力并且也更好的地方。
因此,《太阳的故事》出修订版是我非常乐意见到的。
不过另一方面,我也必须坦白,这修订版所“修订”的基本上也就只是“版”,以内容而论实在是微不足道的(因此已有初版的读者不必再次破费)。这一点其实是我所有作品的修订版共有的特点。之所以如此,主要是——如我在《小楼与大师:科学殿堂的人和事》(2)一书的自序中所述——由于我写作速度较慢,“使得写作过程往往长到了对题材的兴趣将尽而书稿远未完成的程度”。由此造成的后果,则是书稿的完成之日,往往也就是兴趣的透支极限,从而在很长的时间之内都不会再对同一题材感兴趣,更不会去修订。从某种意义上讲,一本书出版后,在我眼里它本身也就成为了历史,除订正笔误外,在文字上我一般是让它维持原貌的。对这种有懒惰之嫌的做法,容我略作辩白:我作为一个喜欢买书的人,屡次吃过大幅变更内容的“修订版”的亏。比如有一年我买了一套有关民国大师的三卷本的“大书”,还没高兴太久,就听说该书出了修订版,“新增10万字全新内容”,让“故事真正完整”。那一刻的心情,固然有一分是叹服作者的勤奋,却有九分是为自己的版本缺了“10万字全新内容”,及故事的并非“真正完整”而沮丧。我希望,喜欢我作品的读者无需在短短几年间就尝到同样的沮丧——当然,前提是作品本身不会在那样的时间内过时,而这,我寄望于写作时付出过的心力,以及科学史这个我所侧重的领域本身的相对稳定。
最后,让我以对修订之处的罗列,来结束自己的“吆喝”吧:
(1) 增添了一篇“序言”(即本文)。
(2) 订正了几处笔误(大都为措辞、标点、译名的微调)。
(3) 变更了书名——《太阳的故事》这个超土的书名作为本书受冷遇的替罪羊,遭到了编辑的撤换。我效仿昔日的历史畅销书《上下五千年》,提议了《上下百亿年》这一新书名。
(4) 增添了一些手绘插图。
(5) 增添了人名和术语索引。
以上就是对这本修订版的说明,但愿有更多的读者注意到并喜欢上本书。
(1)《寻找太阳系的疆界》由清华大学出版社初版于2009年,修订版更名为《那颗星星不在星图上:寻找太阳系的疆界》,于2013年出版。
(2)《小楼与大师:科学殿堂的人和事》由清华大学出版社出版于2014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