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罗马和亚洲

【导读】公元前5世纪，希罗多德曾造访俄罗斯南部，并带回了他在那里听到的关于斯基泰人的故事以及其他部落频繁地相互攻伐并消灭对方的传闻。关于这些人群，希罗多德还引用了更早的希腊人阿里斯忒阿斯（Aristeas）的说法，“他为追寻阿波罗，到达了伊塞顿（Issedones）。经过那里来到独目人（Arimaspi）的居所；又更远地到达了看守黄金的格里芬那里，最终到达了希伯尔波利安人（Hyperboreans）所在的海滨地区。除希伯尔波利安人之外，从独目人开始的上述国家，都不断入侵自己的邻居。如此一来，独目人逐渐将伊塞顿人赶出了他们的国家，伊塞顿人则驱逐了斯基泰人；斯基泰人攻击了居住在南海（即黑海）沿岸的西米里族人（Cimmerians），使他们被迫背井离乡。”虽然希伯尔波利安这个名字是“最北之人”的意思，但有人推测他们就是中国人。

希罗多德的所有地理和历史著作是在薛西斯入侵希腊的背景下汇编而成的。因此，薛西斯之前的波斯历史对他而言非常重要，他也因此提到，与斯基泰人对抗的大流士同样发起了对印度河汇入海洋之处的探索；这次远征到达了海洋，并沿着海岸航行回到波斯。根据这一信息，大流士攻占了印度西北的一部分，并常常使用海洋航线。

五个世纪后，罗马统治了所有希腊城邦，那是曾经的波斯帝国的西部领土；但罗马军团并未到达比亚历山大东征所至更远的地方。在地中海东部、黑海的东部和北部，最大问题是帝国如何在远离地中海的地区建立稳固的陆疆以应对入侵，但帝国也不会在很远的地方耗尽人力和财富进行防守和补给。处理这一问题的压力，导致了以拜占庭为统治中心的东罗马帝国的建立，西罗马帝国则在欧洲北部和中部蛮族的压力下消亡。

对东罗马和西罗马而言，超出他们所知的“全世界”（orbis terrarum）地理范围的超长距离贸易、旅行和探索，被诸多因素所限。比如他们没有大量可出口给其他人的剩余产品，也没有足以激发他们出于安全的因素征服或占领邻近他们现有边疆的大片领土。

而在另一方面，罗马帝国以东仍然保有古老的声威，被认为是比罗马文明程度更高、极其奢华和精致的地区。与此同时，罗马也拥有购买奢侈品的足够财富。此外，希腊、斯基泰和小亚细亚及近东的其他人群中不乏出色的商人。罗马对贸易的禁令已摧毁了他们的忠诚，并使他们寻找不在罗马控制下的支持者和保护者。

这导致常常走红海和波斯湾路线前往印度的主要是叙利亚人和其他并非意大利人的罗马公民，而手下代理商已渗入中亚的梅斯·提提阿努斯（Maёs）是马其顿人，本章中收录的托勒密《地理学》（Geography）就从他那里得到并引用了许多信息。所以，我们也可以看到对因从波斯湾采购中国的丝绸和珍珠而耗尽了罗马的金银的抱怨。但最终，罗马地理学家没有很好地收集关于这些可能从这一方向入侵罗马而造成威胁的强大国家的信息。

造成“和平共存”的最重要因素可能是帕提亚帝国。罗马与帕提亚早期的战争表明，罗马试图征服帕提亚的努力所费甚巨，而帕提亚也没有足以控制罗马东部省份的实力，因此帕提亚部分地满足于成为一个贸易点。来自中亚的长距离商队停驻此处，而不是越过其进入罗马领地，罗马人也必须到这里购买商品（增加了关税和小费），并租赁交通工具将它们带回。

作者不详的印度洋航行指南《厄立特里亚海航行记》（Periplus of the Erythracan Sea）中，描述了一个叫秦尼（Thinae）的城市，那里的丝绸和其他商品从“从未被探索过的”东方经陆路运往巴克特里亚。秦尼、秦（Thin）、秦尼扎（Tzinitza）也是中国的名称，可能是“秦”（Ch'in）这一名称在南方的变体，秦王朝是中国的第一个统一王朝及帝国。

中国人也被罗马人称为“赛里斯”（Seres或Serices），可能是来源于中文词汇“丝”。普林尼（Pliny）和彭波尼（Pomponius Mela）是最早将赛里斯多少有些准确地定位在“东部海洋”的作者。普林尼将赛里斯人记载为“虽然为贸易做好了准备，但只是等待着它的到来，而非主动寻找它”。另一方面，他总结了罗马有与亚洲进行交易的更强烈欲望的地理原因，“利益诉求带来了印度。”

罗马商人自身无法到达生产丝绸的地方，他们就将之与传说联系在一起了——丝绸是从植物的叶子中收集起的细毛，或后来的它是用甲虫和蜘蛛等大型昆虫制成的（这已有一些接近事实了）。在后来的公元380年，即使鲍桑尼亚（Pausanius）已经在200年前的著作中表明了丝是由昆虫纺成的，马塞利努斯（Ammianus Marcellinus）还是接受并引用了公元70年左右的普林尼《自然史》(1)（Natural History）中的论述，认为丝绸是叶子中长出的白线。

转变发生在6世纪，蚕茧终于被带到了拜占庭。地中海世界可以开始自己制作丝绸，丝绸之路沿线国家的经济就受到了影响。他们已不太能在贸易路线上寻得和平与保护，游牧部落也因此开始对他们进行掠夺而非接受贡赋。突厥人长期持续的入侵开始威胁到拜占庭东部的行省以及俄罗斯南部。黑暗时代开始切断了西方对东方的了解，与此同时，即使中东的新主人阿拉伯人使部分突厥人转信伊斯兰教，大大增加了他们的财富并获得了西方和东方的知识，但也比不上中国或罗马的认识水平。

下文对公元1世纪贫乏的记载的摘录，是西方关于东方大陆的有限知识的有趣例子。在尚未全部确定的作者中，科斯马斯（Cosmas）是亚历山大时期的希腊僧侣，曾作为商人航行至印度和锡兰，并且对中国有着相当正确的认识，他的书籍完成于公元535年至550年。半个世纪后，我们没有引述的另一位希腊人西莫卡塔（Simocatta）也写下了与中国以及中亚的战争和变革有关的文字。

根据安德鲁·穆德里克（Andrew Mudryk）作品改绘，由中华地图学社授权使用。审图号：GS（2020）3459号

本章所有摘录的译文来自《东域纪程录丛》（Cathay and the Way Thither）。(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