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灼灼桃花
我的阿瑾,是人人称赞的大英雄,怎能屈膝于裙孺之下!
阿瑾,你许我十里红妆,我怕是看不到了......
壹、
家里的下人们都说,爹爹和娘亲的感情很好,是的,我也这样认为,甚至还有些羡慕。娘亲喜欢桃花,爹爹就将桃树种了满园,甚至在房间靠窗的位置也种下了桃树,床也移到了窗边,爹爹说,这样娘亲就可以伴随着桃花的香味入睡了。
爹爹说,我出生那天,他当值,待辅佐皇帝处理完公务,已大白。娘亲生产时,有些不顺,待他跌跌撞撞回了家,却被挡在了门外,我家的那颗桃树便发挥了它的另一个作用。
爹爹说,娘亲睡得很熟,我很乖,像个小肉包,粘着娘亲,不哭不闹。后来,祖母告诉我,下人找到他时,他的身上已经堆满了桃花,活像个桃花精怪。
我的小名叫做“灼灼”,爹爹说:“灼灼桃夭,韶华倾之”,我出生的那天,桃花正艳,一切正好。
“小姐,习字的时辰到了”。
“阿瑾!我不愿”。
阿瑾,虽是我的护卫,却因从小与我一起长大,总是会多了些情分。
阿瑾年岁稍长,每次只要我不遵着规矩来,总是会对着他撒撒娇,他总是摇摇头,无奈地唤着我一声“小姐”,他的声音温润,带点软意,迷离得我每每只得作罢。
侧过身子,他留出道路,如常,等待着我。
这次我却不会如他愿了,“臭阿瑾”。
“别哭!小姐”。
我哭了吗?脸上凉凉的,风吹得眼生疼。
臭阿瑾......
“别哭”。
他身子微倾,似走过来,却又没挪动分毫。
臭阿瑾总是这样,对我很好,却又若即若离。
我的心里似有一团气,闷在胸口,微微有些许喘不上气。
阿瑾,长得很好看,特别是眼睛,湿漉漉的,一闪一闪,好似天上的星辰。不同于我们北方男子的雄壮,阿瑾的长相更倾向于南方的俊美:面若冠玉,唇红齿白。虽着抹布短掛,却也步履生风,自成一股风流,比穿麻布的爹爹还好看。
可这样的阿瑾,就要离开我了。甚至在快离开时,也不愿唤我一声灼灼。
“别哭,小姐”。
“阿瑾,你不要离开好不好,战场太可怕了,二哥去了战场之后再也没回来,你不要去。”
我承认我哭了,哭得撕心裂肺。
那日,我受了寒,不省人事。
也在那日,阿瑾离开了,离开时,我也没听到他唤我一声灼灼。
贰、
“阿瑾,今日,我练字可认真了,连师傅也夸奖我进步神速,你回来的时候一定会吓一跳的,不比你写得差哦!”
“阿瑾,除夕已至,我盘算着,让爹爹多应我一份‘压胜钱’,用它为你做一份独一无二的辟邪配饰,我对你好吧......”
“阿瑾,今日生辰来了好多人,桃花开得正艳,却都快作弄成泥了......阿瑾,你送来的花真好看,我怎么没见过呢?”
......
日子,过得很慢,每日习字、阅书、抚琴,甚是无趣,臭阿瑾,书信来得太慢了!
阿瑾终于回来了,在我15岁及笄的前夕,他在全朝上下的惊诧与仰望中,回来了。我好高兴,前所未有的高兴,有史以来,最为高兴的高兴,不顾爹爹与娘亲的劝阻,丢掉了闺阁千金的礼制,甚至,连裙襦都忘记了整理,我就这样跑出了门。
我看见了,阿瑾骑着高大的战马,在夹道的人群,一眼便可以看见,可威风了。可是,阿瑾,你看看我啊,仰着头望你,脖子好酸啊。
阿瑾没和我回来,当然了,他是要进宫行赏的。
那晚,我兴奋得无法入睡,想着阿瑾,他的模样是否变了,南方的润养,是否会让他多了些俏丽,呵呵,想着说出这句话时,阿瑾恼怒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我便更为期待他回来了。
可惜,阿瑾,没有回来,没有和我们一起守岁,爹爹说,皇上赏了他一座府邸,什么都有,他已然是将军了。
我觉得爹爹过于严苛了,虽然他从来都是如此,可阿瑾刚从南方回来,奔波劳碌,那劳什子府邸能安逸得了他么!举贤尚不避亲呢!
“灼灼!”
