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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管理者应关注客观环境

马斯洛对一些管理著作在领袖方面所倡导的管理理念相当不满意。例如,罗格利克在书里所说,多数学者对民主教条有一种虔诚心,而不是依照环境的客观要求作为领导概念的中心内容讨论的。马斯洛认为应该使用的方法是,从完善(模范)环境的观点或是优美心灵管理的情境出发。

在以人为本的情况下,各种情境的客观要求都是绝对的控制力量,而且在这种情形下,根本没有其他的决定因素。同时,这也回答了下面的问题:在特殊情况下,谁是最好最称职的领导者?

在一个完美的情况下,假设团体里的每一位员工,对于自我和他人以及每个人的技巧、才华和能力都有完整的认知;对于任何问题的相关细节,也都有单纯的存在认知。假定所有人都有健康的人格,这样就不会有人过于敏感或感觉被侮辱,也没有人的自我过于脆弱,以至于必须使用某些手段弥补性格上的缺陷,如谎言和礼数等。假定所有的工作、问题和目的都已被每位员工内化,也就是说,工作或责任不再与自我分离,不再存在于个人之外,个人强烈地认同这份工作,这份工作已成为自我的一部分。

在这里,我们可以举一个很好的例子:假若你是一个心理学家,假若你非常热爱心理学,假若你天生就是要当一名心理学家,那么,你就能从工作中获得很大的满足感。因此,你一旦想像自己不再是一个心理学家,生命将会变得毫无意义,就会变成另外一个不一样的人。如果没有这份工作,你就不是一个完整的人。

这种对工作以及使命的认同感,就是存在心理学的观点。也许很多人都还没准备好接受它,所以我最好是想出一个比较容易沟通的方法。其实它超越了工作和娱乐、员工与劳力、自我和非心理现实之间的对立。工作、假期以及使命的概念成了自我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如果精神真的升华到了这种完善境界,条件也达到了客观要求,那么所谓的存在型领导,从功能性的角度来看,这跟印第安黑脚族所特有的领导文化是一样的。这也就好比一群年轻人所组成的篮球队,拥有良好的团队精神,没有个人英雄主义。

黑脚族舍弃总体权力型领导人(例如美国总统,每件事都要管),他们宁可依据不同需要选择功能型的领导人:在战争时期,就应该挑选一名大家公认最擅长作战的领导人;在股票市场暴跌的时期,就必须挑选一位能提升股价的领导人。

这是非常有道理的,也是非常符合逻辑和理性的。事实上,每种情况下所需的领导才能不同,每个人的能力和长处都不一样。我们不可能期待最善于举办太阳舞节庆的人,同时也是出任加拿大政治代表的最佳人选。

黑脚族人对他们自己以及对其他族人的想法非常客观,他们了解彼此的才能,总是能针对某一件特定的任务,挑选出最符合条件的人选,完全不去考虑他在其他工作上的表现是否良好。我们可以把它称为功能性的领导方式,或者称它为存在型领导。它满足了客观环境的客观要求,符合总体的与心理面的现实。

印第安黑脚族的存在型领导还有一个特别之处,就是若非经由族人针对特定情况所挑选出来的人,就不具有任何权力。也就是说,在通常的情况下,他无权影响任何人或命令任何人;只有在特殊的情形下,特定的一批人有意给他行使权威,他才有权力指挥其他人。

领导人与团队之间形成一种给予和奉献的关系,因此被挑选出的领导人客观地认为自己是此份工作的最佳人选,团队也客观地认为他是这份工作的不二人选。他们拥有相同的目的,领导人就像是团队的护理员,发出信号,协调团队成员朝向共同的目标迈进,他不能乱发号施令、滥用权力,试图控制或影响其他人。

事实上,存在型领导人是被众人推举为团队的仆人,负责组织团队,在正确的时间、地点发出正确的信号。在非必要的情形下,印第安黑脚族人决不会刻意挑选领导人。在某些情况,没有组织的团队同样能运作得很好。

