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祝炎侧身,黑色汽车在旁边停下。
后座坐着一女子,妆容精致,肤色白皙,未戴首饰,着一袭白色旗袍。
“我就猜到是你,燕颇没跟你一起?”苏情问道。
苏情,书香门第苏家长女,外人看来,知书达礼,温婉和煦,大方优雅。
而准确说来,祝炎,燕颇,苏情算是发小。
在祝炎的记忆里,苏情应该是喜欢燕颇的,可惜那是个憨憨。
祝炎神色淡淡:
“我调去佛爷那儿了,以后在亲卫营。”
“啊,那燕颇以后不就不能和你一块了,他要是被人欺负怎么办?”
那年年少,祝炎能看出苏情喜欢燕颇,就是从她三句不离燕颇开始。
而苏大小姐喜欢人的方式也很特别,仗着脑子比燕颇好使,使劲欺负憨憨。
燕颇哭丧个脸,她就笑。
可若是外人欺负燕颇,她就直接先礼后兵,先给人一番讨贼檄文,再撸着袖子打架。
可怜燕颇武学世家出身,被人嘲笑让小姑娘护着。
至于结尾,一般都是祝炎以一敌多,苏大小姐和燕少爷在后头喊加油。
因为这俩人拉仇恨的本事,祝炎面无表情打人的样子,烙印在望江很多年轻人心中。
因为有祝炎在,燕苏双方长辈也没看出来什么。
但苏情却似乎从未遮掩过她对燕颇的不同,只是,恐怕等到全九州都知道苏情喜欢燕颇,燕颇那铁憨憨都得问一句,哪个燕颇?
“我现在官比他大,会照看他的,不用担心你家燕颇了,苏大小姐。”
“你怎么知道燕颇是我的啊!”苏情嘻嘻一笑。
苏情的爱情,与白色旗袍不同,是张扬的火红。
“话说你前段时间不是回来了吗?怎么都不来找我,我这和整天被这小姐那太太地缠着,闷死了个人。”
“你知道的,燕颇没留多久。”
苏情一噎:“我也不是眼里只有那家伙。”
“小姐,舞会要开始了。”前头坐着的随行女保镖道,说完对着车外的祝炎点头:“祝爷。”
祝爷这一称呼,还是望江城那些纨绔传出来的,也称不上台面,长辈只当是小辈玩笑。
“那我就先走了,下次回来记得来找我玩儿啊,嗷,到亲卫营的路认识不?”
祝炎冷着脸说道:“走过了。”
“行行,走了昂。”苏大小姐是跟着燕颇学坏了,也有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
目送着汽车前往那处灯火通明,祝炎想,若是哪天苏大小姐被繁花乱草迷了眼,那可能就没人眼瞎喜欢燕颇了。
不过其实也说不定,燕颇长得不丑,不然苏情不一定看得上。
这俩人,有的纠缠了。
……
到了亲卫营,因为没怎么逛过,祝炎就随便找了个人让他带自己去养马的地方。
到了地方,那人身子都是僵着的,说了一声转身就走。
不一会竟然发现有人跟着自己,嗯,直觉发现的,瞄了一眼,还是祝副官那煞星。
一路闷头走,等发现祝炎似乎转身回他的宿舍了,才松了口气。
不过从马场到祝副官住的地方不是有近路吗?绕这么远,这人心想,也只有祝炎对这里还不熟悉一个解释了,呼,虚惊一场。
一夜无话,祝炎起时,亲卫营已经开始训练了。
祝炎也知道亲卫营的训练,原先就比军营多了点,现在翻个倍刚好人也受得住。
说起训练,据说新政权和几地军阀关系都挺不错,也不知道训练计划是全军通行,还是军阀占据的地方自定……
反正佛爷这已经开始机械步兵化的训练了,骑兵的占比在降低。
这几年在望江城可以看见的是汽车,甚至枪炮的价格在降低,还有其他一些从外域传到九州的东西,价格都逐渐逼近平民的承受力。
祝炎眯了眯眼睛,不大相信七国那边会让这些东西以如此大的规模输出。
钱平在训练场监督训练,见祝炎过来就走上跟前。
“祝副官。”
“训练你们看着办吧,我带人去佛爷那里,晚上守卫加一半。”
钱平一愣:“是。”
就看着祝炎把今天轮值的人找出来带走了。
虽说是亲卫营自己人监督训练,亲卫营的也不敢放松,万一那煞星一时兴起想看看他们有没有进步,那场面就不好看了。
到了张家大宅,让大家去换岗,祝炎则去见佛爷了。
佛爷似乎也才刚到,正把大衣挂在办公室的衣架上。
“来这么早,今天你值班?”佛爷顺口问了一句。
其实祝炎这个副官主要用途还是出外勤,护卫这种事交给亲卫营就行了。
祝炎摇了摇头:
“以后没事我白天就在佛爷这了,晚上守卫加了人。”
佛爷无奈笑了笑:“没那个必要,我张启山在望江还是有点面子的。”
祝炎却是不搭话。
“行吧。”佛爷低头整了整桌子,再抬头却不见祝炎了。
直到祝炎刻意整出来点动静,佛爷目光凝了凝,才失笑道:“这小子。”
他低头办起公来。
……
“佛爷。”
“进。”
是张副官进了门。
“佛爷,亲卫营那边训练进行良好。”原来他去了趟亲卫营看看情况。
张副官忍不住说道:“祝炎下手还真有点数,近三百人愣是一个没缺。我听外面人说他也来了,人呢?”