一向温温柔柔的爹爹,突然转了脸,“事明君,遵礼仪。”家训刻进了心里,我知道我错了,是“言不由衷”,是“关心则乱”。
“爹爹……”腆着脸,撒着娇,我不敢放肆过分。
“唉。”一声长叹,英武的爹爹,竟也发出了无奈如斯,连带着我心里也有点隐隐不安。
桃花落了满园,风散了春,姑娘,钗乱了发,醴酒酣了人!
我反复揉搓,欲丢弃这串压胜钱,可是,阿瑾,我舍不得!
三月三,你没有来,你可知及笈之礼时,戴钗,我用的是你送我的花。
叁、
“灼灼!”
爹爹没有唤回我,我依旧头也不回地去了将军府,我要去找阿瑾,我要当面质问他一句为什么!
“对不起,小姐,没有拜帖,不得入内。”
阿瑾的府邸很大,抬起头,我的脖子望得生疼;阿瑾的府邸规矩很多,阿瑾的下属,甚是让我气恼,他们与爹爹的下属如出一辙,只听教令,却也不肯挪动半分,我们只得大眼对小眼,无声对抗。
“元小姐?”
一声喃喃细语,软软糯糯,一句“请元姑娘入内。”仿若我之前的坚持,败得溃不成军。阿瑾的下属忙不然地请我入内,却让我空空然,不知如何动作。
绸缎铺满了凳,既暖和,又软绵,我却觉得这还不如家里的木凳舒服。刚砌的茶,飘着香气,只是闻着,就能想到它生长时晨露欲滴的可爱憨态。这茶,我偶然喝过几次,那是爹爹得了皇上的赏赐,从南方带回的贡茶。
回想,正门四间,粉红护墙,佳木葱茏,潺潺流水,桃花满园,原来,阿瑾竟是有了自己的“桃园”么。
从天明到了天黑,阿瑾终是回来了,带着从最大的商铺带来的配饰跨入房屋,展露着在我面前不曾有过的笑颜,爽朗得仿若不识人间疾苦的少年,急迫地将东西分享给心爱之人。待阿瑾察觉到了我,慌张地唤了一声:“小姐。”
“少年不知事”,待我明白心里执念为何,却从未想过再次听得这声“小姐”的代价如此之大!
阿瑾,三月三,及笈之礼,你没有来,原以为你是世故所牵,却道真是裙孺绊住了心。南方多俏,她盈盈身尺,弯弯眉眼,肤若凝脂,担得起你唤她一声“阿玉”。
回到房中,我哭得好惨,哭落了理智,也哭落了礼制,娘亲抱着我,心疼得无以复加。我惊叫着丢了那串压胜钱,连带着那根簪子,再也不敢触碰。
肆、
“灼灼,你看这金公子模样、人品俱佳,他又是你爹的得意门生,你们啊……”
“娘亲啊,你是真真觉得你女儿没人要么?”
情伤难复,却也随着时间逐渐磨平,这三年,欲与我结亲的人家快要踏破门槛,虽然我之前苦恋定国将军的丢脸事也颇具谈资。娘亲,也不厌其烦地为我推荐各名门望族的公子。
“娘亲啊,你是想传了女儿恶名,逼退各家公子么。”
娘亲也知道自己着了急,见我神情轻松,不似愁苦,慢慢地淡了结亲的心思。
而阿瑾与阿玉,虽然不会刻意打探,我也知晓。
“听说,元将军得了皇上一百军棍。”
“啊,怎么会?”
院内,丫鬟们正兴致勃勃分享搜刮来的谈资,娘亲恼怒不已,欲呵斥、打断她们的喋喋不休,被我阻止了,免费的戏如何不听!
“你不知道吗?七夕节,元将军陪着那位上街,结果途中一辆马车失事,差点撞了路人小孩,幸得元将军出手阻止。结果你们猜,那马车是谁的?”
“谁的?”
“仁怀公主。”
“天啦,仁怀公主把这事捅到皇上那里了?”
“是,也不是。”
“哎呀,你急死我们了,怎么回事啊?”
“咳咳......那仁怀公主是什么人啊?骄纵、任性跋扈,见有人阻止了自己,那鞭子可是立马挥了出来,可是啊,一见元将军,鞭子便软了,立马向皇上求了亲。”
仁怀是陪着皇上一步步成长起来的公主,朝廷尔虞我诈,她是皇上心尖尖上的寄托。少女动了一方春池,兄长怎可装作不知,况乎宠臣,大不了,给那女子一个妾的身份。但是,阿瑾自是不愿的,听说他在御前足足跪了三天,只愿与那个心尖尖上的人,白首不分离,那一百军棍是免不了的。
“听说,那位身体不好,所以元将军每日都陪其左右,连药也是亲自煎熬。”
“哇,元将军真是个大丈夫。”
“呸,什么大丈夫,也不想想元这个姓,是谁赐的,忘恩负义的家伙!”
