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一缕晨光

家长们排着长队在我面前走过，排第一个的人是柏龙——他并没有提前拿走自己那一份学费，我感谢他帮助我，并做表率——兴子拽着他的衣角，低着头。

我像以往一样打趣道：“兴子，捡钱呢？地上有个大元宝！”

兴子抽泣起来。他自己觉得对不起我。

我生涩地摸着他的头，说：“这没什么的。或许以后我也会加入学校呢？我们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拿了钱回去吧，这钱还要多谢你呢！”泪滴糊满了我的眼，我尽力不让它流出来。这时候，兴子有所缓解，所有家长才牵着孩子的手上来——或者说，孩子才放开紧紧拉住家长的手。因此，在他们一个个走过我身前的时候，我才感觉悲伤。像是心一块块掉下来一样，掉在地上，消失殆尽。

看着家长落座，看着校领导要来赶我下去，看着柏龙的眼睛，看着哀伤地跳跃的太阳，万物都没有发生，只是传来了开头的预兆，所有都默默着。我真正打开了我的灵魂。八个月来，我终于停下来，想起了妈妈，想起了爸爸，想起了——家。

我在台上缓缓地、哽咽地、愤怒地、凄惨地讲述我在山上的故事，比我讲给你听的还要详尽。他们都静止了，仔细聆听着。我的脚在石台子上跳来跳去，脚面生疼也不觉。讲到囚室，我伸出那些破烂一样挂在手上的手指，甩得血腥四溅。所有人都愣住了，时间过了一刹那，时间过了一年，时间之水流光……一千年，或者一秒钟。我直愣愣昏过去了，就像我在老秃驴面前挺直的腰板，也像是在还钱时的不卑不亢。但我眼睛闭上了，安详地睡着了。

过去，扑通一声，我出生了；现在，扑通一声，我昏倒了；最后，扑通一声，我死了。

醒过来时，兴子的脸紧贴着我的，鼻孔里喷出热气，洒了一脸。

我想起来，在蝉鸣的晚上，瞎了一只眼的老秃驴来到我房间，我看到了转折的路口；在漆黑的石室，缩在墙角里我做了一个美梦。费孝通曾在《乡土中国》里告诉我：“怎样才能成为村子里的人？大体上说有几个条件，第一是要生根在土里：在村子里有土地。第二是要从婚姻中进入当地的亲属圈子。婚姻关系是取得地缘的门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