棕熊驾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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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五年后。

米兰薄伽丘路上的沥青像被煮沸了一样烫。七月底,炽热的太阳炙烤着路上的行人,闷热得像空气中都飘浮着蜗牛的黏液。街道被排成长队的车辆堵得水泄不通,不断鸣叫的喇叭好像在表达着各自的不满,嘈杂的声音、拥堵的街道,更加令人感到燥热不堪。街上有两个人在为停车位争吵,而路上橙色的电车旁若无人地呼啸而过。

高峰期道路交通的嘈杂声从凯文房间的隔音玻璃上反弹回来,丝毫没有影响到房间里的他。在半开的百叶窗投下的半明半暗的光线里,凯文如往常一样坐在屏幕前打着字。

凯文的耳机里以超大音量放着高科技舞曲,直到他看到手机屏幕断断续续地闪着光才发觉手机在响。

“嘿,怎么样?咱们八点见啊!”

就在此时,房间门被敲响。

“好,那回头见。”

挂断电话后,他听到门外传来声音。

“我能进来吗?噢,那我进来了。”门外,红色的长发和被涂成红色的指甲露了出来,是凯文的妈妈,她是一位米兰知名企业家的秘书,此时穿着一身灰色套装,像往常一样干练而知性,显得完美无瑕。

“怎么样啊?”她开始闲聊。

凯文目不离屏幕地耸了耸肩。

“行了。妈妈,什么事?”

“没事。”短暂的沉默之后,“你记得报纸上那篇文章吗?”

“不记得。”

“怎么能不记得?咱们聊过。阿布鲁佐大区的国家公园,那个志愿者项目……”

“我的天,还是这事儿!”

妈妈抬起胳膊,继续说道:“凯文,你不想去也得去,我们之前太顺着你了。我们说过要有惩罚,这就是惩罚。没准这次经历可以让你更有责任感一点。”

“拜托!”凯文恳求道,“我这段时间已经够惨了,学习一团糟,阿莱西亚还把我甩了。这几天,天气还热得要命。再说我跑到那儿,跑到那群倒霉的人中间做什么……”

“到时候该做什么就做什么。我和你爸爸下周会把你带到那公园去。”

“不可能!”凯文突然跳起来,并抗议道。结果他撞到了写字台,把手机和i Pad摔到了地上。

“天啊!”男孩失声喊道,他蹲到地上,小心翼翼又心疼地捡起他那些无力地躺在地上的电子设备们。

妈妈不解地看着他。

检查过后,他确定两个宝贝完好无损并且还可以用,凯文舒了口气:“妈妈,求你了。我们说好的,我可以跟其他人去海边。”

“亲爱的,我记得你没有及格。如果他们让你成绩提高了的话,你本来可以去海边的。但事实如此……总之一切都定好了。我已经给公园打过电话并跟志愿者负责人芭芭拉聊过,她非常欢迎你去。”

“所以你们已经决定好了!”男孩喊道,沮丧地坐到椅子上,“这简直是个阴谋!”

妈妈得意地笑了,然后离开了凯文的房间,鞋与地板的摩擦声在走廊上响起。

“你会玩得很开心的!”门外传来妈妈的喊声。

“我能说不吗?”

凯文十五岁,有着一头短直发,时尚的刘海盖住了一只眼睛,可以看到他的另外一只眼睛是漂亮的深绿色。肤色暗淡发白,暴露了他很少外出的生活习惯。尽管长期待在电脑前使他有些驼背,还有着无所事事之人的懒散,但总的来说,他还算是个很帅气的小伙子。

他和凯文·科斯特纳一样,都叫凯文。这是因为凯文·科斯特纳是他妈妈非常喜欢的一个男演员,尽管他对《与狼共舞》根本毫无兴趣(凯文·科斯特纳曾主演史诗级巨作《与狼共舞》,该影片获得了十二项奥斯卡奖提名,并最终获得了七项大奖)。

米兰以南六百公里的蒂沃利,维奥拉正蹲在菜园里,低声说着:“来,现在我带你们离开,但你们得向我保证不再回来,好吗?这是我的莴苣,你们不能把它们全吃掉。至少得留一半。”

女孩拾起最后一个擅入者并小心地把它放在桶里,然后向鸡舍旁边的槐树林走去,她大胆地把大蛞蝓们一个一个放掉,并不停地嘱咐,然后跟它们告别。

朴素的碎花裙子每走一步都会发出沙沙的响声。她的一头金发既长又柔软,像丝绸一样在风中飘扬。额前的碎发遮住了两只深邃的蓝眼睛,使得她有着甜美匀称线条的脸颊更显神采奕奕。她的体型虽然还未发育完全,但已经依稀可以看出成熟女人的韵味。

“维奥拉!”从拱廊传来呼喊她的声音。

“这就来,爸爸!”

维奥拉的父母是生物工程师和画家。她家由石头和木头搭建而成,多年前被父母买下来并改造成现在的模样,如今这里既是居住的地方,又是农场、办公室和画室。维奥拉非常爱这个地方。

阳台下不同长度的竹竿在风中轻轻摇曳,发出簌簌的声响,此时香草味的熏香甜润了整个空气。在这山脚下的牛奶房里,罗马的酷热似乎远在千里之外。

“亲爱的!”爸爸开始讲话,并示意她跟他一起坐着。他穿着韩国式领子的衬衫,舒服的亚麻裤子和皮革凉鞋,头发梳成一个小辫,“我和你妈妈商量了关于公园的问题。”

维奥拉惊跳了起来。妈妈笑了,她穿着橙色的围裙,彩色的长发听话地伏在裸露的后背上,看起来像画像里的人。

“你让我们看的文章非常有意思,我们已经向公园咨询了更多的信息。”

“啊?”维奥拉咬着嘴唇,坐立不安。

“我们认为这的确是件非常棒的事情。”父亲开始宣布结果,“另外,志愿者服务的负责人也给我们留下了很好的印象。”

维奥拉的眼睛闪闪发亮。

“因此……”妈妈继续说道,“鉴于你在学校的努力,高一这一年取得了很好的学习成绩,我们决定奖励你。值班从下周就可以开始。”她笑了笑,继续说,“你最好马上开始准备行李了。”

“万岁!”女孩欢呼道,“我太开心了!爸爸,妈妈,谢谢你们!”

她跳着搂住爸爸的脖子又去搂妈妈的脖子,这热情差点儿让他们昏过去。

家里的两只狗受到女孩的影响,也开始围着桌子欢呼雀跃。

“我们会非常想你的。”父亲拥抱着她说。

而母猫约科,趴在印度碗柜上,似乎有点儿不耐烦地看着这样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