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不是她
眼见弟弟漪宁要过来，他不着痕迹的转头向别处去与人寒暄。东京的人啊，虚伪世故，经历过生死的人一眼就看穿，这满厅的权贵在他心里连边关的牛羊都比不过。
啧，他不过回京一天，就想念起边关的风沙来。
皇帝不知出于什么心思，给他賜了将军府，可能，在他心里，他是栋梁，而国公世子，不过是躺在父辈功劳上的无用贵族。靖国公老了，接棒的人必须能是有大才为朝廷效力的人。
景泰帝的作为就是风向标，满东京城的人看得分明，一时间，将军府的门槛都被踏破。他笑着周旋，不动声色。
没过多久，父亲让他回家一趟。
父亲说，他早过了议亲的年纪，趁他还在京城未有战事，赶紧相看成亲。
“你弟弟也在相看人家，长幼有序，我希望你可以早日成亲。”
“你长久不在东京城，想必也不熟悉，你母亲会给你挑一个知书达礼的好姑娘。”
“多谢父亲母亲，孩儿已经有心上人了。”
“是哪家的姑娘？若是同意了我们就上门提亲。”他也不勉强，这些年自觉欠了涟安许多，亲事就依了
他吧。
他心里有数，只想再问问那姑娘。
刚回京城的那几天，他四处闲逛，突遇大雨，在亭子里避雨，见到了带着丫鬟的她。
看她披风打湿冷得发抖，解了他的递给她。
呆惯边关的涟安没觉得这动作有什么唐突，披风上的温热却令那娇俏的女子红了脸。
雨停了，临走时，那女子捏着披风小声地问他的住址。看着那双清澈真诚的眼，他的心顿时软得一塌糊
涂。
那披风隔日就还到了他府上，看着那夹带的纸条，他想，他是该娶妻了。
有时他会约她出来，不过谨守男女大妨，他只远远地看她一眼或者擦肩而过。
父亲问了娶妻之事，他转头就约了她见面。
“小姐，可心悦我？”他喉咙发紧，心脏咚咚地跳个不停。他想，只要她答应，不管她是什么出身，他都会去向皇帝请旨賜婚的。
“将军，父亲日前已为我定了婚约。”她抬起头来，那双清澈的眼眸蒙上了水雾。
“什么？”他下意识地抓紧了她的手臂。心脏上似有一只手不断地收紧。
“没关系，我来想办法。”他冷静了些，只要还没成亲，他就还有时间。
她摇了摇头：“涟安，你知道父亲给我定的哪家吗？”
“靖国公府世子。”若是其他人家，退婚后再嫁，左右也不过几句闲话，可退了弟弟嫁哥哥，她就会变成笑柄谈资，她堂堂郡主今后如何在这京城抬头？
“我是南阳王的女儿，陈嫣。”
南阳王的女儿？他身子颤了颤，抓得她的手臂又紧了些。
“事情还未成定局不是吗？你等我，我会想法子的。”
“涟安，你莫要做这无用之事。我们，没有以后了。”她拂去他的手，头也不回。
南阳王陈述，永嘉帝和永辉帝的十五弟，永辉帝继位后他便见风使舵地表了忠心效忠，是以一直安稳地活着。景泰帝登基后，虽然没对这叔叔做什么，可也很冷落他。这些年，在这京城，活得小心翼翼。
像靖国公府这种天子近臣的门庭，是最好的选择，并不辱没了他。加之世子无官职无军功未有实权，既向皇帝隐晦地表了忠心，又不会得皇帝猜忌。
想通了其中的关节，他决定求求父亲。
彼时，父母亲和弟弟都在，听了他的话，父亲只留一句“荒唐”，当即便拂袖而去。
“母亲，求母亲成全！”他跪在地上，额头磕出了血，第一次求了她。
母亲端坐上首，目光沉沉地看着他。
“大哥，这婚事是南阳王亲自来定的，岂能说改就改？大哥如此为难我，一意孤行，我这世子又算什么？”漪宁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眼中全是得意。
世子？他现在是拿这身份来压他？那带着血腥气的眼睛直直射向他。
漪宁被他这凶狠的眼睛看着，也不怕，讥诮地打量他，走到母亲身边，“既然哥哥对我如此不满，那这世子之位就给你吧！南阳王府的郡主本来要嫁的就是世子。”
他料定了不管发生何事，他的世子之位都能做得安安稳稳，毕竟，按那长山道长的话，他若没有世子之位，小命就得丢。
让给他？他这位置本就是他的！
“我如何是这个意思？外面只知南阳王府与靖国公府定亲，却不知是哪个，只要对外宣布是我即可。若是怕皇上忌惮，我不做这将军也罢！”他有些想不明白，明明可以直接换人，为何家里就是不同意？
“不要再说了，你与郡主没有缘分，莫要强求。我看了婚期，下月初八就是好日子，既然你还不想成婚，就让你弟弟先娶妻吧！”李氏看也不看他，冷硬的面容让他觉得更加陌生。
母亲，您真的要对我如此残忍吗？”我也是你的儿子啊!
她不就是怕他盛宠日浓，盖过她这心爱的小儿子吗？他从小承欢膝下，独享所有的宠爱，如今，又给他定个身份高贵的妻子增加砝码。
她不答，任他跪着，目不斜视地走出去，那袖袍拂在他脸上，像狠狠地挨了一巴掌。
“哥哥，你放心，我会好好对郡主的。”漪宁弯下腰，轻轻在他耳边说。
这边路走不通，他去了南阳王府。
他在堂下跪了足足两个时辰，才见到南阳王。
“我本就在皇帝那儿就得了个墙头草的名号，若是又悔婚把嫣儿嫁与你，皇帝和满朝文武怎么看我？我和国公这亲家又怎么做？”
“况且，你手握兵权，皇帝不会看着你我结亲的。你想带来灭门之祸吗？”一个唯一还在世的王叔，一个战功赫赫的将军，怎么看怎么不放心。何况，他还要替儿子的将来打算。
陈述胆小怕事不敢赌，涟安心里也明白，他和嫣儿，今生今世都不可能在一起了。
走出王府时，嫣儿站在廊下，笑着跟她告别。
“将军的心意嫣儿明白，嫣儿愿意嫁世子，求将军成全。”嫣儿知道将军的心意，可偌大的陈朝，容不
下啊！
他整日颓废，窝在家中醉醺醺的，听到外面喧天的锣鼓声，才让他想起今昔是何昔。
从今天起，再见面，他就要喊他大哥了。一想到这儿，这东京城，他一刻也呆不下去。
傍晚时分，一个消息，传遍了京城。
南阳王家的郡主，今日新婚的靖国公世子夫人，被发现自杀在家中。
他笑啊笑，笑得眼泪止不住，是了，她那样通透的人，怎么可能进得了这樊笼？是他错了，他该不顾后果地带她离开啊！这家国天下和冷血无情的国公府如何又与他何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