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平面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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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风雨即将来临

“董穆他想害死我。”顾晓丹找到唐毅,诉说刚才的险情,“多亏孟凯及时赶到。”

“会不会是你多疑?我觉得他没什么。而且,孟凯也没提出警告,如果他遇到心术不正的人是会不舒服的。”唐毅仍旧不认可董穆的危险性。

“哼,董穆害死我以前,我一定告诉他,其实害他表哥你们俩也有份儿。”顾晓丹撇嘴。

“你这女人心怎么这么狠哪!”唐毅跳叫。

“谁让你不帮我。”

“冤枉!我怎么不帮你,我不是一上船就缠着董穆吗?只是刚才我到厨房考察了一下午饭内容,才让他有了可乘之机。对了,你为什么不找李常,说明董穆的真实身份?”

“我没证据啊。”顾晓丹叹气,“平白无故的,李常为什么要相信我?”

海椰叫他们吃饭。饭菜自然是鱼唱主角,蒸煮煎炸,摆了一桌子。唐毅被桌上一碗调料吸引,问海椰那是什么。

“辣椒酱,用海南特有的黄灯笼辣椒制作,不上火。你尝尝。”

“辣吗?”

“不辣,很香的。”海椰说。

唐毅就夹了一筷子放到嘴里。“啊——”整条船都听到了唐毅凄厉的叫声。

“活该。”顾晓丹毫无同情心地评论。

午饭后,孟凯依旧和他的海豚朋友玩儿。斑点始终在船附近游动,听到孟凯的声音,就从海里探出头来冲孟凯打招呼。它还不时跃出海面,把海水溅到孟凯身上。

唐毅跑去看李常和董穆钓鱼:他们用很大的铁钩,钩子上挂一块鱼皮或者鱼的内脏,把钩子甩进海中就完事了。等一会儿就可以收线了,鱼的青色背脊渐渐露出水面,它开始摆动挣扎。但是收线的手有力地一拉一拖,就将鱼钓到了甲板上。董穆将鱼卸下扔在水桶里。

唐毅看得热闹,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他从船长手里接过一把钩线。钩线用很粗的尼龙线做成,能承受很大的重量。唐毅学着董穆的样子,将钩线一一放进水中,然后来回拉动。

过了半个小时,唐毅正开玩笑说海里不会有鱼了,自己得等下一拨,他手中的钩线忽然绷紧了,似乎有一个大家伙咬住了饵。唐毅兴奋得都不敢呼吸,连忙收线,手掌都被线勒出了血印子。终于,他线上的东西离开海洋,那是——

“是什么?”唐毅看着那糟烂的一堆肉和从肉里露出的森白骨头,也不免胆怯起来,“这些都是什么?”

“说不定你发现了新品种的鱼。”顾晓丹开玩笑。

“就怕不是。李常,你说是什么?”

李常挠他的头发,其实根本无几根头发可挠:“这个吗?我看还是带回去研究一下。”

“这是死鲨鱼。”船长过来看了看说,“起码有半个月了。”

“好臭。”海椰掩鼻,“快把它扔了吧。”

“别,留给我吧。”李常示意董穆拿来一条麻袋,将死鲨鱼收好,“最近死鲨鱼真是多啊,每次出海都能碰上。”

“也不知怎么搞的。”船长点着一根烟,“我也觉得奇怪。”

这时候船前方出现许多渔船,渔船上的人纷纷向这边招手致意。三桅船慢慢靠近其中一条漆成朱红色的渔船。那船的船长早就站在甲板上。两条船碰在一起,水手们立刻拉缆绳,搭跳板。这边的船长第一个跳过去,和那边的人寒暄。水手们将盐、蔬菜、柴油、淡水等搬过去,把一桶桶鲜鱼送过来。

“这边是不行了,鱼少。我们还要走远一点儿。”那船的船长高声说,“伙计们都想有一次大收获,好过年。”

“希望你们运气好。”老船长真诚地说。

返航的时候路过野猴岛,岛外停了四五条驳船。李常看着直叹气。顾晓丹问他怎么了。

“他们在挖珊瑚礁,好磨成粉做水泥。可怜。你知道,珊瑚是珊瑚虫的残骸和分泌物形成的不可再生资源。他们就这样轻易毁掉了。”

“干吗不找负责的人谈?”