在此等情况下,团队与领导人之间的关系与我在其他管理著作中所看到的相差甚大。例如,在黑脚族的存在型团队中,团队成员面对领导人的态度是感激而非怨恨。他们很明白,团队之所以交予领导人这份重责大任,是因为他恰好是最适合的人选。而领导人自己也很清楚,在客观的环境下,他是最适合此份工作的人选,出于心中的责任感,不论喜欢还是不喜欢,他都会尽全力去完成这份工作。

这和美国的政治情况区别很大,在美国政治制度中,美国人倾向于选择他们自己。例如,大部分的人都是自己主动出来参加角逐。如果这个人拥有强烈的想要成为州长的野心,他就会公开对外宣告“我要做某州州长”,接着就会举办一连串的竞选活动,和其他也想竞选州长的候选人相互对抗竞争,这就产生了竞选活动以及激烈的对抗。

从存在心理学的观点来看,这是一个非常不适当的做法,也是非常危险的做法。这些做法之所以有着很大的危险性,因为它把权力留给那些追逐名利的人。在美国,这些自行出来竞选的人,只是想要拥有控制别人的权力欲,而不见得是最胜任的人选,他可能一点也不谦虚,不需要别人催促他就站出来角逐心中想要的权力。或者,就像我在一些有关领导阶层的文章中所提的,一个权力欲强的人就不适合、不应该拥有权力,因为这种对权力的强烈需求,会让他滥用权力,最后造成对别人的伤害。或者说,他如此地渴望权力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也许人们或他自己并不自觉,不过一旦他被推选为领袖,就会忘记所有客观条件的要求,当初的竞选诺言大都会成为美丽的童话。因为他只是单纯地为自己着想,只是为了一己之私才出来竞逐这个职位的。

与此相反,我们推选出的存在型领导是被公认能帮忙解决实际问题的最佳人选,可以成功完成人们所交付的任务。换句话说,他是一个对客观环境的客观要求最有察觉能力的人,可以把自己变成“没有自我”的人,完全为他人着想。这样的人心理比较健康,不会命令他人或控制他人的生活,也不会一心一意想要成为人们的领导。他并没有刻意地想要满足自我的私欲,他只是一个被大家找来解决困难的人;他觉得这是他的责任,觉得是在帮别人一个忙,而不是像现在大部分的政治人物,都是自己站出来角逐心里想要的职位,追逐权力欲望;这种注重得失、沽名钓誉的人,不应该被赋予权力。

最佳的权力赋予对象,是一点也不喜欢、不享受权利的人,因为他不会滥用权力,不会假公济私或把它拿来当作炫耀的战利品,更不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这些也是匮乏型领导者的动机(拥有很强的领袖欲),他们否定和忽略团队、环境和工作的实际要求。如果一个人完全没有想要当领导人的欲望,就是最适当的领导人选。反过来说,如果一个人一天到晚就迷在当官上,那对他来讲是很危险的,我们也应该怀疑他到底是否胜任这份工作。

简单说来,存在型领导者和匮乏型领导者之间的本质区别在于,前者是别人赋予其权力,而后者属于自行寻求权力;前者被赋予把工作做好的权力,而后者是在寻找超过他人之上的权力。

存在型权力是指做应该做的事,完成应该完成的事,把应该负责的事妥善完美地处理好。更明确地说,存在型权力是可以促进、保护以及强化所有的存在价值,包括真、善、美、公正、完美、秩序等。存在型权力可以使我们的世界变得更美好,让我们的世界更接近完美。

简单地说,在完形动机中,把所有扭曲的事物都给改正过来,把未完成的事给完成。例如,我们可以将墙上的扭曲图画抹平。对大部分人来说,看到扭曲的图画会令他们感到一阵恼怒,因此忍不住要去将它修正。这种修正的动作就是一种满足。扭曲的图画是刺激的触媒。人喜欢把事情做好,把房间整理干净,把一切弄整齐,把事情做完,在没有秩序的地方引入秩序,完成应该完成的。

实际上,无论是谁,都或多或少、或强或弱地拥有这种倾向,只不过强弱不同罢了。有的人表现得尤为强烈,例如对美学或音乐敏锐的人,若听到一段弹错和弦的钢琴演奏就会无法忍受。

