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 十四行:末之莎士比亚十四行诗笔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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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onnet 16

But wherefore do not you a mightier way

Make war upon this bloody tyrant, time,

And fortify yourself in your decay

With means more blessed than my barren rhyme?

Now stand you on the top of happy hours,

And many maiden gardens, yet unset,

With virtuous wish would bear you living flowers,

Much liker than your painted counterfeit:

So should the lines of life that life repair,

Which this, time's pencil or my pupil pen,

Neither in inward worth nor outward fair,

Can make you live your self in eyes of men:

To give away yourself, keeps yourself still,

And you must live drawn by your own sweet skill.

读前一首诗歌时我心情飞扬,仿佛看到了艺术创作超越结婚生育的曙光。一旦读完本首,不禁失笑,诗人又反转了。这首诗在逻辑和语义上完全衔接上一首,刚表达完要为友人嫁接到新的枝条上焕发青春,在本首的第1、2行中诗人就说:“但是为什么你不用更强的方式来向那血腥的暴君——时间作斗争?”

这难免会引发人的狂野想象,仿佛场景回到了莎士比亚的年代,方才他还在感喟世界就是一个大舞台,命运瞬息万变,还在豪情壮志地表示自己要为挚爱的友人保存和焕发青春,可接着又笔锋一转,说自己的作品是“枯干贫瘠的诗歌”(barren rhyme,第4行),觉得友人应该用更好的方式来延续青春。

我想到伯吉斯在其虚构传记小说《不似骄阳》中提到莎士比亚当时穷困潦倒,剧院经营萧条,加之当时瘟疫肆虐,很难从戏剧事业上获得收入去养家糊口。这时这位贵族青年的家人派人找到了他,让他用诗歌来劝说青年结婚生子,并承诺支付高价。如若情形果真如此,那么之前还在诗歌抒情中激情洋溢的莎士比亚,应是忽然意识到劝诫工作不可停息,生计问题才是第一,因此他回归正题的意图如此明确,转得也十分突然。

第5行的表述更增强了我的解读版本的可信度,诗人认为友人此时正处于幸福的峰巅(happy hours),其实此处的“happy hours”是青春盛期的生命顶峰,也是传宗接代的最佳时期。第6、7行再次回到了园艺的隐喻,男性是植物,而未婚未育的年轻女性就像土地肥沃的花园,还未被播种,正怀着诚意要开花结果。读到这里我不禁莞尔,诗人是要赶紧将之前的稍稍偏离拨乱反正,回到安全的正道来,要进一步证明生育子嗣比创作作品更高超,第7—12行果然急切示意:“开放的花朵(寓意子嗣)比你的画像更逼真,生命的线条轮廓(孩子的长相)会修复活力,画笔和我幼稚的笔调无论是临摹外在还是揭示内里都难以胜任。”读到这里,我几乎认为这是迄今最令人觉得气馁的表述,这退下的一步好像步子太大,自谦和自贬也似乎有些过了。

无论怎样我都觉得这首诗中有着诗人的怨气,我仿佛看到了他没有彻底坦诚的顾虑以及微妙笔墨中的游离。最后双偶句中的“give away yourself”可以理解为投入婚姻,与女人结合,“still”也表达了保存价值之意,可分明这两个表述都有歧义,让人读来更觉得前者是一种自我放弃,而后者是停滞呆板。最后一行中所揭示的:“你必须靠你自己的妙技求长寿”,似乎也有缺乏真诚和激情之嫌。

这首诗居然让我读出了小说情节似的情境,因为我觉得气韵流动的情感在此突然受到了阻拦,那曾经诚意的规劝此时掺入了诗人的私下情绪,但愿这是我的过度诠释。反正我从最后对偶表达中感觉到了某种比照,仿佛潜文本是:我对你的友情发乎自然,水到渠成,而你要进入婚姻的爱情却要靠妙技。

这更让我深信,保存、传递、增长价值的途径一定在忘我的艺术创造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