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世纪之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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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版前言

彩色玻璃窗

1248年

巴黎:圣礼拜堂

这部中世纪美学概览作品前后涵盖了十一个世纪,其中年代最晚的作者距今也有五个世纪,相比之下,二十八年的确是白驹过隙。但我依然觉得有必要说明,该书写于1958年,出版于1959年,原题为“中世纪美学的发展”(‘Sviluppo dell’estetica medievale’),是一套合著的四卷本美学史读本《美学史的时刻与问题》的第一卷《从古典时代到巴洛克时期》(Momenti e problemi di storia dell’estetica, Milano, Marzorati, 1959, vol. 1: ‘Dall’antichità classica al barocco’, pp. 115—230)的一个章节。因此,我只讨论了以拉丁语写作的哲学家的美学理论(所有引文都为拉丁语原文,因为该读本的目标读者是学者)。不过,为了更好地解释某些哲学观点的意义,我也援引了世俗文化,多次提及影响经院哲学的基督教早期教父。我没有专门阐述奥古斯丁和但丁,只因昆蒂诺·卡陶代拉(Quintino Cataudella)已论述早期基督教思想,安东尼奥·维斯卡尔迪(Antonio Viscardi)已谈及中世纪的文学理论,乔治·巴尔贝里·斯夸罗蒂(Giorgio Barberi Squarotti)则已概述14世纪意大利的世俗文学理论(但丁、彼得拉克和薄伽丘)。因此,我主要论述的是经院哲学的美学,必要时另论及其文化环境。

故而该文本是为这一读本而写,并不以独创性为初衷。我对于中世纪美学的独创贡献(如果有的话),是我于1956年出版的关于阿奎那美学理论的著作《托马斯·阿奎那作品中的美学问题》(Il problema estetico in Tommaso d’Aquino, 2nd revised edition, Milano, Bompiani, 1970,即将由哈佛大学出版社推出英译本)。毕竟在1958年,一位年轻的学者很难就如此漫长的历史时期提供新的资料,尤其因为早在1946年时,埃德加·德·布吕纳(Edgar De Bruyne)就已出版了具有开创性的著作《中世纪美学研究》(Études d’esthétique mediévale)。而我只是对之前几十年里由其他学者发现和重新发现的一系列文本做了(相当综合的)个人解读。因此,该文本曾经,或许也将继续适宜于非专业的中世纪爱好者,尤其因为我想从当代探讨艺术和美的角度去重新阅读经院哲学。我并非秉承新经院哲学的立场,也并不想证明这些古老的理论依然适用于当今的问题。不过,我还是试图展现,他们的问题和答案在多大程度上可以被当代读者理解,即使这些问题与当代读者所关心的事物相去甚远。

圣母胸像

约1390—1395年

纽约:大都会博物馆修道院分馆

该文本写于我二十六岁时。当耶鲁大学出版社请求重新出版时,我挺不情愿的。不过之后,我决定相信出版商和译者,他们认为依然会有读者对该书感兴趣。如果现在让我重写,我显然会纳入新的参考文献,也肯定会改变文风。我曾犯下年轻(意大利)学者的所有典型错误,也曾相信艰深的句法表现了可敬的智慧和成熟,感谢休·布雷丁(Hugh Bredin),他的英语译文比我的意大利语原文更优美。

如果让我重写,我还会想加入一些新的反思,也许会涉及一些名不见经传的作者。我肯定会重写结语,在中世纪思想和当代美学(以及符号学)的比较中加入新的内容。比如,在《托马斯·阿奎那作品中的美学问题》(第二版,1970)的新结语里,我将经院哲学的方法和结构主义的某些方面进行了比较。不过,我的基本观点不会改变,这也是我最终同意在多年后出版这一译本的唯一原因。也许在这本小书中,我以年轻学者的笨拙方式讲述了一个故事,但时至今日,我依然相信这个故事。

罗伯特·康平作坊

天使报喜三联画(局部)

约1427—1432年

纽约:大都会博物馆修道院分馆

为了满足读者的好奇,顺便缅怀一下我的青春岁月,我们不如回顾当初:那时的我一接下邀约,就不得不入伍服役十八个月。我很感激我的中尉,让我得以每天从营房前往舒适的图书馆避难。他还为我提供了一间小办公室,使得我的书籍、文件和打字机(比意大利军队的更好用)有了容身之所,我能够在那里安静地工作。我是一名列兵,中尉却如同我的看门人,有人来时他就会说:“别打扰教授,他在工作。”我深深沉浸于中世纪之美,以至于有一天我丢了枪,我都不记得我是如何以及为何能躲过行刑队的。无论在当时还是现在,我都是一位好斗的和平主义者。

因此,很难说我是应该感谢米涅神父(Abbé Migne)、艾蒂安·吉尔森(Etienne Gilson),还是更应该感谢甲壳虫贝利[1]、泰嫩特·富齐(Tenent Fuzz)、哈弗特拉克上将(General Halftrack)和斯诺克尔中士(Sergeant Snorkel)。愿上帝保佑他们所有人。

翁贝托·艾柯,1986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