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面镜·白雪女王
第二十章
林珩抱着他的童话书，宇卓带上芝士球，两个人跳上土拨鼠驾驶的雪橇。
“三个硬币。”土拨鼠告诉他们。
林珩一摸衣兜，果然有三枚硬东西，摸出来一看，是林珩不认识的货币。林珩注意到雪橇的前挡板上挂着一个锡制水壶和一个帆布口袋，于是他将硬币放进布口袋中。
雪橇启动了，空水壶撞击着挡板，当啷当啷乱响。这辆鸡动雪橇看似滑稽，但是随着白鸡在雪地中健步如飞，雪橇在大雪中飞驰起来。模糊的树影从身边一闪而过，撬刀掠过积雪在身后留下两道蜿蜒的雪辙，雪橇的速度快到难以置信。
按说以这种速度疾驰，迎面的寒风应该如刀削一般难以忍受，可是出乎意料的是，自从坐上雪橇之后，拂过脸颊的风反而变得柔和起来，没有风的侵袭，困住他们的寒冷也仿佛消退了一些。
“珩哥，你好奇这位白雪皇后吗？”宇卓将鼻尖凑到林珩的耳垂下，悄悄询问他。微弱的气息溅落在林珩的耳根处，像是小猫的爪子弄得林珩微微有些发痒。
林珩不觉稍微闪了闪身，“我只听说过白雪公主。”
“童话故事的结尾不外乎是‘王子和公主从此过上幸福的生活’，结婚的时候公主也就十几岁吧，不排除人家后来升职加薪了，未来变成女王也说不定。”
“还真的是童话中的那个白雪公主？”
“不是童话世界，怎么可能看见土拨鼠驾驶雪橇？”
“前面不会真的有迪士尼城堡吧？”林珩惊讶不已，“我其实只是随口一说的。”
“这样呀，我还以为你真的想带我去游乐园呢……”宇卓轻轻提了一下眉角，他不再同林珩讲悄悄话了，而是抱着芝士球靠在雪橇的侧板上，一边欣赏身边的雪景，一边哼唱起苏联民歌《三套车》。原本是一首沉郁又哀凉的旋律，被宇卓的嗓音唱出来，却有一种悠扬灵动的味道。
“那个，土拨鼠先生，关于这位白雪皇后的光辉事迹，可否劳烦您给我们讲讲。”林珩对于他们接下来要去的地方还是很在意的。
“你们真的不了解她？我以为这个王国中没有人不知道她。”
“作为王国内最勇敢的两名骑士，皇后的事迹我们当然了然于心。只可惜回程的途中遭遇了恶龙，我们不巧双双失忆了。”宇卓信口开河的本事，始终让林珩钦佩不已。
“好吧，那就给你们说道说道。”土拨鼠又嘬了一口烟袋，慢悠悠开了腔：
“白雪皇后原来的名字是白雪公主，从小温柔善良，聪明优雅，尤其是她的美貌，连山中的仙女和林间的精灵见到都自愧不如。”
十六岁那年，白雪公主出落得越发美艳动人，这份美丽遭到了她的养母，也就是黑桃王后的嫉妒。一日，黑桃王后趁国王不在，将白雪公主赶出了自己的国度。
落魄的白雪四处流浪，终于有一日来到现在这个国家。她站在王室的大门外，诉说自己是一名真正的公主，请求王室可以将她收留。
恰好国王和皇后有一位王子名为快乐王子，快乐王子到了成婚的年纪，国王和皇后都想为快乐王子选一位真正的公主作为王妃。
皇后暂时相信了白雪的话，但是她还要考验白雪一番。皇后派人找来世间最厚实的床垫和最柔软的毯子，为白雪布置了一个无比舒适的床榻。但是在层层毯子和床垫下，皇后命人悄悄放置了一颗豌豆。第二天，白雪向皇后抱怨说自己睡得糟糕透了，床垫下不知什么东西弄痛了她娇嫩的肌肤。”
“矫情！”宇卓毫不客气地评价，“她都落魄街头了，哪来这么多要求？要是我就直接让她滚，管她是沉鱼还是落雁。”