丫鬟们或羡慕,或气愤,讨论之声,僵持不下。
我心苦涩难捱,自卑、自怨却也暗暗羡慕。
“灼灼,跪下!”
“爹爹。”
我料想爹爹会生气,但没想过,他会如此生气,戒鞭一道道落下,带着爹爹颤抖的声音,混着浓浓粗气。
“你知不知错?”
“爹爹,仁怀公主骄纵任性,怎可听之放之?”
我知道我的做法欠妥,但终究不觉有错。
爹爹见我毫无悔改之心,便再也不留分毫情面,鞭子抽下,我仿若能听到自己皮开肉绽的声音。
“爹爹,遵礼仪,事明君,虽师从文人,可我们元家武人的气血我也有!难道不应借由仁怀公主的事情给皇上一次警醒吗?”
没错,我使了些手段,迫使仁怀取消了这门亲事。
爹爹自皇上三岁起,便尽心辅佐,呕心沥血。但如今的皇上,固执己见,受奸佞蛊惑,大肆挥霍,礼制混乱。我们的府邸每到雨季,便会糟了灾,麻衣裹身,却终究不暖,可元府一年的花销竟比不过皇室一日餐宿。
“爹爹,我们这府邸最值钱的莫过于这满园的桃树了吧?”
鞭子终究停了下来,就如同爹爹,终究是苍老了。
伍、
夜里,我燥热难耐,仿若置于水火,恍然间,听到了一声灼灼,极尽温柔,梦真好!
原是我发了烧,大夫说,伤很重,需卧床两月余。
一日,爹爹下朝回来,忽然对我说:“灼灼,他想见你。”
正练字的我,手一抖,墨水糊了刚写好的字,就如同我耗费三年抚平的伤口,渗了血,心里起了波澜。
我想着,一别经年,再次见他,他,或自责,或高兴,许是我实在没有勇气、度量,这两种表情都不愿在他脸上看见。
那时,我才明白,少时的情谊,终究影响我太深,爹爹的鞭子落得没有错。
“灼灼。”
娘亲一脸担忧地看着我,我回以微笑以示我很好。
思来想去,我请了爹爹拒了他。
韶华倾之灼灼,它娇艳,富有朝气,许是一句娇嗔,便可搅动风华。
“灼灼”二字,爹爹赋予的期望与期许,我怎敢辜负。
阿瑾,是我的,活在我的儿时;元瑾,是阿玉姑娘的,或将从某一时辰开始;而元将军,是属于百姓的,从上任时便责无旁贷。
“天下尚有缺,于里,于外,愿元将军莫辜负了。”我教爹爹带给阿瑾的或是最后一句话!
日子如了常,除闺中密友,我也应了娘亲,开始接触各家青年才俊,虽说日子少了波澜,却也多了些舒适安逸,毕竟,能入爹爹眼的世家,我很放心。
“娘亲,你收拾好了吗?”
“快啦,灼灼,莫催娘亲。”
“娘亲,你快点啦,张叔叔的寿宴快开始啦。”
青青,是我儿时最好的玩伴。她很乖巧,小我一岁,常常被我拉着到处玩耍,待回家,家里总是会多两只脏兮兮的小野猫。那时,娘亲总是祈祷着,希望青青不要被我带坏。
“才不会呢,青青的父亲是礼部侍郎,有那么个温柔尔雅,丰神俊朗的张叔叔做爹爹,才不会呢。”我总是这样反驳着。
“哟,灼灼来啦。”
“张叔叔,生辰快乐。”
要不是娘亲提醒着,我怎么也不会相信那位虽着笑意,也挡不住眼角沧桑,头发斑白的老人,真的是我记忆中的谈笑风生的张大人!
“公主到!”
