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初见
待得铭恩一切安排妥当，又回到贾琏处引了琏二哥去见父亲，林老爷已是坐立费力，需得丫鬟将其扶起靠在身上，黛玉忙上前整了整外身衣物，贾琏方往前几步，拜见了姑父。“琏儿来了。”林如海声音虚弱的亲切问到。“贾琏给姑父请安。原该一到府上就来拜见，只恐搅了姑父和林妹妹团聚，特来的迟了些，还请姑父勿要怪罪。”
“琏儿说的是哪里话，快起来坐。”林老爷缓了缓，说道：“这一路辛苦你照顾黛玉，怎得还能怪罪？”
“姑父快别这么讲，能为姑父分忧一二是侄子的福气，况且照顾妹妹也是分内之事，现下只愿姑父尽早康复，全了晚辈们的孝心才好。”礼数周全的很。林老爷听得此话，叹了一口气，“我的身子骨我知道，没有立下要了我的命已是万幸。”，黛玉轻轻嗔道：“父亲。”
林老爷忙敛了话题：“怪我怪我，家中老太太可安好？”“托您的福，身子骨硬朗着呢，老太太，老爷太太托我问林老爷安，说有什么用的着的尽管差遣，都是一家人，国公府必竭力相助。”
“罢了，终是我命里该有此劫，切莫再累了他人。”林老爷说着，看了看贾琏，“好了，不说这些丧气话。这几天趁着天气好，等明儿让铭哥儿带你出去转转。莫局在这院子里无趣的紧。”
“多谢姑父，这些姑父就别操心了，您养病要紧。”贾琏忙站起来歉疚道。
“无妨”说着便连着一串咳嗽，众人便慌着，送药的送药，递水的递水，一阵忙乱，“让琏哥儿吓着了，无事的，这病我知道。”
贾琏看林老爷已有疲惫之感，不便多扰，便出口道：“姑父哪里话，不能为姑父尽力已是琏儿的过错，姑父切莫再伤神，琏儿这就先退下，稍晚再来拜见姑父。”
“也好，这些天多来看看姑父，姑父总归有些话、有些事还需交代于你，麻烦你带与内兄。”林老爷看着他道。
“侄子知道了，侄子晚些时候再来拜见姑父，姑父安心养病。”
“好，你先下去吧，铭哥儿，帮我送送你琏二哥。”内里丫鬟忙起身，将林老爷服侍着睡了下去，琏二哥看这情状，悄悄的退了出去。
等走出院门，才站定对铭恩道：“姑父这病恐怕是凶多吉少，还需早早预备着才是。”
“小娘也这么讲，府里已经悄悄备着了，只是这棺木，遣了人从龙城寻了上好的板，现下请了姑苏城内的匠人还在赶制，可能还需费些时日。我又一直抽不得空去看看如何了现在。”
“无妨，这几日我代你去看看。”贾琏听得，忙应承道。
“怎可让二哥受累走这一遭。”铭恩忙歉疚道，还想推辞。
“哥两个不要在意这些虚礼，姑父要紧。再者，我这几日左右也无事，就当给姑父尽尽孝心吧。”贾琏正色道。
“那多谢二哥了。”铭恩俯首谢过。
“好了莫送了，我稍晚些再来。快进去吧。”贾琏说完，小厮便前去引路，回了住所，铭恩又朝着贾琏的方向揖了揖，方转身进了房。
进的房来，小娘已回到床前侍奉，“铭哥儿快过来见过你长姐。”小娘忙喊了他道，“忙了这会子怕是还没正经跟你长姐问过安呢。”
铭恩忙上前，行礼道：“长姐。”黛玉站起，虚虚还了一礼：“弟弟。”林老爷欣慰的看着两人见了礼。
“铭哥儿这是头一次见姐姐，小孩心性，直愣愣的瞧着自家姐姐，全不见刚才的沉稳有礼了。”林小娘旁边取笑道。“是了，两个孩子这才第一次见，总归是我的过错。”林老爷自责道。
“父亲。”两个人同时出声。林小娘便笑了，“不愧是亲姐弟，这责怪的模样真真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林老爷也笑了，左看看右看看，“好好，一家人总算团聚了。铭恩啊，以后可要好好护着你姐姐呀。”虽是玩笑，却有着托付之意。
“父亲放心，阿姐是我血肉至亲，理应以命相护。”铭恩唯恐不能表达心中之万一，赌咒发誓道，听得此说，父亲欣慰笑了，“好好，这才是我林如海的儿子。”却未曾看到身旁林小娘脸上转瞬即逝的怨气。
