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nnet 17
Who will believe my verse in time to come,
If it were filled with your most high deserts?
Though yet, heaven knows, it is but as a tomb,
Which hides your life, and shows not half your parts:
If I could write the beauty of your eyes,
And in fresh numbers number all your graces,
The age to come would say, ‘This poet lies;
Such heavenly touches ne'er touched earthly faces.'
So should my papers (yellowed with their age)
Be scorned, like old men of less truth than tongue,
And your true rights be termed a poet's rage,
And stretched metre of an antique song;
But were some child of yours alive that time,
You should live twice: in it, and in my rhyme.
本诗继续着我上一首的困惑:诗人的感喟不知多少是真心多少是反讽,总之他在这首诗中表达了对自己诗作的遗憾,即等待将来人们读到时,谁能相信我的描述真正再现了你的美好。诗歌结语再次强调生育才是上策:“但如果你有个孩子能活到那时期,你就双重地活在——他身上,我诗里。”(第13—14行)表面看,生育和写诗都是延续友人美好生命的方式,友人的双重生命好像均衡地体现在这两种形式中,可是,若回过来读前面的诗行,诗人的信心匮乏或者自谦、自贬就很明显。
尤其是第3行再现了第3首诗歌中的坟墓意象,诗人竟然将自己的诗歌比喻为是笼罩诗人生命的坟墓。尽管在莎士比亚时期,诗歌集被誉为“纪念碑”——创作的时期短暂,但是纪念的岁月漫长,而纪念碑就如同坟墓,是后人纪念和瞻仰的对象。诗人这里似乎点明了诗作的静态和死气沉沉,比不得生命的活泼和动态魅力,“显不出你一半的本色”(第4行)。
诗人进一步解释,说:“即便我能够描绘出你双眸的美丽,并用诗篇勾勒你的优雅,将来人们还是会认为我是在扯谎。”(第5—7行)第6行的“numbers”在这里寓意诗篇,因为诗歌有韵律节奏上的数字要求,十四行诗尤其在数字上要求严谨,因此有如此转喻的意义。这里的无奈读来很真切,这是诗人对自己作品的疑虑,就像所有的作家其实都会怀疑作品传世的可能,甚至会悲观地认为一切都会转瞬即逝,难以永恒。
可是诗人的真情更多地倾注于友人,第8行的赞誉诚恳动人,他认为友人太美,“上天的笔触触不到凡人的面孔”。只是此处意思模糊,既可表明“你”有着超凡脱俗的美好,又可暗示“我”并无神来之笔,只有上天才能造物。诗人的心血则被他自己表述为“随着岁月久远而发黄的故纸堆”(第9行),会被人耻笑看轻。第10行“嚼舌的老人”的比喻多少带有年龄上的偏见,故纸堆就像是嚼舌的老人,因为人在衰老后只有舌头依然是柔软的,可说出的话大多无趣、过时。如此的自贬让人心痛,我不禁感叹:不知莎翁此时地下可知,多少人在他的圭臬中营造事业,他创造了人类文化的瑰宝,成了世界文学的巨擘,可当时书写着十四行诗的动情诗人,却如此卑微地担忧着作品的古旧庸常。
诗人说“你的真相会被称作诗人的狂思”(第11行),可他绝对想不到,今天的人们并不会执意要了解莎士比亚友人的真正样貌,大家只想探究莎士比亚诗歌的珍贵和魅力。这种价值的扭转就是生命的反讽和荒谬。他的担心似乎落空,其实并没有,他的韵文被铭记、吟诵,还会被不断传承,被赋予神奇和传奇色彩,可朋友的美貌早已烟消云散。
我再次哑然失笑,那个结语恰好是意义的颠覆,友人的后人和莎士比亚的诗篇,孰轻孰重,各人心中早已有数,那个担忧就像是跳跃了时间的玩笑,不是吗?我发现自己读十四行诗,原本是想将每首诗视为自足、独立的作品,可是读到此时,我不由地将诗意的延续串了起来,将其中的发展、纠结连贯成篇,发现它们分散是珠玉,联结是整体,有着统一、紧密、有机的生命。这种感受越来越强烈,也一定会随着阅读的推进越发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