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深夜癫狂
老秃驴不让我下山,其实就是把我软禁起来!他们步步为营地试探我,减缩我的待遇,磨平我的棱角!我当时却不知道。
在一个平静下暗流涌动的夏夜,血红的月亮不再丰满,像一片薄薄的剪纸挂在天上,大地亲昵地搂抱住了黑夜,蝉不安地鸣叫。我躺在铺了丝绸褥子的床上,但却觉得黏黏糊糊睡不安稳,仿佛每一个毛孔都在往外渗油。
冥冥中,我听见僧人的木板鞋踏地的声音,哐哐当当;听见老秃驴布鞋在地上的沙子上蹭来蹭去,沙沙呲呲。我缓缓起身,觉得腿十分僵硬,胳膊转动不得——我已经窝在寺庙里三天了,吃饭也在床上。一切都早已生锈;历史、时间、人心都在不住地发生变化,而我不变地躺在软床上安心享福。我早应该明白:狗不会因为一顿鞭子就改了吃屎,反会找个机会掉头咬人一口。
我跌回床上,目光呆滞地看着老秃驴和几个年轻力壮的光头走进来,显然,我睁着的眼睛把他们吓了一跳,他们都下意识后退了一步。但是老秃驴并没有太多惊讶,他的恐惧已经消弭殆尽,留存的是复仇的火焰。老秃驴谦恭地走到我的床旁,但并不面对我,而是和我并肩着——他一定是怕我踢他。他狗颠屁股小碎步走到我身边,头颅微微低着。我本以为我多虑了,老秃驴早就服软。却见他缓缓抬起头,两条眉毛支棱着,毛毛愣愣的,其下漏出一对血红的眼珠和两片深绿的眼白。
“老秃驴你干啥!扰人清梦。把你那个恶心的眼睛扣下来!”我有些心虚地骂道。
老秃驴的头赶紧低下,就像要埋到胸腔里。他用奇怪扭曲的声音诚惶诚恐道:“观先生,实在抱歉,我的眼睛恶心到您了。”说着,他缓缓伸出棕色的鸡爪手,放在自己的一颗眼珠上,慢慢扣下去。他的手在颤抖着,油得发亮的皮肤借着微弱月光,散发出死亡的祥和。我看见,他的指甲缓缓凑近了眼睛,眼球较有弹性的向后弯曲。“謋”的一声,棕色的瞳仁爆开,滋出一股房水,他的眼睛瘪了一只下去。他的道道皱纹扭曲在一起,搅拌在一起,织成了一个压抑的漩涡。房水滋了一部分到我身上,我紧紧往床的一角缩着,好像要蹭进墙内。老和尚向前走了几步,用袖子轻轻揩掉了我身上粘稠而散发腥味的房水。他用干瘪的死鱼眼睛盯着我,脸纠缠到一起,残忍地笑了。我感到一阵恶寒,浑身发凉乏力,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心脏跳到了嗓子眼,干呕了几声。抬头,看见老秃驴一只眼睛里流出白红液体,渐渐滑落到他鲜艳干瘪的嘴唇里:他舔了舔嘴唇,砸吧了一下嘴。我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眼前一黑。隐约间,听见老秃驴说:“这两天调查到他在大观村的亲戚了吗?”
“调查了,他没有亲戚。”
“哈!他活该融不到村子里去!新来的人,不用婚姻进入圈子,当然得不到……。”
剩下的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我朦朦胧胧中睁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