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孙刘结盟抗曹

孝献皇帝庚建安十三年（戊子，公元208年）

曹操自江陵将顺江东下。诸葛亮谓刘备曰：“事急矣，请奉命求救于孙将军。”遂与鲁肃俱诣孙权。亮见权于柴桑，说权曰：“海内大乱，将军起兵江东，刘豫州收众汉南，与曹操共争天下。今操芟夷大难，略已平矣，遂破荆州，威震四海。英雄无用武之地，故豫州遁逃至此，愿将军量力而处之！若能以吴、越之众与中国抗衡，不如早与之绝；若不能，何不按兵束甲，北面而事之！今将军外托服从之名而内怀犹豫之计，事急而不断，祸至无日矣。”权曰：“苟如君言，刘豫州何不遂事之乎？”亮曰：“田横，齐之壮士耳，犹守义不辱；况刘豫州王室之胄，英才盖世，众士慕仰，若水之归海。若事之不济，此乃天也，安能复为之下乎！”权勃然曰：“吾不能举全吴之地，十万之众，受制于人。吾计决矣！非刘豫州莫可以当曹操者；然豫州新败之后，安能抗此难乎？”亮曰：“豫州军虽败于长坂，今战士还者及关羽水军精甲万人，刘琦合江夏战士亦不下万人。曹操之众，远来疲敝，闻追豫州，轻骑一日一夜行三百余里，此所谓‘强弩之末势不能穿鲁缟者也。故《兵法》忌之，曰‘必蹶上将军’。且北方之人，不习水战；践又，荆州之民附操者，逼兵势耳，非心服也。今将军诚能命猛将统兵数万，与豫州协规同力，破操军必矣。操军破，必北还；如此，则荆、吴之势强，鼎足之形成矣。成败之机，在于今日！”权大悦，与其群下谋之。

【译文】

汉献帝建安十三年（戊子，公元208年）

曹操从江陵出发，想要顺长江东下。诸葛亮对刘备说：“事情很急，我请求向孙将军求救。”于是他就和鲁肃一起去见孙权。诸葛亮见到孙权在柴桑，对孙权说：“海内天下大乱，将军又长江以东起兵，刘备则在汉水以南召集部众，和曹操一起争夺天下。如今，曹操基本上已经消灭北方的主要强敌，接着就会南下攻破荆州，威震四海。在曹操大军面前，英雄没有可用的地方，所以刘备才逃到这里，希望将军尽量来加以安排。如果将军能以江东吴、越的人马，与占据中原的曹操相抗衡，不如尽快和操断绝来往关系；如果不能，为什么不早点向他称臣，解除武装？现在，将军有服从朝廷的名声，而心中却犹豫不决，事情已到危急关头，若不果断处理，大祸将会马上就要临头了。”孙权说：“就像你所说的那样，刘备为什么不服从于曹操？”诸葛亮说：“田横，只不过是个齐国的壮士，还坚守道义，不肯忍辱投降；更何况刘备可是皇室后裔，英雄才略，举世无双，众人对他的仰慕，就如同流水归向大海一般。假如大事不能成功，这可是天意啊，怎么能再居于曹操之下呢？”孙权很是气愤，说：“我不能将吴国的全部故地和十万精兵拱手奉上，去接受曹操的控制和命令。我决定了！并不是除了刘备以外，没有可以抵挡曹操的人；但刘备刚刚战败之后，怎么能担当得了这个重任呢？”诸葛亮说：“刘备的军队虽然在长坂大败，但是，现在陆续回来的战士和关羽的水军加起来也有一万精兵，刘琦集结江夏郡的战士，也不少于一万人。曹操的军队从远处到来，一定非常疲惫。听说在追赶刘备时，轻骑兵昼夜奔驰了三百余里，这可正是所谓的‘强弩射出的箭已到了力量用尽的时候，连鲁国生产的薄绸都穿不透’。所以《兵法》以此为禁忌，说‘必定会使上将军受挫伤’。而且，北方地区的人，不善于进行水战。另外，荆州地区的民众归附曹操，只是只是因为在他的军队威逼之下的，并非诚心投降。而现如今，将军若能命令猛将统领数万大军，与刘备齐心协力，定使大败曹军。曹操失败后，必然退回北方，这样荆州与东吴的势力就因此强大了起来，可以形成三足鼎立的局势。而成败的关键，就在于今天！”孙权听后十分高兴，就去和他的部属们商议。

是时，曹操遗权书曰：“近者奉辞伐罪，旌麾南指，刘琮束手。今治水军八十万众，方与将军会猎于吴。”权以示臣下，莫不响震失色。长史张昭等曰：“曹公，豺虎也，挟天子以征四方，动以朝廷为辞；今日拒之，事更不顺。且将军大势可以拒操者，长江也；今操得荆州，奄有其地，刘表治水军，蒙冲斗舰乃以千数，操悉浮以沿江，兼有步兵，水陆俱下，此为长江之险已与我共之矣，而势力众寡又不可论。愚谓大计不如迎之。”鲁肃独不言。权起更衣，肃追于宇下。权知其意，执肃手曰：“卿欲何言？”肃曰：“向察众人之议，专欲误将军，不足与图大事。今肃可迎操耳，如将军不可也。何以言之？今肃迎操，操当以肃还付乡党，品其名位，犹不失下曹从事，乘犊车，从吏卒，交游士林，累官故不失州郡也。将军迎操，欲安所归乎？愿早定大计，莫用众人之议也！”权叹息曰：“诸人持议，甚失孤望。今卿廓开大计，正与孤同。”

