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昔物语集》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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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章 《今昔物语集》研究史

关于《今昔物语集》的研究已经有上百年的历史。明治时代开始的《今昔物语集》研究,一直被继承下来,至今优秀成果层出不穷。但是,关于其撰者、欠卷、题名、出典、构成等诸多问题依然没有解决。

围绕上述诸多难题,先行研究者们首先根据与《今昔物语集》文本相关的典籍,以及与其成立年代相近的文献进行考证式的研究。

《今昔物语集》正式的考证研究是由冈本保孝的《今昔物语出典考》开始的。在这本书中,冈本保孝汇总了狩谷棭斋、伴直方、木村正辞的研究成果。狩谷棭斋堪称近世考证学者的第一人者,除了《今昔物语集》之外,还从事《日本灵异记》《古事谈》《十训抄》《续古事谈》《古今著闻集》等的考证研究。

片寄正义最先详细整理了《今昔物语集》的研究史片寄正義『今昔物語集の研究』上,芸林舎刊,1974年。,他在《今昔物语集的研究》第一编第一章中,将《今昔物语集》的研究历史划分为明治、大正、昭和三个时期。

根据片寄正义的研究,明治中期以前,没有正式的《今昔物语集》研究,只有一两篇关于解题的文章。明治后期开始,逐渐出现引人注目的论文,这期间的《今昔物语集》研究是从作者、书名、成立时间、出典等基本问题开始的。佐藤诚实佐藤誠実『宇治拾遺物語考』,『史学雑誌』十二編十二号,1901年。、藤冈作太郎藤岡作太郎『今昔物語選』「解題」,明治三十六年。、和田英松和田英松『今昔物語解説』,『国学院雑誌』第十巻第二号,1903年。、坂井衡平坂井衡平『今昔物語集の新研究』,誠文堂書店,1923年。、中岛悦次中島悦次『宇治拾遺物語新釈』,大同館書店,1928年。等人的研究,都与源隆国以及《宇治拾遗物语》《宇治大纳言物语》等相关。尤其是关于作者的研究,片寄正义在《今昔物语集的研究》中指出,是林道春之子林恕最先误认为源隆国是《今昔物语集》的作者,并指出佐藤诚实和藤冈作太郎也主张《今昔物语集》的作者是源隆国,是源隆国著作说的代表人物。此后,和田英松、坂井衡平、中岛悦次强调,《今昔物语集》中有源隆国去世后的文献,是反对源隆国著作说的有力证据。关于这个问题,菊地久吉在《今昔物语集作者考》中批驳了佐藤和藤冈的学说,令人遗憾的是,此后菊地说并没有引起学界的关注。

到了大正时期,出现了两部《今昔物语集》研究的力作,即芳贺矢一的《考证今昔物语集》(大正二年至十年,1913—1921)和坂井衡平的《今昔物语集的新研究》(大正十二年,1923)。芳贺矢一集中于出典研究,以冈本保孝的《今昔物语出典考》为基础,考证尚未考证出来的说话。坂井衡平的《今昔物语集的新研究》由序论、外部批评、内部批评、系统批评四个部分组成,采用文本研究和文学研究的方法。

在第一编的“外部批评”中,坂井衡平论述了文本的状态,并赞成非源隆国著作说,还对《宇治大纳言物语》和《今昔物语集》加以区别,关于这两本书的关系,沿用了上述菊地说。上述论述如同路标,将《今昔物语集》研究指向重视文本研究的道路。

在第二编的“内部评论”中,坂井衡平首先对《今昔物语集》的说话进行分类,由此分析作者的思想、兴趣、信仰、修辞论、说话性、宗教性、史实性、社会性、价值论等,为后来的研究打下了基础,具有重要的学术意义。

在第三编的“系统批评”中,坂井衡平利用历史和系统的方法,确立了日本文学的四大系统,将《今昔物语集》归为第四系统的“佛教文学系统”,但是并未引发学界的反响。

从大正时代的后期进入昭和时代,《今昔物语集》研究登上了新的台阶,研究者从各种角度审视《今昔物语集》,开始利用分析的方法进行缜密的研究。首先,研究初期阶段的作者、成书时间、题名、出典等主要论题继续作为争论的焦点,广泛收集平安时代的相关资料以及其后的文献史料,与文本内容进行比较,在设定具体关系的基础上,试图判定缠绕着《今昔物语集》的不明问题。

