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锦鲤慕上仙
青石桥上，兰溪水旁，一个个朝气蓬勃的少年嬉笑打闹着走上桥头。清澈见底的兰溪中，一条金鳞的锦鲤一跃而起，惹得新入门的少年们一阵惊呼。
“好漂亮的锦鲤呀！”
几个眼带新奇的女孩驻足停留，精致可爱的小脸上很是兴奋，欢呼着看着再次落入水中的锦鲤。
走在少年们前方的九宫长老看着惊叹的少年们，淡淡一笑：“容容可是兰溪中最好看的锦鲤呢。”
更多的少年们站到了桥上看着桥下欢乐畅游的锦鲤，清澈纯净的眼中都是好奇。
九宫长老看着流连忘返的少年们，颇为无奈一笑：“好啦，孩子们，我们还要去昭阳殿过入门礼呢。今后你们还有很多机会可以和容容玩的。”
少年们恋恋不舍地离去，随之远去的还有热烈的交谈声，隐约的，九宫长老的声音传来：“你们运气很好啊，白辰上仙今儿正好回来了······”
兰溪中的锦鲤又是一跃。清落的出水声伴随着青石桥旁青枫叶沙沙声，让这静谧的仙境更有一种朦胧之美。
“上仙回来了啊······”
温柔平淡的声音在这朦胧的仙境中响起并未有一丝突兀，反倒衬得天地万物都为之折服。
是谁在说话？
金锦鲤再次一跃，一个身姿蹁跹的女子点于水上。
女子一身淡蓝色广袖长裙，头戴一白玉簪，腰间一条深蓝色水钻腰封，脚踩精美华丽的锦丝绣鞋，无一处不显优雅华贵。精致的小脸更是绝色，柳叶眉，含水眸，小巧的鼻子，粉嫩的红唇，少女的面容是如此多娇。
“掌事和长老们又要收徒啊······”
然而她精致的小脸上却露出了些许惆怅，双足轻点水面，落在了石桥上。
“还是想去看看啊。”
等到容容行至昭阳殿外时，少年们已经入殿站好。她从殿外看去，温柔如水的眸子只需一眼就看到了坐在上首那俊美无俦的男子。
白辰上仙。
男子剑眉凤眸，鼻梁高挺，双唇浅薄，一身白色华服一尘不染，端坐的模样无一处不吸引着众人的目光，除却他微微发白的脸色的话。
容容生在浮山长在浮山，熟悉浮山上下各处活水，她居住的长风水榭中，仙气充盈、浮动。从白辰住下的第一天她就一直在默默注视着他。
眨眼之间，就过了一百多年了，当时只是老长老坐下的弟子白辰已经成为了名震天下的上仙。有多少人，都是仰慕白辰上仙而来浮山拜师的，不过白辰上仙性子清冷，要求严苛，这都多少批新入门弟子了，白辰上仙一个都没有看上。
容容觉得，这些慕名而来的弟子就像是河中的小鱼儿，终日都希望能得到白辰上仙的青睐，但是就像不努力的鱼儿永远上不了岸的，不愿努力的弟子也永远不会得到白辰上仙的青睐。
一系列繁文缛节让容容觉得颇为无聊，她奄然地打了一个哈欠。
“现在，请各位长老挑选弟子。”
总算等到了。
容容几乎要屏住呼吸，紧张地看着缓缓走下高位的白辰上仙。
只见他清冷的凤眸扫过一众弟子，被他入眼的弟子都不由得心中一紧，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期待。然而，白辰上仙垂下了眼眸，神色未变，轻轻摇了摇头，苍白的脸色在无言的动作中显得更加突兀。
容容很是担心白辰上仙的情况，心中一紧就稍稍疏忽了白辰的动向，等到她再次想看向昭阳殿时，就发现白辰上仙已经走到了她身边，两人相隔不过一尺不到。
“白，白辰上仙好啊。”
容容面上扬起一个略带紧张的微笑。两人相距如此之近，容容更加看清楚了白辰的面色，心中更是担心。
白辰点点头，话语之间是掩饰不住的疲倦：“容容好。”
“上仙，您要注意身体呀。”
“嗯。”
一人一鱼只是简单地几句寒暄，容容很是兴奋。目送白辰离开后，整个鱼儿飘飘然地又回到溪中。
