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康家旧事（二）

康如海的母亲放下狠话下了最后的通牒，不管儿子自顾自的走了，康如海不甘心就这样被母亲回老家，在那个老旧的宅子里过一辈子几度想跑。康家将儿子的心思看在眼里，派两个人寸步不离的跟着他，康如海想跑都跑不了，又担心白晶晶急得在屋子里团团转。

康家是个大家族，自从第一代先祖打下根基之后日渐发达，出过不少人才，五进五出的宅子粉墙环绕，绿柳成荫飞檐斗梁，院内小桥流水假山怪石气派天然。可惜的是到了他们这一辈，除了康如海之外皆无建树，别提建树了就连身体好的都没有几个。

康如海是康家小辈中最有出息的一个，最主要的是他的身体还特别的好，他的婚事是康家所有的长辈一直都很关心的一件事情，二十八九的小伙子迟迟不肯娶亲传出去像什么话，最近还听说和什么名明星传出了不好的传言，康家虽不比从前那也是名门望族，怎么能娶那样的下九流，康家族长一个电报拍到了上海，康如海的父母带着康如海连忙回了老家。

黄家小姐黄音澜长得端庄贤淑，是康家族长精心挑选之后才决定的人选，康家的族长康如海的大伯和这所老宅子一样，都是老派的人不肯接纳新鲜的事物，康如海想去学拍电影，就遭到了他大伯的强烈反对，康如海在上海闯出些名头，他的大伯才逐渐接受了这个侄儿，拍电影已经是离经叛道，再娶个下九流进康家的大门无疑是痴人说梦。他的大伯听闻了侄儿和白晶晶的传闻之后，当即拍板让康如海的父母将康如海带回家。

黄家小姐上过几年洋学堂，听说过康如海的大名，去相亲当天精心打扮了一番，康如海穿了身西装在饭桌上就和她说起了白晶晶的事情，黄家小姐当场就跑了。康家祠堂闹的是鸡飞狗跳，康如海的母亲拿着鸡毛掸子，当着康如海父亲的面就殴打儿子。

“我今天不打死你，我就不是你娘”，“你今天就算打死我，我也不会娶黄家姑娘，我就不明白了你们为什么要守着这个宅子，宅子阴森森的外面的世界春光明媚风光无限好，傻子才留在这儿”。

康母听完差点气倒，鸡毛掸子像密集的雨点落在芭蕉叶上啪啪直响，康如海自幼顽皮不服管教，老被罚祠堂稍微长大一点就去上海读书，这份待遇他已经许久没有尝过了，不安分的跪在蒲团上扭来扭去。他是真的不明白这个宅子有什么值得父母留念的，上海那样的花花世界才是年轻人应该去闯荡的，可父母就像被下了咒一样死活不肯离开这儿，在上海闯荡也时常念着老家的好。

徽州地理处南北交界在古时候就占了一席之地，对于现代文明来说，就有些跟不上现在的经济形势，康如海不想留在这个地方养老，他想回上海要是史如在这里该多好，嗖嗖几下就能带他飞出这所大宅子。几盏油灯照亮了祠堂，康如海昏昏欲睡，一阵风将窗户吹开，康如海站了起来起身去关窗，一女子站在窗外对着他招手。

康如海疑惑不已，这大半夜的穿着不像个下人，站在院子里做什么，待要看清一张脸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将他吓了一跳。第几次了自己这是第几次被这个梦给吓醒，母亲说他跪了一夜的祠堂，第二天就发了高烧吃了一些退烧药才好，那晚根本就什么都没有发生。

康如海被自己的梦给吓醒，索性不睡了，他在睡梦之中总是能梦见那个女子，他和母亲说，母亲却说他病糊涂了不能当真，还吩咐他不能对外人说，母亲觉得那只是他的一个梦，可他却觉得事情兴许没那么简单。他觉得不吉就想拍封电报给史如，母亲却不允许他出去，每次说到这件事情，母亲总说他是被白晶晶那个狐狸精给迷住了，才会做这样的梦。

今晚又做了这样的梦，康如海左想右想都不去都觉得不对劲，那个女子他从来没有见过，说是梦中情人也太扯些，他虽风流却不混账，那个女子他从来没有见过，怎么会做那样可怕的梦，脸忽然出现在他的面前还会来个旋转360度的转弯，这样的梦中情人他可惹不起。

徽州的乡下不像上海一到晚上家家户户都闭门安睡，康家的大宅子更是如此，康如海左想右想认真思考了半天，天还未亮就钻狗洞拍了一份电报给北平的史如让她来徽州一趟，电报刚拍完康如海就被康家的下人抓了回去，康如海这次看似逃跑的行为惹怒了他的父母。

“你这个混账，瞧瞧你干了什么事情，天还未亮就去钻狗洞，康家的脸都让你丢尽了，康家是百年的大族老牌的世家，容不的你如此没有规矩如此放肆”。

“百年的大族又能如何还不是没落了，我是真的不明白，你们为什么要留恋这个地方”，康如海正色的问道，“百年大族千年大族不也是要跟着时代往前面走，守着这个老宅子把自己困成了一个活死人，能让返大宅子再次辉煌起来。爸，当年你为什么要离开这个大宅子跑到上海去，不也是觉得没有任何一个家族会长盛不衰，只有不断的去探索新鲜的事物，才能让一个家族不断的往下走才会人才辈出。你带我离开这个地方去上海读书，为什么到了我这儿就不行”。

“放肆”，康如海的父亲怒道，“你就是这么跟你父亲说话的，你知道什么，你别看我现在在人面前有模有样，你也算是对得起列祖列宗，可你知道若没有族老们的支持帮我挺过难关，我在上海会活成什么样子。别看你现在春风得意，等到你遇了难就知道一个家族对一个人来说意味着什么，那种滋味你现在是没有尝到，等你真的尝到了这滋味，就知道树大根深枝繁叶茂好乘凉的道理”。

康如海的父亲年少时也是为热血青年，和康如海一样想去外面见识一下外面的世界，结婚之后带着妻子的理解和支持去上海闯荡，凭着一腔热血有了自己的事业。等到事业稳定下来，就将康如海和他的母亲一块接到上海去生活，厂子越做越大生意越做越好，不料一次经济危机差点让他倾家荡产，老家寄过来的银子让他渡过了难关，就是那一次的危机，让康如海的父亲意识到了家族的重要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