在这个时期,雨宫尚治在《今昔物语集名称考及其他》雨宮尚治『今昔物語集名称考その他』,『大谷学報』第十七巻第四号,1936年。中,追溯了近世以前,《今昔物语集》的名称为何容易与《宇治拾遗物语》(15卷本)、《宇治大纳言物语》(3卷本)、《世继物语》(1卷)混同的渊源。雨宫尚治参照佐藤诚实、菊地久吉、坂井衡平、岛田退藏、山岸德平、酒井金次郎等前人的学说,指出在镰仓时代,《宇治大纳言物语》的书名是指《今昔物语集》,另有一部《宇治大纳言物语》的佚书,到了近代,井泽长秀刊行了《今昔物语集》部分内容以后,《今昔物语集》才成为通称。

关于《今昔物语集》的成书时期,平田俊春在《论大镜与今昔物语的关系并再论大镜的著作年代》平田俊春『大鏡と今昔物語との関係を論じて再び大鏡の著作年代に及ぶ』,『国語と国文学』第十号、第十一号,1937年。中,对照《大镜》和《今昔物语集》的类似文本,指出两者间有直接引用的关系,比较了两者的笔法以及两者引用文献的态度,对比结果是《今昔物语集》在先,《大镜》在后。平田俊春在此基础上指出,《今昔物语集》成书于长久年前后,由于被长久三年(1042)成书的《打闻集》引用,因此最迟是在此之前成书的。此后,平田俊春在《关于今昔物语成立的备忘录》中,论及《今昔物语集》和《俊秘抄》的关系,并介绍了酒井金次郎的学说。

《今昔物语集》的出典研究历来是重要的研究分野,始于狩谷棭斋,芳贺矢一尤其倾力于出典考察。昭和时代,《今昔物语集》的出典研究取得了前所未有的业绩。昭和初期,岛田退藏在《今昔物语研究》島田退蔵『今昔物語研究』,『新潮社日本文学講座』第十四巻,1928年。的出典研究部分中论及《今昔物语出典考》和《考证今昔物语集》中没有提及的出典。同一时期,小野玄妙在《现代佛教》杂志第四十六、四十七号上发表了《佛教文学研究的基调》,指出《今昔物语集》与《三宝感应要略录》有直接关系,尤其提及《三宝感应要略录》撰者非浊的传记,指出《三宝感应要略录》是在源隆国去世后成书的,因此《今昔物语集》不可能是源隆国所著。此后,岩渊悦太郎发表了《今昔物语和冥报记》岩淵悦太郎『今昔物語と冥報記』,『国文学誌要』第三巻第一号,1935年。,指出《今昔物语集》震旦部说话大多基于《冥报记》,并指出《今昔物语出典考》和《考证今昔物语集》的错误,认为芳贺矢一认定为出自《法苑珠林》的几则说话实际上出自《冥报记》。关于这个问题,片寄正义在《今昔物语集的研究》中推测,还有比高山寺本《冥报记》略多几则说话的写本。通过对前田家本《冥报记》的研究,片寄正义的推测得到验证。

另外,关于《今昔物语集》的撰者,片寄正义在《今昔物语备忘录——关于小野博士说》片寄正義『今昔物語覚書——小野玄妙博士説について』,『文学』第七巻第九号,1939年。中指出,根据《三宝感应要略录》撰者非浊新的传记资料显示,只依靠小野玄妙的资料,并不能证明其非源隆国著说。

昭和十年(1935)以后,《今昔物语集》的研究领域更为开阔,《古典研究》第三卷第十三号的“今昔物语特辑号”(昭和十三年,1938)和第五卷第八号(昭和十五年,1940)的“今昔物语主题号”,在上述的平田俊春和佐藤谦三的论文之外,还有大和田继治的《今昔物语杂考》、林顺的《今昔物语中出现的上代时势妆》、山岸德平的《今昔物语的价值》、冈一男的《由小说史看今昔物语集》、川崎庸之的《今昔物语管见》等论文。

昭和十六年(1941)2月,《国文学解释和鉴赏》第五十七号以“日本文学的说话性”为主题,特辑了诸家的论文。其中,岩渊悦太郎在《说话文学的用语》中,将《今昔物语集》的用语和文体与原典进行了比较,着重分析了格助词“を”、推量助词“む”,指出应该注意《百座法谈》《打闻集》《东大寺讽诵文》等国语资料。森本治吉在《今昔物语的世界》中指出,《今昔物语集》摄取的素材与先前的贵族文学不同,不仅是“物哀”的世界,还暗示意欲、行动、理智的新时代及其文学已经到来,表达出比个人思维更为切实的现世的世相,描绘出诸阶层丰富多彩、生动活泼的人物形象,既记录了奇闻异事,也阐释了佛性森本治吉『今昔物語の世界』,『国文学解釈と鑑賞』第五十七号,1941年。