“但是我们的皇后并没有这么想。”土拨鼠继续讲道，“而白雪证明了自己的确是一位真正的公主，于是经国王和皇后赐婚，她成为了快乐王子的王妃，王子和公主从此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宇卓忍不住唏嘘，“你们这样编故事，版权费付了吗？”
“啥叫‘版权费’？”土拨鼠问。
“没什么。”宇卓张口就来，“版权费是边境吟游诗人们最新发明的唱叹助词，大概意思就是：这真是一个标准而幸福的结尾呀！”
“确实很幸福呀！”土拨鼠仰望天空，由衷地感叹，“两人成婚不久之后，快乐王子的父王和母后相继去世，据说他们的死状很惨，全身长满毒刺和鳞片，连最亲近的仆从都不敢靠近他们。二人死后，快乐王子即位成为快乐国王，而白雪公主也就成为白雪皇后。”
林珩不禁蹙眉，“你们国家这样定义幸福？”
土拨鼠还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又过了不久，两个人有了一个健康活泼的小王子。但是随着小王子日复一日长大，快乐国王却对白雪皇后越来越冷淡，终于有一天，快乐国王结识了海族的公主小美人鱼，彻底疏远了白雪皇后。”
“这就是包办婚姻的下场。”宇卓小声嘀咕。
“白雪皇后很生气，她找来全国最厉害的黑巫师，诅咒了快乐国王，将他变成一只丑陋的野兽。白雪皇后原本以为快乐国王会反思悔改，可是国王的心中只有小美人鱼一人，而且即使国王变成野兽，小美人鱼依旧对国王深情不移，她日夜不停陪伴在快乐国王身边，用自己的真心不断地感化他，终于她用爱的力量破解了黑魔法。白雪公主愈加怒不可遏，她命令黑巫师将小美人鱼变成一只丑陋的鸭子，让湖中的天鹅们尽情地欺负她，而快乐王子也变成了一尊没有感情的石像。随着快乐国王驾崩，白雪皇后将即位成为白雪女王，明天上午就是皇后的加冕典礼，她邀请了全国所有身份尊贵的人。明天晚上还将举办盛大的舞会，邀请全国所有年轻的女孩子，小王子会在舞会上选择一位最美丽的女孩成为自己的王妃。”
土拨鼠越说越兴奋，“总之，明天将是有史以来最隆重的一天，所有贵族都在期待皇后的加冕典礼而所有年轻的姑娘们都在期盼王子的舞会！”
听完这个故事，宇卓不禁挑了一下俊俏的眉梢，意味深长的目光看向林珩。林珩也忍不住想腹诽，“这母子俩这么欢脱，老国王的尸骨寒了吗？”
就在这时，雪橇转过一个林间弯道，视野骤然变得开阔起来，一座城堡赫然出现在视线尽头。看到城堡的那一瞬，林珩震惊得嘴巴都合不拢。
那是林珩所能想象出的最华丽的城堡，城堡由主楼和四角的塔楼组成，城堡主体是玫瑰花瓣一般的深紫红色，临近地面的几层攀附着开满繁花的藤蔓，建筑城堡的砖瓦中仿佛掺入了星光的碎片，在阳光下熠熠发亮，犹如珠宝一般璀璨。
林珩从不相信什么童话世界，直到这栋城堡出现在眼前。还管什么白雪皇后与快乐国王的恩怨情仇，林珩心中所有的疑虑都荡然无存，只盼望着城堡中能有一个温暖的壁炉，让他和宇卓坐下来避避寒。
惊讶的同时，雪橇也渐渐降下速度，最终将两人送抵王室领地的大门前。
从近处看，城堡比远观还要恢弘壮丽。城堡傍湖而建，波光粼粼的湖水中游荡着洁白美丽的天鹅，湖心处还有几只支着钓竿的小船。湖畔是一大片修剪得整整齐齐的草坪，草坪中央有一个广场，广场四角各自有一座繁花似锦的花园，毛球一样的野兔和四肢修长的梅花鹿在花丛间自由地散步嬉戏。更远处则是一片茂密的森林，森林入口有一座悬挂着猎枪的木制小屋，一条蜿蜒的石子路通向丛林深处，可以供客人们在林间寻宝游猎。
