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最大的悲哀
景煊走进了这座布置恢宏的南安渠炮兵大营。
大营里面帐篷遍地，很多地方都是随处可见的旌旗，还有那威风凛凛的甲士屹立，这些甲士都训练有素，而且他们从不喜刀枪，反倒是装备了精良的三眼铳，可以同时实现连续击发的效果。
“前方可是神威大炮！?”
景煊眺望远方横向排列的黑色炮阵，两眼放光道。
“钦差大人，末将也从来没见过此炮，属实不知啊。”
李承林跟在他身后回禀道。
“走！”
“同我上前一看！”
说完，他便疾步朝那黑色炮阵移去。
“报！”
“总指挥使大人，钦差大人已经到南安渠了！”
某个千户突然飞奔过来，向侯炯跪禀道。
“哦?”
“他怎么来了？”
候炯转身，略微迟疑，神色中还夹带着一丝费解。
“回禀大人，小的见他是钦差的身份，也不好过多阻拦……”
很快，景煊就出现在了神威大炮的面前，当他看到满脸肃穆的候炯时，却还要故作轻松，好似自己能够与他冰释前嫌。
随后，他脸上强行挤出了点微妙的笑容，率先开口道：
“候大人，我此次前来就是想大饱眼福，见识一下这神威大炮的厉害。”
“此外，顺便与大人你商议一下正事！”
“哼！”
“有何正事你倒是讲来啊?”
候炯撇了撇嘴说道。
“不急！”
“我们还是先赏玩一下这神威大炮吧！”
景煊继而向神威大炮靠近。
两者孰轻孰重他心知肚明，前面与候炯的矛盾只好暂且搁置，救出父母才是首要。情况特殊，景煊也只能和自己讲和了。
刚好这些神威大炮的炮口都朝向了远处的龙图江。景煊这时候并没有细心留意，他只是带着仅有的热忱，依照步骤完成操作，最后调整角度，点燃引线之后，他连忙捂上了自己的耳朵。
“砰！！”
一声巨响传出，龙图江上的水炸开了花。
看到这个场面，景煊他皱起了眉头，双目发痴地望着刚才那处被炮击过的地方。表情惊惧，身体已然变得麻木，这个画面的出现，也勾起了他的回忆。
“先前江上的渔船不就是被这个大家伙给炸毁的吗?”
“一门火炮而已，怎么可能有这么远的射程？”
神威大炮的威力，不禁让他感到毛骨悚然。
“大人以为此炮如何?”
候炯笑问道。
“甚好！”
景煊笑着回应他，言语简洁直白。
“你说说看，它到底好在哪里啊?”
“杀人利器是也！”
不疼不痒的一句话，却让候炯再次心生不爽。明面上是说杀人利器，暗地里无非就是辱骂他是个彻头彻尾没有人性的屠夫。不过也还好，他知道景煊始终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目前也没有想要和他鱼死网破的意思。
候炯只是尴尬的笑了笑，众人也都是哑口无言。
“总指挥使还请息怒，我家大人并不是有意冒犯您。”李承林赶紧上前两步，低身拱手道，“他其实是想说，此炮实属战争利器，有它坐镇军中，定当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凯旋指日可待。”
见他这么一说，候炯当即就乐开了花，还接连大笑了几声，“你这厮可比他说话好听多了，而且句句可心。”
“我喜欢！”
“不像某些人说起话来尖酸刻薄的要命……”
说着，他还不忘冷冷的瞥上景煊一眼。
“候大人您言重了！”
“我们还是先来谈谈最紧要的事情吧！”
景煊忙对他敦促道。
时过境迁，江陵的局势随时有可能发生重大的变化。景煊需要在局势变化之前，达成自己的最终目的。他心情激动的与候炯说，自己将只身进入江陵城完成这项十分光荣的任务，说降知府铁卫，和平解放江陵的百姓。候炯听完也表示愿意无条件支持他，如果可以兵不血刃的占领整个江陵城，尽最大可能减少部队伤亡，那自然也是求之不得的好事。
对候炯而言，也不会让自己造成什么损失，反而是一举两得的美差。不管景煊结果如何，哪怕是失败了，就算最后他死在了江陵城里，这反倒是替自己铲除了一个异己，还省去了不少的麻烦。要是景煊行事顺利的话，自己也能分一杯羹。
“这所有的一切我都会安排妥帖！”
“要是你回不来了，我定会马踏江陵城，为大人一雪前耻！”
候炯大义凛然地说道。
“你还能为我雪耻，那我是不是要好好谢谢你啊？”景煊心中暗笑道，“你这老六巴不得我死个千八百回呢?”