沿着兰溪往上游，通过一条暗河即可抵达白辰的长风水榭，容容还是担心上仙的身体，不放心地过来看看。容容从水下冒出了头，想要寻找白辰上仙的身影，却失望了。
“奇怪，上仙怎么没有回来？”
容容想到刚才白辰上仙苍白的脸色，担心地回到水中，到浮山各处水源询问其他的鱼儿，都没有找到白辰上仙的踪迹。
“怎么这样啊。”
她回到长风水榭，再次变成了人形，如今的长风水榭寂静无声，偶尔拂过的清风吹得湖面泛起层层涟漪，吹起落于地面的朵朵花瓣，尽管宛如仙境，却没有一丝人味儿。
浮山之浮，取自浮水，此地不仅仙气充沛而且多活水，基本上没有哪里没有个鱼儿，但硬要说，倒也还有一处。
容容柳叶眉紧紧地皱在了一起，忧心忡忡地望向了浮山的最高峰，整座浮山仙气最为稀薄的地方。
真是难为容容一条鱼儿在岸上走了这么久，眼看还有一长段云梯即可登顶，还未踏上石阶，顶峰就爆出了一声巨响，容容被剧烈的摇晃震得差点未站住。
一瞬间，天空乌云密布，暗沉压抑。
巨大的震动和天象将众长老都引了过来，浮山的掌事泽阵子看到此情此情，脸色剧变：“不好！”
他未做犹豫直接朝顶峰飞驰而去，其他一些知道内情的长老同样面若冰霜，态度强硬地驱散了好奇前来的弟子们。
容容急得焦头烂额，她不知道事情的始末，更不愿意在此干等。因此，她心一横，趁着长老们无心注意她，运气仙气就往顶峰飞去。
“容容！”身后是几位长老的惊呼，容容完全没有理会。
见到山顶景象的容容，满脸不可置信。
只见泽阵子全身上下仙气涌动，抵御着洞口。而洞口处，白辰早就没有了平时冷静自持，双眼通红，周身仙气凌乱，尽是入魔之势。
“上仙！”
容容惊呼，想要帮忙却不知道从哪里下手，她还没有往前几步，泽阵子大喊：“不要过来！”
她顿住了脚步。
容容担忧地看着两个人，很是无措：“掌事，我能做些什么吗？”
泽阵子看着完全失了神志的白辰，心中一横：“容容，等一会我会强行限制住白辰的行动，你趁机进入他的灵识之海将他唤醒！”
容容心知掌事撑不了多久，狠狠地一咬牙，点点头：“嗯！”
“来——”
泽阵子大吼一身，仅剩的仙气全部溢出，裹在了白辰的周围，容容抓住时机，直接冲入了白辰的灵识之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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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容一阵眩晕，闭紧了双眸，抵抗着一股莫名的冲击，也不知多久，嘈杂的说话声传来。
“道长啊，道长，我代表全村人求您了，给我们孩子一个机会吧······”
“是啊是啊，道长开开恩······”
容容睁开双目，意外地发现这是一个小村庄。奇怪，她不是进入了白辰上仙的灵识之海吗？
她寻着声音的来源，走到了一个院子外，嘈杂的声音就是从这里面传出的。容容走了进去，看到了一群人围在院中，而中间，正是她要找的白辰上仙。
“上······”
容容想要开口叫他，却发现自己无法出声，而且她发现这些村民的眉间都萦绕着一团黑气，衬着同样灰蒙的天空，令她很是压抑。
说实话，那样的白辰上仙，她还是第一次见。
身着着民间普通的粗布麻衣，剑眉皱起，薄唇紧抿，脸庞消瘦、苍白，看得出身体虚弱且很是不悦。
“村长，村里面的孩子我都看过了，并没有适合修仙的底子。村长可以让孩子们多读书，将来可去考取功名······”
白辰说话语气清冷，说什么也很直率，熟不知这非常容易得罪人。修仙界还好，毕竟他的修为摆在那里，谁都不敢说什么。但是普通百姓不同，他们只分得清有没有修仙，怎会管你修为如何。
于是，村民们瞬间炸开了锅，都觉得白辰看不起他们。
