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施粥

因着这几天天好，黛玉身子又有所好转，听紫鹃讲长姐总是在屋里闷着发呆，铭恩越发心疼，这一日便遣了徐大早早的去准备，这边厢自己来了黛玉处请安，“长姐，总是闷在房里甚是无趣，今日天好，出去走走可好？”铭恩试探着问。黛玉想了想，轻轻点了点头，得到长姐答复，铭恩很是高兴，遂命了紫鹃收拾，匆匆用了早饭便带了黛玉出来。

寒冬腊月街上行人神色匆匆，路两边皑皑积雪堆积，偶有店家门口砌的应景雕像雪人，别有一番景象，黛玉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只是马车一直未停，直到出了城门。眼前景象为之一变，白皑皑的雪原上，行人更是少见，及至行到一处庄上，饿殍遍野，远处几间茅草屋，勉强避寒，却也只是能够遮风挡雪罢了，做不得数。来的路上铭恩说过今日城外救济，民众生活艰难，黛玉虽心有准备，哪见过这等景象，震惊不已。铭恩不过多说，扶了黛玉便去了施粥处，路过难民看的有人来，想要上前讨要，却因着四周戒备未敢轻动分毫，想来也是挨打太多怕了，黛玉默默的看着身边经过的人，如此寒冬腊月，却几乎衣不蔽体，手脚多生冻疮，明晃晃的大包看着十分残忍。

白雪皑皑于文人墨客而言是大气秀景，而于他们却是鸿沟天堑，不知有多少人会留在这个冬天，甚至于没有一顿热饭。黛玉不免哀伤，以前在舅舅家可曾见过此等景象？只是祭祀所用，留去的食材怕是足够这些人过完这个冬天。黛玉算是真真领悟到“可怜身上衣正单，心忧炭贱愿天寒”，“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文后的无奈与悲哀。听得有口热粥喝，人人奔走相告，争先恐后的前来排队，黛玉同了铭恩一同放粥与他们，这些人领了粥千恩万谢过方才离开，只为这一口暖粥，幸福喜悦和感激之情溢于言表，黛玉看着心中不知是何感受，同情怜悯亦有之，宽慰安心亦有之，自怨自艾亦有之，五味掺杂竟一时不知是何滋味。

黛玉远远望见队末的一个小姑娘，光着双脚踩在雪地上，脚丫通红发紫，脚上满是冻疮，不由一阵心疼，示意紫鹃上前领了过来，只见手中捧一碎碗，眼巴巴的望着锅里，因着个小争不过，终究排在了队末，唯恐轮到自己锅里没有剩余，这时见了黛玉，看着这个珠团锦绣簇拥着的美人不觉呆了眼神，好漂亮、好暖和的衣服，想必帷帽下的姐姐一定很漂亮吧。黛玉微微欠了身子，俯身问到：“妹妹几岁了？”声音婉转，“今年八岁了。”那边声音稚嫩，带着防备，终是不忍，俯身摘下了手上的护套，戴在了小孩的脚上，小孩怯怯的不肯受，害怕脏了这么好的衣物。“无妨，冰天雪地的莫要冻坏了双脚才是要紧。”铭恩见得，便也随了长姐去，只是摘了自己手上的那双护套默默的又替黛玉戴在了手上，“自己身子弱，也别冻坏了。”说完便又去了前面施粥，这时紫鹃已端了一碗浓粥过来递给了小女孩，只是孩子只喝了两口便想离开，黛玉忙叫道：“急什么，吃完了再去也不迟，姐姐这里还有些点心再尝尝。”小姑娘听得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弟弟还在家等着吃食，若走慢些，怕回去粥凉了。”

黛玉惊讶，“家中可还有其他人？”，小女孩摇摇头：“没有了，早先父亲生病死了，母亲也不知道去哪里了，现下只剩下我和弟弟，弟弟生了病还等着我的热粥呢。”黛玉听得终是不忍，想与了钱财又被铭恩挡了，遂又打了白粥让人送了回去。

回来的路上，黛玉十分不悦铭恩的行径，遂懒得与他说话，铭恩无奈的解释道：“弟弟知道长姐是好意，可是现下现下整个庄子皆是困苦之人，女孩尚无力自保，今日当着众人面与了她，与她而言，不是好事，只那一罐粥和那对手护，待我们离开，亦不会归他所有。与她而言，想办法活着远比其他身外之物来的重要。”

黛玉听得知道铭恩说的有理，可终归不知自己到底在生气什么，默默的叹了一口气，不再多说，及至晚饭，黛玉不禁脱口问到：“可曾想···”还未说完，便被铭恩打断了去，“长姐想问可曾想接他们回来？长姐心善，可我们终究是过客，此去一行往关外，亦是凶险，所见所闻有甚者众，非你我二人之力便可救得过来，傍晚时分我已派人悄悄去送了衣食，她们亦是不愿离开，唯恐母亲回来寻不到人，长姐放心，我虽无力救众，但是在离开之前自信能确保她们姐弟二人无虞。”

黛玉听得点了点头，“弟弟此举用心良苦，既想让我明白世间疾苦，远比我伤者众，姐姐向来只呆在深宅里，所见所闻所感所念不过方寸之间。亦想让我明白，世间大爱我能做着少，却也能力所能及，佛语有云：渡人者，人恒渡之。今日受教了，姐姐都明白，只是放下谈何容易，给姐姐一些时间自渡罢。”铭恩听了不再言语，只默默的夹了菜去了黛玉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