黛玉本对这一同父异母的兄弟无甚感情，八年来也只是在父亲信中时有提及，也多是父亲夸赞之词，所知着甚少，父亲去后自是铭恩当家，自己也会回去贾府，原不想这位兄弟会对自己上心如何，只盼着能逢年过节能偶有书信来往，也算是全了一脉相承的情分，直到府门外的一切有我和这里的以命相护，这才使得黛玉上了心，头一次用下心来细细的打量着他。
只见铭恩鬓若刀裁，眉如墨画，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唇若施脂，天然一段风韵全在眉梢，身长体修，自然风流。铭恩感觉到这眉眼之间虽与自己相似，却远比自己长得好看，犹如画中仙子一般的长姐打量着自己，不由的生出几分紧张和害羞，因着父命每日武学不能停歇，风吹日晒，唯恐这粗俗之身，污了姐姐的眼，由生出几分自卑来。便悄悄抬眼看了看姐姐，瞧见她眼中并无嫌弃，这才放了几分心。
“如月，安排人去收拾了玉哥儿房里的行囊”林老爷唤道，如月是林姨娘的闺名，“过来我旁边的清心亭吧，我想同玉哥儿多说说话，你先让人安置妥当，遣几个得力的嬷嬷守在亭外，免得外客惊扰了玉哥儿。”因着黛玉初几年全当半儿充养，所以便起了玉哥儿，林老爷虽知内眷住在这里不妥，可是林老爷总是想着儿女离得近一点，全了自己的思念之情，自己一生，克己守礼，临了临了随心一回吧。
“好的，老爷，我这就去安排。”林姨娘起身道。
“天冷了，玉哥儿身子弱，暖龙早早的供起来吧，还有炭火，去寻最好的木炭来，莫熏着了玉哥儿，又累的一身病。”
“知道了老爷，这边早就备下了在姑娘院子里，这会我再让人搬来清心亭便是。”说着便走了出去。
待得林姨娘走出院子，林老爷把铭恩和黛玉叫到了身旁，语重心长道：“父亲这一去没什么可遗憾的，本就想念你们母亲想念的紧，只是这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们两个，一个尚且年幼，一个又体弱多病，要互相好好照料才是。黛玉呀，父亲知此去后，外祖母必会接你回去，只是弟弟尚幼，还需外祖母那边多帮衬才是，父亲知你不易，只是黛玉呀，多帮帮弟弟才是。”黛玉听得父亲所言，竟似有了离别之意，一时又悲从中来，止不住哭了起来，“爹爹，黛玉记下了。”林老爷欣慰的拍了拍她的手，抬头叫到“铭哥儿。”铭恩忙回道：“父亲。”
“父亲去后只留下你和你姨娘，必是十分艰难，从此后林府的一切荣辱就落在你的肩膀上了，父亲虽知你还小，可父亲没有办法，只盼你切莫辱没了林家百年声誉。若有难处，可找你长姐商议，万不可莽撞行事，你舅父总是会看在你姐姐的面子上帮衬一二，但切忌给你长姐添太多麻烦。”
“是，父亲。”铭恩回道。“铭恩记下了。”
“父亲无能，没能挣得多少家产，我已将其分为两份，一份与你娘的嫁妆一并留给了你姐姐。一则本是你母亲留给你姐姐的，二则你姐姐心高气傲，有什么想要的必不好意思张口，可自行托了人去买，免得你姐姐受了委屈，我不放心。三则希望将来能同你外祖母一起为姐姐寻一门好亲事，也不枉父亲托付你一番。其他的便都留给你，小心打理，争取快些撑门立户，接你姐姐回府，成为林家依靠，父亲苦心，铭恩可能知否？”
“铭恩全凭父亲安排，不能为长姐遮雨，要长姐离家，已让铭恩倍感愧疚，铭恩不敢再有奢求，唯愿自己能快快长大，早日接长姐回家一家团圆，护的我长姐安康，护的我林家兴盛。”林老爷听得铭恩如此说，心中便再无顾虑，将两人的手轻轻的握在了一起，“不愧是我林如海的儿女。这一去，便再无遗憾了。”
交代完正事，林老爷彻底放了心，撑了许久的身子乏的不行，只吩咐了铭恩晚饭后请了琏二哥过来，便睡了过去。待得林姨娘回来，只见房内两人静静坐着，一位看书，一位写字，偶尔轻声交谈几句，虽初初得见，竟似如此般相处了好多年，感情笃定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