“道长，话可不能这么说啊······”
“就是啊，道长你怎么这么贬低人啊。”
“没想到修仙的人都这么嚣张啊······”
“就是啊，我看你也是一个假冒的。”
白辰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当即脸色就更加难看，想要拨开人群离开。村民自然是不同意了。
“你这人怎么这样，亏得还受了我们那么多照顾。”
“是啊是啊，道长你一点感恩之心都没有的吗？”
······
村民话越多，眉间的黑气就越盛，本来还只是一小团的黑气慢慢扩散，大有包围住白辰的架势。然而，白辰似乎并未察觉。
常年不涉世事的白辰本就略感不适，又被村民毫无道理的谴责扰乱了心神，更是给了黑气乘机而入的机会。
就是这个啊······上仙的心魔啊。
容容看到黑气一点一点悄无声息地渗入了白辰上仙的身体里，他周身的魔息也越来越盛。不行！必须要阻止这样的事情发生。
容容毫不犹豫冲到他身旁，也不管白辰能不能看到，奋力喊道：“上仙，上仙，您快清醒过来啊，这都是魔物的诡计，不要被他们扰乱了心神！”
可是白辰充耳不闻。
倒是整个灵海，似乎感受到了外来生物的侵入，四周的景象猛然模糊暗沉，支离破碎，最终归于一片灰蒙，许多黑气在其中嚣张穿梭。
“这才是上仙现在真正的灵识之海吗？”因为被诋毁，白辰虽然表面云淡风轻但是内里早就压抑不堪，即使还有想要补救的心思，奈何被伤的太深，濒临崩溃。
“上仙······”
容容的心止不住地抽痛，她必须要想办法打开上仙现在灰暗的心。
“白辰上仙，您不要听那些百姓的话，他们根本就什么都不懂。”
“您去看啊，去看看您身边，浮山上的弟子们，都是很仰慕您的。”
容容的声音带着些哭腔，越说越难过。
不过她无意间发现整个灵识之海似乎发生了些变化，乱窜的黑气稍微少了些，魔息也淡了不少。她心中一喜，又赶忙说了很多浮山的事情，白辰上仙的事情，长老弟子们的事情，她自己的事情······
“容容······”
空灵的声音传来，容容大喜：“上仙，是我呀。”
“嗯······”
声音又变得虚无，容容急了，眼眸突然瞥到了一方有一个模糊的身型。她未有一丝犹豫就冲着身影跑去，对方似乎并未看到她，等到容容扑上去时对方才迟钝的反应过来。
紧接着，容容就遭受到了对方剧烈的挣扎。
别······别······容容······
对方在说什么她听不真切，她只知道她感受到了白辰上仙熟悉的气息，就紧紧抓着身影不松手了。身影变得非常慌乱焦躁，容容抬头想要安抚，却看在他的周身黑气疯狂涌动，大有吞噬两人的趋势。
身影挣扎得更加剧烈，甚至一些嘶哑的尖叫声若有若无的从四面八方传到她耳中。
容容很是焦急，她却没有任何办法，只能死死抓住不松手，嘴中一直念叨着浮山的好，大家的好。
“上仙，您多想想呀，掌事、九宫长老、白凌长老还有昔夜大师兄······还有，还有我啊，浮山唯一一条可以化人的锦鲤，大家都很关心您。您好运赶着来都来不及呢，怎么会有祸害呢······”
如果鱼儿有眼泪，容容早就泪流满面了。
容容看在眼里，疼在心里，语气语速都不太受自己控制了，急的她甚至真的留下了一滴眼泪都不自知。
但是白辰看到了。
这是他的灵海，他更是感受到了。
“容······别哭······”
容容震愣，一脸不可置信地抬手摸了摸脸颊，突然整个灵识之海都颤动起来，她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松开了手，意识逐渐模糊，身后像是有一个无底洞，就这么跌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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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季的长风水榭碧绿荷叶交相辉映，炎炎烈日炙烤着大地，水中偶尔有鱼儿跃出水面，“噗通”的落水声给宁静的水榭增添了不少生机。