林珩说要带宇卓去迪士尼乐园，可是眼下白雪皇后的城堡比迪士尼乐园中的城堡还要妙不可言。当下分明是大雪纷飞的冬天，虽然坐上雪橇之后就不再感觉刺骨，可是雪花飘落在脸上肩上始终有瑟瑟的凉意。然而城堡附近却仿佛被无限春光所笼罩，无论是草坪上嬉玩的小动物，还是蜜蜂与彩蝶相互追逐的花园，亦或是湖心处那只涂成粉蓝色的小小钓船，目之所及无不是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
被这种繁荣的景象所感染，林珩身上最后一点寒意也消退了，金色的阳光洒落在他的肩头，身上每一个毛孔都仿佛被温暖和舒适填满。林珩不觉抬起头，这才发觉就在他们踏入领地的那一刻，天空中纷纷扬扬的落雪瞬间停止了。
前方不再有积雪，土拨鼠的鸡动雪橇只能送他们到这里，土拨鼠最后指了指一尊竖立在草坪正中央的石像，介绍说，“那个就是快乐国王变成的石像。”
林珩看过去，只见石像的身材高大威武，身上镶嵌薄薄的黄金叶片，如同一副黄金打造的铠甲。国王潇洒而挺拔的身姿巍然而立，身披斗篷，手持长剑，剑柄上还嵌着一颗硕大的红色宝石，在阳光中熠熠生辉。光彩夺目的蓝宝石打造成石像的一双眼睛，映衬出国王英俊而坚毅的面庞，面庞微扬着下巴，深情地凝视着远方的天际，仿佛胸壑之中有无数动人诗句想要对着天空倾诉。
真是一个俊美无双的男子，可以想象国王生前一定英姿不凡。出于一个美术生对艺术品的欣赏，林珩对这尊精美的石像十分感兴趣。于是他匆匆谢过土拨鼠，拉着宇卓走到石像近处。石像的基座由一块纯白色的大理石打造，石基上印刻有四个烫金的词汇：力量、生机、爱心、学识。林珩想这一定是快乐国王生前最推崇的。
宇卓可没有欣赏的雅兴，他抬手摸了摸石像，随即“啧”了一声，“不但凉了，还拔凉拔凉的。”
林珩这才被打回现实，又一次回忆起白雪皇后的故事。虽然是白雪遭到爱人背叛在前，但是白雪之后的举动，怎么想都觉得有些凶残。而且白雪嫁入王室之后，之前的老国王和老皇后就相继去世，这件事实在禁不住思量。
宇卓显然也是这么想的，他轻轻拍了拍石像的靴子，由衷地祝福快乐国王，“虽然是你背叛皇后在先，不过你之后的遭遇也挺可怜的。没什么想对你说的，就祝愿你的遗孀早生贵子吧……”
这当真是祝福吗？林珩听得目瞪口呆，甚至都没有注意到一个侍者已经悄然出现在两人身边。侍者身材挺拔高挑，穿着一身精致考究的深红色制服，愈加显得英气逼人。对上林珩的目光后，年轻俊美的脸上立刻露出优雅的微笑，“在下延斯，您的专属侍从。”
林珩和宇卓都礼貌地同他问好。
延斯彬彬有礼地做了一个指引的手势，“两位贵宾这边请，在下带你们去参观房间，稍事休息之后，今晚的晚宴于六点钟准时开始。”
“晚宴有什么好吃的？”宇卓一听到晚宴，眼睛都亮了。
延斯笑得眯起眼睛，“好吃的实在是太多太多了，在下为您一一报来，即使走到房间都说不完呢。”
林珩此刻也是饥肠辘辘，就盼着立刻坐到餐桌上，用食物压制住心中的烦闷，然后再将脑袋深埋进枕头，好好得睡上一觉。姑获鸟一事的阴影还残留在他心底尚未消退，至于白雪皇后和快乐国王情史，留到以后再去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