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药王与庄主
何为“太吾”?
那就要说到数百年前。据说,当时世间受相枢所害,哀鸿遍野,人人悲苦,唯有一人有驱除相枢之法。然而此人体格孱弱,百病缠身,能胜得相枢一时,却不能与相枢久斗。于是,武林各大门派各将本门神功倾囊相授,终于使其脱胎换骨,最终驱走了相枢。此人日后自称“太吾”,这便是太吾先祖。
这太吾历代只有一人,先者濒死,方传后者。云梅手中的伏虞剑柄就是太吾的凭证。天下风平浪静,太吾便隐居深谷;天下相枢作乱,太吾便持伏虞剑柄复出。云梅小时被前代太吾收留,居于深谷。深谷中只有一间竹屋,只住着前代太吾、云梅、云蝉三人,与世隔绝。如今还是她一次走出深谷。
“既然太吾历代只有一人,那为何义父要将生平所学传授给我和师哥两个?”
云梅独行在大雪中,喃喃的自言自语。
空桑山是一座大雪山,处在极寒的北地,原本就少有人至。再加上这千年难遇的大雪,普通的山也成了雪山,放眼望去,群山逶迤,有如银蛇,又何以分辨那座山才是空桑山?
怀中的伏虞剑柄,在这大雪天变得比冰还冷。“冬天的时候,冰冷的两个人抱在一起会感到温暖。可拿着冰冷的东西,却只会觉得越来越冷呢。”云梅皱着眉头,几次想要将这冻手的东西丢下,但想了想,终究还是丢弃不得。
深谷之中无需理会俗人目光,云蝉与云梅常常在冬日相拥取暖,是以云梅会有此言语。
云梅心中,实是没有做好当这“太吾”的准备。在深谷中十余年,她想的只是有朝一日能去外面那大千世界中,就随着自己的一双脚在外面流浪、玩耍、弹琴、作诗。倒是她那师兄云蝉,一天到晚嚷着要做太吾传人。就武功资质上,他们二人中也是云蝉较高。但是云蝉却于三年前突然离谷。前代太吾濒死,毕身功力最后只能传到了云梅身上。
前代太吾临终前曾叮嘱云梅,这天下有三个习得后可以称之为“不死”的绝技,分别为空桑派的九色玉蝉法、血吼教的血童不死身、元山派的六牙四神足。他不知相枢底细,但能够在百年前让各门各派联手,将本门不传之秘倾囊相授于太吾,想必是危险至极。若有一天相枢现世,云梅需至少学的三大不死绝技其中之一,先确保性命无虞,方可挺身挑战。不然,太吾传承一断,这天下就再无人能够制住相枢。是以云梅要求元山派教她六牙四神足。她不谙世事,也不知六牙四神足可以记载在秘籍上,元山派大师尊说元山派无人会此功法,她也就相信了。所以现在她才会出现在空桑山附近,去求学九色玉蝉法。
不知在雪地中走了多久,也不知到了哪里。前方突然闹出一阵声响。云梅看到远处有两人在雪地中追逐。在后面追赶的是一个长着方方正正的国字脸的大汉,嘴里喊着:“药王!今日你再不把‘鸠羽香’的法门传我,就让你尝尝我奇型龙爪索的苦头!”跑在前面的则是一个相貌古怪的瘦小老头,嘴里嚷嚷道:“不中,不中。庄主你那资质……嘿嘿,要真教你鸠羽香,怕不是你先把自己给毒倒了。到时候铸剑山庄的人寻来,倒说老头我给你下的毒手。麻烦,麻烦!不中!不中!”
但见两人追逐,速度虽都不快,但步伐极为沉稳,显然是都有着极强的内力。云梅难得在雪地中遇到人,自然不会放弃这个机会,远远的喊道:“大叔、怪老头,你们可知道空桑山怎么走?”
跑在前面的老头向云梅这边望了了一望,表情甚是惊讶。只见他忽地转向,几个起落来到云梅眼前,也不说话,一下子跑到云梅后方,一下子跑到云梅前方,一眨眼又闪到了树上,竟上上下下前前后后的打量起云梅来。
这当儿,那个大汉也跑到了云梅前方,看云梅年轻,不由得怒斥道:“什么大叔、怪老头,你就是这样和前辈们说话的?”
那老头却说道:“你也真不识情趣,被这小姑娘叫我怪老头,老头我可开心的紧哩。没错,咱就是怪老头,小姑娘的叫法深得怪老头的心。再说,武林之中,还说不准谁是谁的前辈哩。万一她是你的前辈,那你可不是更加的不知轻重?要你是我的弟子,我可要让你吞几根断肠草长长记性咧。”
大汉怒道:“药王你再胡言乱语。这小姑娘顶天不过十七、八岁,又怎么会是我的前辈了?”