“张大人精神头很好嘛,祝张大人生辰快乐。”
仁怀将贺礼抛给了家仆,大摇大摆地坐上了主位,放肆地喝着酒,接受着众人的追捧。反倒是主人的张叔叔,像极了外人,备受冷落。
“都说仁怀公主是皇上心尖尖的人儿,如今看来,果然不假,张大人辅佐皇上三十年,鞠躬尽瘁,如今他的寿宴,皇上公务繁忙,无法前往,特许仁怀公主代为张大人过寿,果真是蓬荜生辉啊。”
我知道仁怀是明白我的意思的。我明面上赞扬她身份尊贵,可暗地告知她不要忘了今天来的目的,皇上是来宣扬自己贤良爱才的名声,不是让她来败坏的。
果然,她收敛了许多,请了张大人,众人打着哈哈,这件事情算是这么过去了。
皇家的人,果然没有一个是笨的,“最是无情帝王家”,明明恼怒到了极点,碍于身份,却又不得不平静地面对,这一刻,我体味到了身为臣子的悲凉。
陆、
贪婪地吸了一口气,花园水池,花香流水,脱离了寿宴周遭,让我放松了些。
“元小姐!”
打招呼的是阿玉,没想到元谨把她也带了过来。
她提着裙孺,带着弯弯笑眼,急切地向我这边跑来,好一副天真做派。
“元小姐。”
“阿玉姑娘,请问有什么事吗?”
元谨把她照顾得很好,像一个未入世事的少女,不停捏着裙边,连紧张也表现得如此烂漫。
“我......小心!”
事情来得太快,还未了解发生了什么,我、阿玉姑娘还有随后而来的仁怀便一同落入了水中。
“阿玉!”
元谨心疼地搂着怀中的人儿,面带焦急,眉头紧皱,连带着我的心也提了起来,水池多石,莫不是撞了脑袋?
大夫到了,顾不得男女之分,也因着仁怀公主,当即救治了起来。
良久,哇的一声,腹部池水全数吐了出来,听得阿玉姑娘一声:“咳咳咳......我没事。”我的心方有了着落。
我欲离去,待丫鬟扶我起来,才发现脚脖子扭伤了,无法行走,那是救阿玉姑娘和仁怀公主时,撞到了石头。
“小姐,没事吧?”
元谨也发现了,皱着眉头,担忧地看着我。
“我没事。”
回了一个感激的微笑,我便挨着娘亲,由着丫鬟送我回了家。
至于那支射过来的箭,我相信,不需要我,为着阿玉姑娘的安危,元谨也是会调查的。
柒、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的脚伤也修养痊愈。但上次寿宴发生的事情却始终没有结果。我不会怀疑元谨的行事能力。
思及此,不知为何,心里隐隐有些许不安。
今日,天色也暗,爹爹还未回来,虽往常亦是如此,但不安的种子已在我的心里种下,慢慢长大。
娘亲许是受到我的影响,也变得坐立难安。
天色大白,待府邸大门被重重踢开,我知道我的担忧终究成了现实。
爹爹被关进大理寺的消息来得突然,祖母听闻,卧病在床,娘亲寻了一把大刀,欲劫了牢狱。
众人栏了下来,极力安抚,却也想不出任何法子来平了龙怒。
我整晚无法入睡,忧虑着远在边防的大哥,毕竟,他的性子随了娘亲。又思及狱中的爹爹,竟生了些许华发。
爹爹的罪名,是谋害公主,而证据,竟是上次寿宴的箭。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
先皇的皇位是从侄儿手中夺得的,那时,因不适应北方天气,顺帝陪着皇后在南方待产第三胎,先皇便趁着北方空缺,夺了皇位,并派遣死士,杀了顺帝一家。或是上天看不过眼,先皇的皇位没坐几天,就早早逝去了。爹爹自皇上三岁起,便尽心辅佐,饮食、穿着均由爹爹亲自着手,连夜晚也伴着皇上入睡。那时爹爹整夜不着家,害得娘亲差点和离。
我不会相信,如此忠心的父亲,竟会是谋逆的凶手。
皇上的御诏来得决绝,不留一丝苟延残喘的机会,竟颁圣旨,求情之人,视为同罪,殃及家人。本想寻了爹爹的下属、门生出一份力,却不得不顾及他们的家人。思来想去,如想窥探事情全貌,想出救爹爹的法子,就只能是他了。顾不得颜面,我终是拉下脸,抛了自尊,扰了阿瑾清净。
那时,阿瑾正在和阿玉姑娘修剪桃花枝丫,一人拿着筐,一人拿着剪刀,“人面桃花相映红”,多么般配的一对,我却是再也生不出任何心思。
“元将军,因着你也姓元,因着小时爹爹的喂养之情、少时爹爹的培养之恩,可否告知事情起因。”
我默默地流着泪,元谨担忧地看着我,生怕我被击垮。
呵呵,可笑,我现在能倒得下去吗?
