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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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秋主杀伐

清晨,东方的旭日给热闹了一夜的皇城披上了金红的衣,悄悄赶走那昨夜余留下的缱绻睡意。

马蹄嘚嘚,四匹高头骏马骈驾拉着一辆装饰典雅却华贵非常的马车,徐徐地在皇城的主干路上行驶着。

这是通往玄武门的路。

车上挂着四个铃铛,随着马车的行驶,泠泠作响。

“古有隋朝惠文帝挂铃于车,只是为便他癖好女童,遮掩强行与女童交好于行车之上发出的挣扎声。绿哥儿,你来猜猜本王为何要挂铃铛。”

他修长如玉的一指上,栖着一只红嘴白喙的绿毛虎皮鹦鹉,另一指却挑逗般地摩挲着它的喙。

“秋!秋!”那鹦鹉似乎禁不住他的骚扰,不胜其烦的拍打翅膀。

“还是你懂本王的心意。对,秋……秋主杀伐,本王很快就可以回燕州了。到时候给你配个红毛绿嘴的姑娘如何。”他眼中的墨色满是笑意。

“秋!秋!秋!”那虎皮鹦鹉似很是欢喜一般,扑腾了下翅膀,便离开了他的手指,回到了笼子里。

阳光透过车帘,在他的脸上投下深金色的影,慵懒的眉眼,紫衣妖娆俊美。

马车很快到了玄武门。

明文法令,禁止官员上朝将车马驶进玄武门,一律步行进入金銮殿上早朝。

皇亲国戚也不例外,沈夜华便只好下了车。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这皇城的空气还是这般浊,远不如燕州的塞外胡风来得遒劲,他不禁皱了皱眉。

此时其他上早朝的许多官员也看到了他的车马。

自然不必打听,普天之下,敢用太子之仪四马骈驾的人,除了歧王还能有谁。

众人也没有人上前搭讪,只是向他行了个礼,便都继续陆续向金銮殿走去了。

如今歧王一派受人打压,且太子已立,在皇宫天子眼睛下。若谁敢明着和歧王表示得熟络一些,将来太子即位,指不定自己要被打压贬谪。

能坐上京城里的官的,哪个不是审时度势,见风使舵的好把手。

至于其他对他不理不睬的官员,也就多是太子一党的。

沈夜华笑了笑也不置一词,也跟着向金銮殿走去。

只是那一笑的风情,却惹得站在一旁的宫娥们悄悄地红了脸。

进了朝堂,只见站在最前面,有一黑衣朝服之人,静静举笏躬着身,似乎早早地到了,却安静地立于玉阶之下。

其他官员星星散散地进了朝堂之后,也都站到了各自的位置上,与那人一样躬身静立。

沈夜华深深地看了一眼那个黑衣朝服僧人,站到了他对面,与他同列,那最靠近皇帝的位子。

道衍,好一个黑衣宰相。

沈夜华微微勾唇。

今日上朝并无甚要紧的事,只是言半旬后立秋,要抓紧督促修建粮仓,准备纳入秋粮。

倒是那谢缙,今日称病未来早朝。

沈夜华寻思,这真病假病他不知道,只是这谢缙不敢来见他,是肯定的。

当日皇上夜访谢缙。

明知谢缙是他沈夜华一手提拔,却还来问,依他谢缙所见,当立谁为太子。

这谢缙却言,当立大皇子沈允为太子,立长立贤之规,自古沿袭至今。

而皇上却故意冷言道,“我看九王爷沈夜华铁腕手段,生杀果断,颇有朕当年风范。”

而那谢缙却起身,跪在圣上面前,只道了三个字“好圣孙”。

皇上大笑,扬长而去。

大皇子沈允年长九皇子沈夜华三十岁,现下已有一子,沈标,年十四,生得标致喜人,自小便聪明过人。

只是有一点,为人有些心善仁爱。这点在朝臣的眼里,自然是明主之范。

但依他沈夜华所见,重情重义,仁爱之心,倘若在寻常人家,这便是美德。

可他偏生在帝王人家,最要不得的东西,便是这重情重义,心善手软。

其实立储一事,他沈夜华心里很明了。

皇上是不会立他为储的,那夜的夜访,也只是为了堵住他九皇子一派的嘴巴。

至于皇上为何不会立他为储,想必这世间只有三个人知晓原因了。

可惜这三个人,一个是他,一个是皇上。

还有一个,也在五年前疯了。

那夜发生的一切,都被他沈夜华暗卫的眼睛记下。

第二日,谢缙便收到了一张画。

那画画得传神至极,是谢缙跪在皇上面前,作成了画。

此画正是沈夜华的暗卫画下送给谢缙的。

这是何等的可怕,试想你在家中的一举一动,都有一个人躲在暗处监视着你,还有功夫细细地画一幅惟妙惟肖的画来。

歧王眼线遍布朝野,他告诉了谢缙,就算是在你自己家,你的一言一行,都在我的眼睛底下。你的反叛,我也尽析入耳。

谢缙当日便大病了一场,九王爷之可怕,他也终于看到了,朝臣中顿时个个噤声,试想歧王的眼线又岂会只有一个,此时多半人人家中,都布着歧王的眼睛。

歧王手段之可怕,朝臣中人人自危。

“今日早朝,便于此结束,众卿还有何要禀报。”

“启禀皇上,立秋以至。秋乃万物枯荣,生杀夷则之时,当谨防边界战事,恐胡人蛮夷又有动作。”

说话的这人正是楚士奇,乃楚家家主,位列左丞相。

此人还有一子,也是人中龙凤,便是那“天上楚关风,黄泉沈夜华”中的楚关风了。

龙椅上明黄色的人微微沉吟道:“西北边防战事,皆是由歧王负责。半旬后开官收粮,移五百万石粮草前往燕州。众卿可有异议?”

朝臣之中无人出声。

五百万石粮草,可供二十万大军征战半年之需。

可近来胡人虽频起战事,可始终也是小打小闹,并未有大的动作。

五百万石粮草,在歧王手里……

朝臣之中虽人人心中有数,却无人出声。

“启禀父皇,儿臣有异议。五百万石粮草,行车辎重,抵御边界胡患无此必要。三百万即足以,足以供儿臣十万兵马修养一年。”

“嗯!好,便依你所言。今日早朝到此为止,散朝。”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帝在众人的退礼中下了龙椅,扶着大太监的手离开了。

群臣这才起身,各自陆续退出。只余数十个公公在殿内清扫。

沈夜华也退出金銮殿。

他微微慵懒地眯着眼。

今日皇上的试探,不出他的意料。可他要的岂止是三百万石粮草,还没开始呢……

他勾了勾唇,似在微笑。

是时候见见那位故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