老头嘿嘿一笑,问道:“庄主,方才那小姑娘唤你之时,你可看清她顶天不过十七、八来岁?”
大汉一愣,回道:“那会儿距离及远,我只能勉强看到一个黑点。”
“嘿嘿,你看不清,老头我也看不清。可这小姑娘刚刚却是直接喊大叔、怪老头。难到她离你的距离,反而比你离他的距离更近不成?你说,被这小姑娘喊一声‘大叔’,你受是不受?”
大汉回过神来,连忙对云梅作了一揖,说道:“女侠内力深厚,我自愧不如,刚刚是我失礼了。”
那老头和大汉的一连串对话,云梅却是听得云里雾里。她从没学过礼数,也不知自己有哪里失礼,只是等两人争罢,她才又问道:“空桑山怎么走,你们知道么?”
“小姑娘是问怪老头怎么去空桑山?那怪老头倒可以带路。”老头嘿嘿一笑,但随即想到什么,连连摇头,“不中,不中,怪老头要是带你去空桑山,这大叔肯定跟来。别看这大叔傻傻的,力气却是一点不小。他那‘巨阙千钧剑’可是霸道的狠哩。他虽打不过老头,但空桑派那些朱砭院、蛟王院、玄炉院的弟子却都不是他对手。要是他为了学习‘鸠羽香’,把空桑派的弟子都打个一顿,那可不好,大大的不好。”
大汉又是怒道:“胡说八道,谁想去空桑派那疯人院了!而且你只提朱砭院、蛟王院、玄炉院,难道想说空桑派那持鼎首徒、蛟士、长老,就能够做我对手?”
云梅听那老头和大汉一来一回的争吵,煞是好玩,不由得好奇的问道:“你们刚刚为什么互相追赶?”
一提起这个,大汉一下子就来了气:“女侠你来评评理,这老头前些日子来找我,要用‘鸠羽香’的修习法门来换我的‘鬼斧刨’,我给了他,他却跑了,你说,这是谁的不是?”
“什么鬼斧刨,不就是一个木工箱么!”老头嚷道,“不是老头不教他。这鸠羽香不是什么高深武功,其中的剧毒一不小心就会毒着自己,老头让他先学好毒术再来请教,他却不肯,非要立刻就学。万一他中了鸠羽香的毒,老头子岂不是自找麻烦?不中,不中!”
“既然如此,那你倒是先把鬼斧刨还我,待我学好了毒术再与你交易。”
“那个木工箱?不好玩,不好玩!老头子早不知丢哪里去了!”
大汉顿时怒火中烧,握拳便打。老头一闪身躲到了云梅身后。大汉见拳头马上就要打中云梅,忙想收手,只是这一拳根本算不上什么武功招式,粗糙至极,大汉愤怒之下又用上了全身的力气,竟一时收不回了。说时迟那时快,云梅于方寸之间出拳相应,此时大汉的拳头距云梅已不过一指,云梅的拳意却后发先至,竟在大汉的拳头打中前将大汉反推了出去。大汉跌跌撞撞向后倒退了几步,立定后却立刻喝彩道:“好一招武当纯阳拳!”
只听云梅说道:“怪老头要带我去空桑山,大叔你不要捣乱。鸠羽香也不是什么难学的武功,他既然欠你,那就由我来教你便是。”
大汉一愣:“女侠,不要开这般玩笑。你是武当弟子,又怎么会空桑派的‘鸠羽香’了?”
那老头却是“嘿嘿”一笑:“有趣,有趣的紧。小姑娘要是会鸠羽香,替老头还了债,那老头自当带小姑娘上空桑山。要是小姑娘胡言乱语也不打紧,等老头打发了这大汉,就带小姑娘上山去学那‘鸠羽香’如何?”
“女侠莫要上当!这空桑派的人向来行事古怪,亦正亦邪。别说女侠不会鸠羽香,就算女侠真替这老头还了债,也不该去那什么空桑山,保不准哪天就被空桑派的人拿来试了毒!”
“你会拿我来试毒?”云梅看着那怪老头,直直的问道。
“空桑派药毒双绝,药可起死回生,毒可杀人无形。小姑娘你要去空桑山,药和毒总是要吃一个的。至于是试药还是试毒,那可得看怪老头那天的心情啰。”
云梅歪起头,盯着老头好一顿看,回答道:“我看你心情好像不错。”
老头一拍大腿,不再发出那诡异的笑,而是畅快的开怀大笑起来:“好,小姑娘果然有趣。来,让我们去找些纸笔,看看小姑娘是如何写那‘鸠羽香’的修习法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