那只箭,是仁怀使人射的,既出了在我这受的气,又得了皇上的恩,铲除了这么个扰他心意的“罪臣”,多么一举两得啊!
我不敢想象,我如此忠心的爹爹,如若知晓皇上的心意时,该是何等摧心!
捌、
爹爹终究还是死里逃了生,不知是阿瑾助力,亦或是大哥交出的军权起了作用。全家终是安了心,计划着离开这令人心碎的地方。
“小姐,南方那边,我已经打好招呼了,皇上不可能会找到你们。”
“小姐,体己带够了吗?我这里还准备了足够的银子,可以放心打点。”
“小姐,被褥带够了吗?南方向来潮湿,记得要常晒被子……”
临走前,阿瑾为我们送行,他细细叮嘱,担忧错漏任何嘱咐都会让我们受伤,仿若去往战场前的那位少年,我的阿瑾。
我担心地看着爹爹,但是,还好,不知为何,他的表情多了些轻松。
他定定地看着我,眼里,是我看不懂的复杂,他丹唇微齿,仿若有什么话堵在咽喉。
我已然没了倾听的欲望,一记掌掴,算是结了前世孽缘。
“灼灼!”
“小姐。”
他眉头微皱,神色竟起了一丝慌乱,而我再也看不懂了!
爹爹,你当我没有听到大哥和你的谈话么,到现在还想保护我,不让我受伤么!
我原是感激着阿瑾,直到真相摆在我的眼前,多么催人肠!一切竟是阿瑾与皇上的主意,集权又可铲除“异己”。
多么厉害的将军!
多么厉害的皇帝!
元瑾,元瑾,我只得在心里一遍遍地叫着他的名字,仿若这样,便可食其血肉。
只恨我的爹爹这片丹心错负!
“娘亲,今天的鱼很新鲜哦!”
乡下的日子,过得分外悠闲、自在,我、大哥和爹爹绾了裤脚,大步咧咧,一人提了一条鱼,向着母亲邀功。看着满脸泥巴的样子,娘亲无奈地给我擦了擦。
“话说,为什么今天的伙食这么好呀?有啥喜事吗,说道说道呢?”
爹爹神色温柔,嘴角快要咧到耳边,我不由得催促着:“爹爹,快说呀!”
“转眼间我们灼灼19了”。
对呀,我快忘了,我19了,真真是“岁月催人老么”。
“所以,爹爹今年也给灼灼备了一份礼物。”
我不由得睁大了双眼,好奇着,随后,我仿佛看见了一个我自以为这辈子再也不会看见的人。
“灼灼。”他的声音仿若年少时,我不认真习字时的无奈和缱绻,那么熟悉,却又那么陌生。
我莫名地看着爹爹,寻着扫帚,却被爹爹阻止了:“灼灼,19岁了,若不能有个如意郎君,难不成,要绞了发,做姑子不成?”
“爹爹,我宁可做姑子,也不会嫁给如此宵小之人!”
“灼灼。”拿走了扫帚,紧握的手,多了冰冰凉凉的东西,我打开一看,这并不是那串压胜钱嘛!
“灼灼,战场血洒了满地,不敢求归,如今,亦不敢求它压岁驱邪,只求灼灼,看在它的面上,能否给我片刻?”
……
阿瑾,竟是顺帝唯一的皇子,而阿玉,是他唯一的妹妹,当初先皇夺了顺帝的皇位,阿瑾带着阿玉侥幸逃脱,却在途中分散。阿瑾得了爹爹的收留,爹爹也是后来才知晓了阿瑾的身世。皇上固执己见,残暴肆掠,大肆挥霍,国库空虚,爹爹尽力辅佐,奈何忠言逆耳,奸佞蛊惑,终是枉然。而阿瑾,体恤百姓,为国为民,显露治世之才。我也终于明白,阿瑾回朝时,爹爹为何叹气。
爹爹告诉我,我使计让仁怀取消婚事开始,她就对我已有恨意。寿宴那天,射出的那只箭,让阿瑾已然明白皇帝的打算,阿瑾找到了爹爹,计划着和爹爹将计就计,退出这场旋涡。
我可怜又可敬的爹爹啊,忠君,他还了权利,归隐山林,忠民,他选择了隐瞒阿瑾的身份,给天下一个希望。
而我的阿瑾,没有辜负世人。
阿瑾说:“灼灼,我终于能这般自由、正大光明地唤你。你愿意与我白首不分离吗?”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原来那只花,叫连理枝。
呵呵,阿瑾,原来你早就思慕我了啊,原来你一直是我的阿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