“没用的。我想用法律起诉他们,可是法律并没有这种条款。珊瑚礁要是没有了,那海洋也就死了。”李常叹息,“百分之八十的热带鱼类将面临无家可归的恶劣局面。”

忽然云起风急,眼看将有一场大雨倾盆而下。幸好,船很快就靠岸了。孟凯恋恋不舍地和一直跟到岸边的海豚告别。顾晓丹却松了口气,能不再看见董穆真是幸运。唐毅对海南辣椒酱发生浓厚兴趣,已经从林婶那里套得做辣椒酱的全部工序。

三个人一回到家,大雨就砸了下来。顾家的人直夸他们运气好。收音机里正广播鱼汛,反复强调近期可能有赤潮到来,请广大渔民和有关部门提高警惕,如发现赤潮要及时报告。

赤潮,就是海洋中浮游生物急剧繁殖而形成的大面积海水污染。这时的海水由于浅层被浮游生物覆盖,海水处于无氧或缺氧状态,导致海洋其他生物大量死亡。同时,浮游生物还会分泌毒素,威胁海洋其他生物的生存。赤潮由于浮游生物的颜色不同而呈现出不同的颜色,有绿色、蓝色等。硅藻形成的赤潮为红褐色,比较常见,赤潮也因而得名。

顾晓丹很累,早早睡了。但是孟凯和唐毅却睡不着。第二天一大早,他们就拉着海椰带他们去沙滩玩儿。海椰正好要去挖沙虫,欣然从命。三个人还没走到沙滩上,就看见不断有人乱嚷嚷地奔向沙滩那边。

“出什么事了?”海椰抓住一个人问。

“沙滩上有一头鲸鱼。”

“鲸鱼?!”唐毅和海椰对望一眼,也加快了步伐。

果然海滩上有一头鲸鱼,十四五米长,尾巴还在不停拍打着沙砾。它躺在那里,显得既无助又无奈。

“它还活着呢。”唐毅惊呼。

“真的,”海椰也发现,“它是搁浅了。”

他们想挤到鲸鱼身边,这可费了不少劲儿。好奇的人早已将鲸鱼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水泄不通。有几个淘气的小孩还爬到鲸鱼身上,在那里又蹦又跳。

“快下来!”海椰斥责他们。

“这鲸鱼怎么也有两三千斤的肉。”“我看四千斤都不止。”“分了它吧!”有人提议。“分了它。”“分了它。”这声音到处流传着,不多一会儿就有许多人响应,汇成声音的浊流。

“不行。鲸鱼是国家保护动物,我们决不能这么做。”海椰急忙劝阻,“大家想办法让鲸鱼回到海里去吧。”

孟凯走到鲸鱼身边。他心里充满了哀伤,他把小手放在鲸鱼的眼睛旁。鲸鱼眼里忽然有一滴大大的液体流出来。

“啊呀,鲸鱼哭了。”“这是神物啊,可不能随便处置。”新的意见又开始流传。

“赶快找水来。这么晒下去鲸鱼会干死的。”有一位老渔民说。

“对,还要搭个凉棚才好。”另一个人建议。

海椰连忙自告奋勇去找人搭棚子,叫唐毅哥儿俩千万不要离开。

海豚的预言

顾晓丹一觉醒来,已经是十点多钟。她挺奇怪自己怎么会睡那么久,忙起床梳洗。顾家很安静,楼上楼下都没有人。整座房子里,就剩下顾晓丹一人。

“海椰——唐毅——孟凯——”顾晓丹叫着喊着,但没有人答应,她一时害怕起来,声音都走调了,“你们在哪里?”

她推开每个房间的门,声嘶力竭地嚷,急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终于她在后院找到海椰的一个亲戚。那人正在吭哧吭哧切猪草。顾晓丹看见他比什么都高兴,忙问:“你看见海椰他们了吗?”

“都在沙滩上。有头鲸鱼搁浅了。”那人头也不抬地说。

顾晓丹问清楚沙滩的走法,快跑过去。沙滩上好奇的群众依然没有减少。一个凉棚搭起来了。顾晓丹叫着海椰的名字往围观的人群中挤。海椰眼尖,先看见她,就把她拉到鲸鱼边。鲸鱼边上一丈远的地方用石灰粉围出了一个禁区。

“怎么不叫我呀!”顾晓丹抱怨。

“看你睡得好香,不忍心惊动你。”海椰说。

“怎么样了?”顾晓丹看那庞大的鲸鱼还在摇动尾巴,痛惜地问。

“现在就是不停往它身上泼水,防止它脱水。我看见村长他们正在讨论怎么将它送回大海去。”

“那我能做些什么?”

“浇水。”海椰说,“我们缺人手。”

长长的队伍从鲸鱼身旁一直排到海边。一桶桶的海水通过一双双手泼到鲸鱼身上。鲸鱼喘着粗气,似乎急需清凉的海水给自己防暑降温。村子里一共召集了60多个人,分成三班,两个小时换一班。顾晓丹在换班休息的间隙,看见李常神色谨慎地走过来。李常没和落汤鸡样的顾晓丹说话,直奔向村长。

“可能有解决办法,”唐毅说,“但愿他找到了。否则,我就要用个橡皮管子把水直接浇到鲸鱼身上。”

“你耐心点儿。”顾晓丹叮嘱。

远远地,他们只看见村长在摇头,随即李常也摇头。两人比手画脚,讨论越来越激烈。

“官僚。赶快想办法送它回家不就行了。”唐毅打瞌睡,“我是来当侦探的,可不是来做小工的。”

“少安毋躁,会有解决办法的。”顾晓丹宽慰他,“孟凯呢?我怎么没看见他?”