时周瑜受使至番阳，肃劝权召瑜还。瑜至，谓权曰：“操虽托名汉相，其实汉贼也。将军以神武雄才，兼仗父兄之烈，割据江东，地方数千里，兵精足用，英雄乐业，当横行天下，为汉家除残去秽；况操自送死，而可迎之邪？请为将军筹之：今北土未平、马超、韩遂尚在关西，为操后患；而操舍鞍马，杖舟楫，与吴、越争衡；今又盛寒，马无藁草，驱中国士众远涉江湖之间，不习水土，必生疾病。此数者用兵之患也，而操皆冒行之。将军擒操，宜在今日。瑜请得精兵数万人，进住夏口，保为将军破之！”

权曰：“老贼欲废汉自立久矣，徒忌二袁、吕布、刘表与孤耳；今数雄已灭，惟孤尚存。孤与老贼势不两立，君言当击，甚与孤合，此天以君授孤也。”因拔刀斫前奏案曰：“诸将吏敢复有言当迎操者，与此案同！”乃罢会。

【译文】

在这个时候，曹操给孙权写信说：“近日，我奉天子之命，讨伐有罪的叛逆之臣，而军旗却指向南方，刘琮已投降。而现在，我统领八十万水军，将会与将军在吴地一决胜负。”孙权给部属们看了这封书信，而他们无不惊惶失色。长史张昭等人说：“曹操可是一只豺狼虎豹，挟持天子来征讨四方，时不时地就动用朝廷的名义来发布命令。今天的我们如果对其抗拒，而事情则会更名不正而言不顺。况且，以将军的势力也可以抵抗曹操的，但要依靠长江天险。而现今，曹操占领了荆州的土地，刘表所统治的水军，就包括那数以千计的蒙冲战船，已成为曹操之部下，曹操又将全部船只沿着长江而下，还有步兵，水陆都一起进发。这可是长江天险已由曹操与我们共同拥有，而双方势力还不能讨论其众寡。依我们的建议最好是迎接曹操。”而只有鲁肃一句未说。孙权起身上厕所，于是，鲁肃追到房檐下。孙权知道鲁肃的意图，握着鲁肃的手说：“你现在想说什么？”鲁肃说：“刚才，我观察到了众人的讨论，想要贻误将军的大事，不足以与他们商议大事。而现在，像我鲁肃这样的人才可以迎降曹操，而将军却不可以。为什么要这样说呢？现在我去迎接曹操，曹操定会把我交给乡村父老去评议，讨论我的名位，也还会做从事下曹，能够乘坐牛车，有吏卒跟随，与士大夫们结交，步步升官，也能当上州、郡的长官。可，若今将军迎接曹操，那么你会打算到哪里去安身呢？但愿将军能趁早定下大计，不要听从那些人的意见。”孙权叹息地说：“这些人的说法，真是太让我失望了。现在，你所说的策略，也正好与我想的不谋而合。”

当时，周瑜奉命抵达鄱阳，鲁肃劝孙权召周瑜回来。周瑜到后，对孙权说道：“曹操虽然名义上是汉朝的丞相，但实际上却是汉朝的奸贼。以将军的神勇和雄才大略，再仰仗着父兄的基业，割据江东，统治着方圆数千里的土地，精兵足够使用，英雄乐意效劳，应当横行天下，为汉朝清除污秽奸臣。况且是曹操自己前来送死，怎么可以前去迎降他呢？请让我替将军剖析：而今北方还没有完全平定，马超、韩遂仍在函谷关以西屯兵，这就成了曹操的后患。而曹操舍弃鞍马，改用战舰，企图与素习水战的江东人来决一高低。现在正值严寒季节，战马缺乏草料。况且，驱遣中原地区的士兵长途跋涉来到江湖地区，不服水土，必然会引发疾病。这几方面是用兵时最忌讳的，而如今曹操却贸然行事。将军擒获曹操，就在今天。我请求统领数万精兵，在夏口一带驻兵，保证能替将军攻破曹操。”

孙权说：“曹操这个老贼早就企图废掉汉朝皇帝，然后自立为帝，只是还顾忌袁绍、袁术、吕布、刘表与我孙权；如今，那几个英雄都已经被消灭了，唯独我还存在。所以我与老贼势不两立，你主张对抗曹军，与我不谋而合，这是上天把你赐给了我！”孙权说着就势拔出佩刀，砍向面前的奏案，说：“各位将领官吏，有胆敢再说应当迎降曹操的，就与这个奏案下场一样！”说罢散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