有一段布拉姆斯(德国钢琴家、作曲家。他的作品既保有古典音乐的传统,又富有强烈的浪漫主义色彩。他最有名的作品是1876年完成的《德意志安魂曲》,被誉为19世纪最重要的合唱音乐之一)的趣闻就完全反映这样的状况:某人在钢琴前肆意拔弄,随意弹几个音符和弦,弹到一半就不弹了。布拉姆斯就站起来坐到钢琴前继续弹下去,事后他说:“我不能让和弦永远无法完成。”

这种情形,就如同一个合格的家庭主妇随时都会产生这样的冲动:想把屋里的东西全部整理好,把房子打扫干净,或吃饭后想立刻把厨房餐厅整理干净。

前面说的这些都是生活中的小例子,但很真实,和每一个人的生活习惯相关。我们也可以跃过这些简单的生活细节,把例子延伸到更大的生活层面以及更大的范围。例如,为了心里的一股正义感,你会想去矫正社会上不公正、不公平或不现实的现象。其实,我们每个人心里,对存在价值都有一定程度的敏感度,都有一股冲动想去把不对的事弄对,想去矫正扭曲的现象。

《星期六观察》曾报道了这样一件事情,有一个人在机场的餐厅点了一盘很贵的牛排,但这块牛排令他难以下口,所以请服务生将它退回;服务生稍后送来另外一盘,但他还是觉得不好,又把它退回去;然后餐厅又送来另一盘,还是不好,又把牛排退回去。就这样前前后后送了五六次,他还是不满意牛排的口味,这就是他坚持了正直的原则。

这种情形就是所谓的正直的愤慨,是一种强烈渴望去做的愤慨冲动。这股冲动常常会激发我们去矫正扭曲的事实、揭发谎言,哪怕受骗的并不是我们自己。人们对于扭曲的事实,特别是对科学家以及学者来讲,他们通常会有更强烈的感觉想去矫正,想要知道所有事实的真相。当然,我们可以从以往的历史中看到很多人为了追求真相,履行诺言而冒险甚至牺牲性命,宁死都不肯撒谎。

对于一些进化得很完善的人——心理要求健康、要求进步的人,世界上有许多不文明的情形,都必须予以修正。若未受到矫正,则会引起愤怒。权力的作用即在于矫正环境,使事情变得更完美、更真实、更完善、更正确、更适合等。

存在价值值得所有心理健康的人追寻。如果我们以这个角度思考,存在型权力是绝对有益的,它与我们过去心中所认知的权力完全不同。我们必须区分什么是不健康的权力、神经质的权力、匮乏型权力和控制他人的权力,什么又是把事做对、做好的权力。我们以为权力都是控制他人和自私的。但从心理学角度而言,这是错误的认知。

如果我们了解了存在型权力的真正意义,也就了解了存在型领导人必须致力于寻求存在权力,妥善运用其权力以创造存在价值。这与其他管理著作所论述的领导概念极为不同,这是对责任的一种回应。

从上面的客观分析中可知,我们可以把工作场所中的存在型领导人认为是一位能做好本职工作的领导人,他会把工作做得非常好。若以打猎来说,我会听命于一位能力比我强的功能性领导人,但是关于出版的事情,我不可能听他的。如果有人可以随意地把我玩弄于股掌间,那么我一定是一个极其病态的人,当然这个人也有问题。简单地说,存在型领导人不是那种肆意玩弄人的领导,他并不想扭曲任何人。

除此之外,还有一大批存在型追随者需要讲一讲,我们可以遵循定义存在型领导者的方法,来定义存在型追随者。存在型追随者希望一切都能圆满解决,他知道另一人比他更适合担任领导人的工作。因此可以说,存在型追随者更希望存在型领导人成为他们的领导人。

不同的客观情形需用不同的方法解决,也就需要不同的决策领导人。例如,我们可以采用民主的投标方式,选出一位领导人,赋予他极大的权力,甚至控制生死大权。因为在某种特殊情况下需要这种类型领导人,如在救生艇上、军队中。在这类情况中,命令是果断的,不需要任何的道歉或交际手腕。

