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涛散文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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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名人轶事(两则)

(一)钟明善上课

钟明善是我大学时的书法老师。他那时在西安交大当教授,被我的写作老师张瑞年请来给我们学校中文系带书法课。钟老师属于极冷峻的那种人,长一副似老电影演员于洋的大脸,一头自来卷。我那时是班干部兼书法课代表,每次上书法课,就给他充当书童,帮着把宣纸扶在黑板上。他一笔一划极认真地教书法,站着用毛笔写字比在桌子上写字艰难得多,有时写一个字要蘸几次墨,特费力。他写字的时候,我能充分感受到他的呼吸,还能偷偷欣赏他的胡子。

那时他还没当中国书协的副主席,不像现在名满天下,毕业后就渐渐淡忘了,直到我们学校六十年校庆,西门的校牌是请他题的,出入总看见他的大名才勾起片片回忆。他是位很傲很有刚气的倔老头,信口开河,看不惯啥就说,同学们都暗自佩服他的胆量。遗憾的是,那时年少懵懂,没心没肺光知道耍,没有预见性,不知他是潜力股男人,内存大,亲手扔了许多当年他写过的“废纸”。现在常因没留下他一个字而后悔不迭。学校西教学楼前花园里美化石上有他题的两行字:“厚德载物”、“行胜于言”。这八个字一直篆刻在石头上教化学生,成了校园文化的一部分。记得给他当学生时常听他慢条斯理充满智慧地讲“藏锋、露锋”“含而不露”之类的话。因而常感慨做人如书法:不能太藏也不可太露,太藏过柔就成了懦夫,太露过刚则成了匹夫,刚柔并济的人才是做人处世的楷模。

(二)贾平凹卖字

我第一次见贾平凹是一九九六年的夏天。那时贾先生尚住在西北大学,我在丹凤筹办太阳谷美食娱乐城,为提高名气指数立即就想到了他。于是,我的一位朋友因为和老贾是亲戚,就领着我到西大找他给酒店题名。我和朋友一起拎着几斤腊牛肉几斤红薯几斤糁子便见到了衣着随便的大作家。他当时住的房子并不大,有限的空间搁满了奇异的石头和怪异的犄角。有趣的是客厅的墙上几行字异常醒目:“柴涨价,米涨价,物价上涨字价也涨。男也罢,女也罢,认钱不认性;官也罢,民也罢,认钱不认人。中堂多少钱、条幅多少钱、横披多少钱,一条一条,写得很清楚,生意不成仁义在,请喝茶。”之类的句子,我看后当即心里颇惴惴,一位作家又不是书法家,充其量是个写字家,写几个字还为人要钱?私下盘算我那酒店名需要多少银子?于香烟袅袅中看乡党夹着烟卷搭在嘴唇上的手指和朋友的面子。老贾当时很爽快,还没钻到钱眼里去,谦虚地说还没给人写过酒店名,不似现在他的字漫天飞。他把字写完没要一分钱还硬给我们塞了一包洋烟和一听洋啤酒。

老贾嘴大唇厚,天生富贵逼人,大概是丹凤籍从古至今名气最大的人,是丹凤的名片。丹凤人出远门,上学、当兵、出差、做生意或背矿出苦力,外人问:“哪里人?”都会说和老贾是乡党,他现在比丹凤有名。从上世纪八十年代至今丹凤那届官吏都想结识他,想沾他的名人圈圈引点资为当地办点实事。这几年,油价涨、米价涨、房价涨、物价不断上涨,老贾的字价也跟着暴涨甚至涨得不着边际。但仔细一想,他也是靠手艺挣钱,他的名气也是靠智慧和辛勤的汗水换来的,向他求字的人也心甘情愿掏银子,是周瑜和黄盖,总比那些不劳而获的贪官污吏高尚得多。作家也过的是自食其力的生活。记得老贾曾说过:“现在人都浮躁,没有学问的打扮得更像有学问,不是艺术家的打扮得更像艺术家,戏比生活逼真,谎言比真理流行。当一切都在打扮,全没有了真面目示人的时候,最美丽的打扮是不打扮”。贾平凹的可贵之处就是他的坦诚,爱钱就爱钱,而且爱得理直气壮,敢以真面目示人,他不虚伪、不打扮、不做作,敢于把他写字想要的价钱明目张胆张贴在他屋子的墙壁上。

2013年2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