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跌出梦境

每当我夸赞完某个学生，他家长碰上我了，都会亲昵地小步跑过来，双手握住我的手，期许地问道：

“水老师，俺大儿怎么样啊。”

“棒极了。他的算数尤其的好。”我编了一句，我根本不知道他儿子是谁。

“俺孩子最近对算数热情可大了，说是您鼓励的。真是谢谢您了。”

他应是本就知道我夸过他家孩子，但还要问，是为什么呢？我后来想明白了，他就是想亲口听到，然后和老师拉近关系而已。因为接下来我听到：

“俺们孩子啊，学习上不用功，嘿，自从碰上您了，是越来越踏实了。我告诉您，他每天早上六点就起来了，把灯打开，每次都会挨他爸一顿骂，他爸正睡觉呢！但是他依然起来学，你猜我看见他在干什么？在做算数。还是您教导有方，我们孩子要感谢您，大恩人。我早就看出来他算数会好，将来能做会计，您还是多关照关照我们孩子，谢谢您了，您……”这个大爷就抓住我的手不放了，一直啰里啰嗦，我觉得浪费时间，但是听着开心，他俨然把我当成了恩人来尊重，我追求来追求去不就是为了这个？

于是，我动了歪脑筋。为了更快得到像柏龙在大观村这样的地位，我想到一个“好法子”：隔三差五就盛赞学生，像礼拜一样，每次都不重样。今天赞美兴子地理学的好，知道长江是河流；大后天猛夸慧慧英语流利，会写ABCD。就这样子，家长们都觉得把孩子送到这里是值得的，可以提升这些；孩子们都觉得这是最好的学校，因为功课简单至极，还有礼赞。

现在，大家见了我面，都要恭恭敬敬叫一声“观老师”了——起码我认为算是恭敬——没错，他们不再叫我外号，叫我本名。看来，只要给人排一下座次，不吝啬夸奖，就可以凭空得到权利。我沉醉了。

我整天就在虚无的尊重里洋洋自得，地里的小苗，孩子们帮我打理，美其名曰“劳动实践课”。我身上再没有大汗淋漓过。我整天得意。

但是，自然的使者，怎么会被我所蒙骗？大自然赋予我顺利，也会看到我的飘然。我在空中猛地被大自然摔在了地上。村民们先后，发现了我身上在没有出过汗，干净得鹤立鸡群。于是就去看我的土地，却发现土地虽不算整洁，但也是秩序俨然，虽然好奇，但是为了孩子，并没有找我来问。

又是兴子一家，柏龙能算得上我的老师了。他找到我，说：“俺们不怕，孩子自己去学，啊呀，但是要问你了。观老师，你知道村民早就发现你身上一尘不染了吗？咱俩靠的近，俺知道你让孩子帮你打点。但纸包不住火，你终究躲不过大家的眼睛，对不？”

“我怎么了，我也在劳动，我一天有三节课！”我的诡辩，自己都觉得空虚。

“三水！你可要听好了，俺这是跟你好好讲。啊呀，大家的心里，不干活而赚钱的，就是地痞和骗子。大家心都明镜的！你这样俺都看不惯了，你想好了可！再一副娇贵样子，谁都容不下你！”柏龙大拍桌子，指着我鼻子呵斥。农民岂是我孔孟之道可以要挟的？大自然需要文献典籍来点缀吗？疯话。

再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