没道理祝炎不在这啊,他特意看了办公室一圈,没其他人啊。
“吧嗒”一声,张副官一转头,祝炎已经从窗户翻进来了。
“有事?”祝炎问道。
张副官一时愣神无言,佛爷眼里也有忍不住的笑意:“行了,祝副官要是不发出点动静,我都发现不了他,别说你了。”
“哦哦。”张副官又好奇地看向祝炎。
“你在这窗外?”
祝炎摇头不答。
张副官也不再问,对佛爷道:
“佛爷,今天二爷梨园开场您去吗?”
“行,去给二爷捧个场,现在就走吧。”
佛爷拿下衣服就走,祝炎和张副官默契地一起跟在身后。
……
梨园此刻正是热闹,前端时间听说二月红夫人生了病,所以一直没开场,直到现在才二月红才重新登台。
若论起佛爷和二月红,就不得不提及望江老九门。
上三门佛爷,二月红,半截李;平三门陈皮阿四,吴老狗,黑背老六;下三门霍仙姑,齐铁嘴,解九爷。
其中陈皮阿四是二月红的徒弟,原先已用了手段取代了旧的四爷,可说是要侍奉师傅师娘,并未独自立门户。
二月红唱戏的师傅是京城来的,所以二月红的京戏是一绝,一场霸王别姬的花旦戏座无虚席,断桥旁许仙一唱,可醉蛇妖。
只见台上二月红一身花旦戏装已经开嗓,见佛爷领着人过来,微微点头,不露痕迹。
以前的祝炎没怎么看过戏,也不怎么喜欢,现在的祝炎倒觉得不错,眸光微亮,像是找到了一件有意思的事。
旁边的张副官注意到祝炎的深情,有些惊诧:
“你喜欢听戏?”
“听过一场,很像,那种惊绝天下的风采。”
“像什么?二爷唱得够好了吧,你是听过谁?”
祝炎摇头不言,望着台上少见的彻底出神。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了,明明人不同,妆不同,却还是忍不住想起来,大抵是留的印象太深了吧,那个飞蛾扑火的人。
张副官只好把注意力回到台上,佛爷回头看了目光幽深的祝炎,也没问什么。
众人听得入了迷,却看到台上二月红动作停了下来,台下似乎有个小厮打扮的人对他招手,那人连忙顶着满场注意,附在二月红耳边说了什么,二月红直接就往台下走了。
戏园老板急忙出来安抚群情激越的观众,可惜收效甚微。
佛爷眯了眯眼睛:“走,去看看。”
祝炎此刻也回了神跟着。
张副官原来还想叫他一下子,见他一副没事的样子,便作罢,想着等混熟了在试试看能不能问出来什么戏能让祝炎这种人印象这么深。
祝炎是什么人,狼人,一般的戏镇得住他么?
二爷见佛爷跟了上来,脚步也不停,直接说道:
“丫头又晕倒了,我得回去看看。”
佛爷道:“我也去看看吧,要不请九爷来看看?”
“行,多谢佛爷了。”二月红知道自己关心则乱,承了佛爷的情。
后边张副官挥挥手,跟着的人当即会意,脱离一行人,往解九爷府上而去。
众人上了车往红府赶,那边解九爷得了消息也拎着药箱往红府去,两方人正好在红府门口碰了头。
“麻烦九爷了。”二爷道。
“无事,医者仁心。”
解九爷明面上的身份是古董商人,但医术颇精,这么说一句不为过。
到了后院,就二爷,佛爷,九爷,祝炎进了去,张副官带人搁外面守着,当然是两位副官谁厉害谁跟着佛爷当保镖了。
丫头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冒着虚汗。
“九爷。”二爷摸着丫头的头发对解九爷道。
解九爷点点头,开始诊脉。
半晌,解九爷皱着眉头松了手,待一行人离了卧房,才道:“夫人的脉象很是奇怪,看似是衰竭之症,但细微处有不同,而且……可是用了什么来路不明的药?”
二爷一听就觉得不对,只说:“我听丫头说过陈皮曾求来过一味药,她用着觉得可以。”
便让丫头身边的丫鬟把夫人平时用的药拿来。
九州的主家和仆役是雇佣关系,那种人口买卖一样的卖身契很早以前就被取缔了。
祝炎回想起刚才看见二爷夫人时她表现的气息,一股衰弱,应是病症,一股躁动,应是那药了。
与这种躁动类似的气息他也见过,一个是发达文明圈养民众的手段,一个是面色蜡黄的烟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