存在型领导人发布命令时不会感到罪恶,也不觉得自己是在利用权力优势,更不会因此而慌了手脚。如果他的工作是宣布无期徒刑或死刑,他也必须干他的工作,他不会因此而崩溃。因为存在型领导在客观环境下做客观的要求。

当然,在某些环境下,需要另一种完全不同的领导人。虽然整个工业界必须施行参与式管理,参与式管理的经理人也较符合客观环境的要求。但有时候确实需要强硬而独裁的领导人,而且必须专注于环境的客观要求,不要太在意别人的敌意,不会因不受欢迎而感到沮丧。

被所有人喜爱的领导人绝不是一位好的领导人。领导人必须勇于说“不”,要有果断力,要有勇气抗争。只要客观环境需要,就必须采取强硬的态度,伤害他人,对人开火或给予痛苦。我们也可以这么说,在大部分情况下,领导人不可软弱,他不能受到畏惧的驱使,他必须有足够的勇气来适应这个环境。

从这个角度讲,有某些神经质的人,是胜任不了领导者这个职位的。例如在一般的情况下,一心一意只想追求安全感的人,就不可能成为一个称职的老板。因为他不会对他人施行强硬手段,他宁愿拥有安全感,也不愿解决问题、增加生产力和创作力,他只想安安稳稳地过日子;简单地说,他太容易受伤了。同样,对一个渴望拥有爱的人,他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要赢得所有人对他的爱与关怀,他希望受到别人的欢迎,被欣赏,被感谢,像这样的人无法忍受失去爱或把爱分给别人,所以他不会是一位好的领导人。

理想上而言,一位坚强的领导人,就是那种在基本需求上获得满足的人,如安全、归属、爱与被爱、荣耀与尊敬、自信与自尊等愿望。大多数情况下,当一个人愈接近自我实现,他就愈能成为一位好的领导人。

同样,因为社会对存在型追随者的个性要求与对存在型领导的要求一致,所以存在型追随者同样可成为存在型领导。“每个人都是将军。”在理想的或完美的环境下,只要他被认为最适合这份工作,都可成为特定功能的领导者。他能够控制大局,发号施令,衡量各种状况。

在一个民主社会下,每个人都应该是将军,应该都有能力当老板,或至少在某些情况下可以做一位领导者。也就是说,他应该有能力评价存在价值,拥有正义感,发掘事情真相,追求真、善、美。每个人都应该有坚实的肩膀去承担重责大任,并且享受其中,而不是把这种责任当成是一种负担或无法负荷的责任。

此外,还有一点要求,也是一个称职的领导者所应具备的先决条件,即他要能从他人的成长与自我实现中获得满足。也就是说,他应该像家长或者父亲一样。至于父亲的定义,与一位好上司的定义相同,他必须在各方面都很坚强,拥有支持妻子与小孩的责任,必要时必须给予孩子处罚,因为爱与严厉同样重要;当他看到小孩顺利成长,妻子更为成熟,达到自我实现的目标时,就会感到满足。

这也是好的经理人应该有的态度。但是优秀的经理人还必须是一位优秀的存在型追随者,也就是在必要时,他必须承担领导的责任,但如果有一位更好的功能性领导者出现时,他就必须退居次位并享受其中,如同他担任领导者一样表现突起。

但是要想成为一个优越的“父亲”,领导者还应做到这一点:他察觉出现实的要求时,就可能成为暂时不受孩子欢迎的人物。也就是说,有些时候他必须有勇气对“小孩”说“不”,自我约束,反驳小孩的意见;当小孩没有冲劲也没有能力去做一件事时,他必须摆出严厉的一面;他能了解延后满足的重要,并有能力延后满足。小孩的冲动与无力延后满足,是不好的现象。

勇于对子女说“不”的父亲,通常比较不受孩子的欢迎,不过他必须忍受这种事实,因为从长期来看,真相、诚实、忠实、公正以及客观都将会赢得最后的胜利,赢得别人衷心的赞赏。所以在这种情况下,有人即使不受欢迎,不被人关爱、被嘲笑、被攻击,仍能看透客观环境,并且做出适当的回应,而非只顾一时的满足感而已。

如果以社会制度的例证来看科学,那是一种“无领导者”的环境,更好的说法也许是每一个科学家都是一个领导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