“那就有劳大人了！”
景煊笑着回道。
“对了，江陵毕竟在你的重兵围困之下，想要进去的话，并且还不能引起铁卫的怀疑，我想这个事情十分艰难，我们可要好好的合计一番才是。”
“大人您以为呢?”
景煊心思缜密地说道。
“我们是得谋划一下。”候炯摸了摸他的下巴，装作一副在努力思考的样子，“为了大人你的人身安全考虑，我们必须要有个万全之策才行！”
傍晚时分，天空染上了几许的夕阳红。数只老鸹悠哉地从景煊的眼中低飞而过……
江陵府，义县大牢。
关押景公孚牢房的窗台上，不知何时那处竟落了只老鸹，立在那儿一动不动。狭小的牢房中却满是令人作呕的臭味，他步履蹒跚的来到牢中角落的一处水槽边上，只见那里面的水污浊不清。他抿了抿自己干裂的嘴唇，没有丝毫犹豫，便一头栽进了那水槽当中。还没来得及喝上几口就忽然摔倒在地，他的意识也逐渐模糊。
闻讯间，还在窗台上的那只老鸹当即就朝他飞扑了过来。
不巧的是领内狱总理大臣于文罡今日刚好在大牢中巡察。当自己走到景公孚的牢房门前，随之入目的却是如此惊心动魄的一幕，只看见牢房内的他已然没有了任何动静，就剩下了一副仍然趴在地上的躯壳。站立在景公孚身上的老鸹，时不时还啄食着他的皮肉。
“快！”
“速速将牢门打开！”
于文罡心急如焚，连忙对旁边的狱卒命令道。
“大人，可是小的身上并没有携带这牢门的钥匙啊！?”
“那你还愣着干嘛，赶紧去找人啊！”
“真是一帮酒囊饭袋！”
他变得焦躁不安了起来，急得在原地打转。看向里面虚弱的景公孚还有那只有威胁老鸹，于文罡似乎等不及了，拔出了大刀，拎起牢门上的那铁索就是一顿乱砍。几经折腾，却仅仅是白费力气罢了。他此时无比愤怒，无奈之下，只能气的自己朝铁索猛挥了几拳。待他反应过来，才知道原来自己身上还带了把火铳，恍然之后，他又连忙拔出自己的火铳，迅速开枪。
“砰！”
缠绕的铁索掉在了地上，发出了哐当的声音……
大牢的门终于打开了。
进去之后，于文罡抬手又是一枪，那只老鸹直接被击飞。接下来他赶紧查看了下景公孚的状况，可见病情十分危急，八成还是饿出来的，这倒是把自己吓得不轻，大脑只有一片空白。
没过多久，典史李华便带着一帮狱卒，战战兢兢的赶到了于文罡所在的大牢里。
“下官来迟，还望领内狱大人恕罪啊！”
李华告罪时，还不忘看上两眼在一边躺着的景公孚。
“你看看你干的好事！”
“要不是本大人来的及时，恐怕他连个全尸都没有了！”
于文罡一见面，就开始了对他的数落。
“大人，怎么会呢?”
“景公孚不就是几天没吃上饭食吗?”
“下官断定他这病就是饿出来的，根本死不了，给他吃顿饱饭不就行了。”
李华嬉皮笑脸，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
“废话少说！”他一分钟都不敢耽搁，“你快去传狱医，是死是活先看看再说！”
李华俯首帖耳，只见他大手一挥，某狱卒便悄然离开。
稍许，一个上了年纪的狱医背着个简陋的药箱，匆匆忙忙的赶到大牢里，就这么有模有样的开始了他的诊断。他先是检查了下景公孚的眼珠，然后看了看他的口鼻，紧接着又给他号了号脉搏，到了这差不多也该结束了。
“回禀领内狱大人，此人病势不轻啊！”老狱医先是一声叹气，“他得此恶疾，跟这里阴暗潮湿的环境脱不开干系。再加上他体质本来就虚弱，又有旧疾未愈，哪怕他能挺过这一遭，也要落下个终身残疾的下场！”
“这人一辈子那么长，这罪可有他受的咯！”
老狱医很是替他惋惜。
“真是庸医！”
于文罡脸色很难看，还在嘴里小声嘀咕了一句。
“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这人你必须得救活！”他对老狱医严苛的要求道，“给他用最好的药材，细心照拂，只要人活着就好，不用管他会不会残疾！”
“老朽领命就是了！”
老狱医弯腰回道。
“典史李华你可知罪?”
“属下在！”
闹剧又要上演，很快李华就被于文罡问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