容容缓缓睁开了美眸，入眼的就是大片的碧绿荷叶，她愣住了，刚醒来的大脑还没法正常运转。
“容容醒了啊。”
明明还是那么熟悉的声调，明明仍然是那么冷清的语气，容容却产生了一种恍如隔世之感。她猛地探出水面，看到白辰上仙随性悠闲地坐在水榭旁的凉亭上，手中拿着一本古书。而自己，浮出了水面，对上了那狭长清冷却似乎带着一丝温暖的双眸。
浮山的夜晚总是带着一种宁静的美，天空中闪烁着无数繁星，弟子们都很喜欢在坐在青石桥桥头，一边享受着清凉的夜风，一边和容容一道玩耍。
然而，今晚，弟子们不在桥头，容容也不在兰溪。那昭阳殿内散发出的若有若无的魔息给宁静的浮山增添了不少紧张的气氛。
殿内黑气缭绕，掌事与几位长老分别镇守在殿中的不同方位，尽管他们已经调用了自身所有的仙气，且额头还冒出了细小的汗珠，仍然抵挡不住黑气的侵扰。
大殿中央，白辰上仙漂浮在空中，白衣随风而动，发出飒飒声响。他双眸合起，面容平静，双手轻轻聚拢在胸前，仙气犹如有自我意识般形成一道道细丝向下飘去。
“啊啊啊——”
白辰的下方，及是魔息散发的源头。
一个被黑气包裹得近乎看不出人样的身影发出嘶哑的惨叫，剧烈的颤动挣扎可以看出其到底正在经历着怎么样的痛苦。
透过层层黑气，隐约间可以看到，他的眉心，有点点蓝光忽明忽暗。
“容容，还需要多久？掌事和长老们也些撑不住了。”
白辰表面云淡风轻，但其声音不似平常的清冷，反而有些许低沉，他也并不轻松。
身影眉间的蓝点猛然暗淡，似乎像即将熄灭的希望，却又在不一会，发出了耀眼的光芒，瞬间笼罩了整座大殿。
众人因为刺眼的亮光不禁合眸，身上压力一松，周身不再是沉重的黑气，清新的气息洗尽了一切浑浊，所有人都吐出一股浊气，心神清明了不少。
从此人的眉间，一束浅蓝色的光茫飞出，幻化为一个身姿妙曼的女子。白辰见状，赶忙下落，轻轻地将昏睡过去的女子拥入怀中，落于地面。
“白辰，你和容容都辛苦了，先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我们呢。”
泽阵子用仙气将适才入魔的男子包裹，一脸放松地看着向白辰。
白辰点点头，爱惜地看向怀中安静女子的睡颜：“有劳掌事了，我和容容就先回去了。”
厚重的大殿们打开，殿外的清风争先恐后地涌入，白辰在周身展开一个屏障，确保容容不会受凉。
自从容容经过救他回来这一机遇后，她便得了一可以助人走出心魔的能力。因此能力，容容向他提出了下山游历的邀请，各处游历去帮助误入歧途的仙人，或者也会回到浮山替修仙界解决一下麻烦。
今晚此人，是一个入魔两年、无恶不作之人，被众人抓获后送来浮山，希望借助容容的能力将其度化，尽管过程比以往都艰难，好在仍然顺利解决了。
或许这样的生活对于白辰来说，多了许多波澜和坎坷，却也让他了解到了更多人情世故，接触的人多了，看到的事多了，他也明白了更多。
这让他从一个不通世事的遗世之人，慢慢转变成了有血有肉的温情之人。他很喜欢，这样的变化。
他用下颌轻轻蹭了蹭容容的墨发，狭长的凤眸中尽是温柔的神色，嘴角不禁勾起一抹微笑，朝着在繁星照耀下的道路上走去。
一抹白衣，一抹蓝衫，重归于浮山的宁静之中，重回那宛如仙境的长风水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