“他说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别着急,他会回来的。你知道那孩子总是神神叨叨,神经兮兮。”

顾晓丹皱眉头:“唐毅,你以前从不这样说孟凯。”

“我错了,错了。”唐毅多机灵的人,立刻改口,“这是语气问题。唉,看到这可怜的鲸鱼回不了家,我心痛啊。”

顾晓丹瞪他,没再说话。孟凯是有特异的心灵感应能力的,他说有更重要的事情,那事情会是什么?顾晓丹心里有一种不祥的感觉。

孟凯去了北边的沙滩。没有人给他指路,他也不知道自己怎样就已经站到北边的沙滩上。这里一片狼藉,比鲸鱼搁浅的那片沙滩要凄凉许多。沙砾中有成百上千条鱼,但大部分已经死了,小部分还在无谓地摆动着身躯,做着最后的挣扎。黄色的沙滩已经变成银白色,在南国耀眼的阳光下闪亮。可是这闪光却是死神之光,意味着成百上千生命的丧失。

这儿有几个渔民正用大箩筐装鱼,打算享受这白来的鱼之盛宴。孟凯发现领头的就是顾望海。他懒得和这些大人啰唆,径直走到鱼堆中,捡起一条还活着的鱼,奋力掷进大海。然后,他又捡起第二条,将它掷回大海。然后,第三条,第四条……

“你这是在干什么?”顾望海问。他起初以为小男孩在做游戏,后来怎么看也不像。顾望海好奇地上前看他究竟要做什么。

“我希望鱼都能活下去。”

“那有什么用?这沙滩鱼多着呢,你能都救回来吗?”

“救一条是一条嘛。”

“没人在乎你的。”顾望海笑。

“这条鱼在乎……这条鱼也在乎……”孟凯一边说,一边将鱼掷进海水中。它们在海水浸润下又焕发出活泼的生命力。

孟凯拍掌。但这并不是他到这儿来的真正目的。他跨过一堆堆的鱼四处寻找,鼻尖上沁出汗来。

顾望海在他身后越来越远的地方。“别往前走了!”顾望海叫他,他置若罔闻。

孟凯焦急地搜寻着。终于,他看见一个纺锤形的漂亮形体。那是昨天和他玩耍的海豚斑点。

“斑点!”他失声尖叫,扑过去抱住海豚的头,“你怎么了?”

海豚艰难地将脑袋抬起一点儿,它温柔乌黑的眼睛凝视着孟凯,仿佛在说:“你好。”海豚的长嘴轻轻触碰孟凯的脸,好像是在和好朋友诀别。

孟凯想抱起海豚,但是斑点太大,他抱不动。“顾伯伯——”他使劲儿叫,“你们快来啊。”

海豚推了孟凯一下,似乎想阻止他叫人。孟凯望着它:“你想让我做什么?”

海豚叫,吱吱的声音在旁人听来根本没有意义。但是孟凯听来完全不同。他抱住海豚,让它硕大的脑袋枕着他的头。海豚咿咿呀呀地合上了眼睛。

顾望海和他的工人跑过来。“怎么了,孩子?”顾望海问。

孟凯不说话,抱着他的海豚,坐在沙滩上。他的脸上全是眼泪。

这一情景给顾望海留下深刻的终生难忘的印象。

晚上,唐毅和顾晓丹回到农场。工人将白天海滩上的事告诉他们。唐毅两人立刻来到孟凯的卧室。孟凯坐在地板上,托着腮帮子沉思。

“凯子,你没事吧?”唐毅过去和他并肩坐下。

“嗯。”

“这是没办法的事,我很为斑点难过。”顾晓丹握住孟凯的手,“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此事古难全。人尚如此,何况海豚。”

“我知道。”孟凯低声说,“但它是我的好朋友。”

唐毅抱住孟凯的头:“傻孩子,它死了。”

孟凯啜泣,忽然问:“鲸鱼呢?也死了吗?”

顾晓丹和唐毅交换一下眼色。顾晓丹摇头:“还没有。可是我看它支撑不了多久了。”

过了几分钟,孟凯才说:“海豚告诉我,一切都刚开始,大灾难还在后面。”

“那是什么意思?”顾晓丹不解。

孟凯紧紧抓住顾晓丹的手:“不知道,可是我相信它。姐姐,我们不要分开。最好警告一下海椰姐姐他们。”

海椰忽然闯进来:“你们看见我伯伯没有?他失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