后藤兴善的《西鹤的说话文学》後藤興善『西鶴の説話文学』,『国文学解釈と鑑賞』第五十七号,1941年。一文,在分析西鹤作品中的说话文学性时,论及《今昔物语集》的重要性,指出西鹤作品中有很多源自《今昔物语集》的脉络。

这一时期,片寄正义在发表系列论文的同时,完成了《今昔物语集论》和《今昔物语集的研究》(上)。

第二次世界大战后,学者们沿袭先前的研究,并进行严密的考证,不仅夯实了《今昔物语集》研究的基础,还成为继续向前迈进的动力,由山田孝雄父子们完成了《日本古典文学大系》本《今昔物语集》(1959—1963)。

国东文麿继《日本古典文学大系》本《今昔物语集》之后,提出了独自的组织论,指出《今昔物语集》“两话一类”形式的说话配列源自《三宝感应要略录》国東文麿『今昔物語集成立考』,早稲田大学出版部,1962年。。另外,他还对震旦部的所有说话做了注释翻译国東文麿『今昔物語集』,『講談社学術文庫』,講談社,1983年。

另一方面,今野达今野達『今昔物語集の成立に関する諸問題』,『解釈と鑑賞』,1963年。、野口博久野口博久『説話の変容』,『国語研究』,1968年。、山口佳纪山口佳紀『今昔物語集の形成と文体』,『国語と国文学』,1968年。等人主张应该将《法苑珠林》《经律异相》从《今昔物语集》的出典中排除。今野达指出,《孝子传》《俊赖髓脑》《注好选》是《今昔物语集》的出典文献。尤其是关于《注好选》的出典问题有各种学说,但是随着东寺观智院本《注好选》的刊行,《注好选》最终被认定为《今昔物语集》的出典文献。

20世纪的五六十年代,川口久雄通过与中国文献的关联,论及说话文学盛行的原因川口久雄『今昔物語集と古本説話集について』,『文学』,1955年。。70年代开始,新锐学者森正人森正人『今昔物語集の生成』,和泉書院,1986年。和小峰和明小峯和明『今昔物語集の形成と構造』,『笠間叢書』192,笠間書院,1985年。开始登场,进行较为独特的研究。森正人的《今昔物语集的生成》,提出了“不整合”“相克”“背驰”“内部矛盾”等问题,指出《今昔物语集》的生成本质是其语言行为包含的纠葛与矛盾的现实化过程中,在进行对抗中生成的。小峰和明提出了“佛法、王法相依论”,认为《今昔物语集》的构造基底中有佛法、王法相依的思想。关于震旦部的构造,森正人和小峰和明都认为与天竺部有关。

以上提及的是《今昔物语集》的研究著作和论文。另外,应该特别提及的是有关《今昔物语集》研究的各种索引、论文目录等成果。最早的相关成果是平林治德等人的《日本说话文学索引》(日本出版社,1943)。此后,有川口久雄的《今昔物语集关系研究文献目录》(《文学》,岩波书店,1955)、田口和夫和中野猛的《说话文学研究总览》(《国文学》,学灯社,1958)、河内山清彦的《说话文学研究文献分类目录》(《国语和国文学》,至文堂,1962)、马渊和夫监修的《今昔物语集文节索引》(笠间书院,1964—1981)、志村有弘的《说话文学研究文献目录》(《解释和鉴赏》,至文堂,1962)、中野猛的《说话文学关系文献目录》(《说话文学研究》,1969—1975)、石桥义秀的《今昔物语集研究文献总览》(《佛教说话研究》附篇,1974)等。20世纪80年代以后,马渊和夫的《今昔物语集自立语索引》(笠间书院,1982)和《今昔物语集汉字索引》(笠间书院,1984)、大村诚一郎的《今昔物语集研究文献目录》(《讲座平安文学论究》第四辑,风间书房,1987)、中野猛的《说话文学关系文献目录》(《今昔研究年报》,1987—1991)等,都是重要的文献关系目录书。

进入21世纪,《今昔物语集》研究有几项重大突破。首先,笔者于2010年论证《今昔物语集》的重要出典文献《三宝感应要略录》是平安时代末期成立于日本的伪托经。其次,在此基础上,笔者解决了《今昔物语集》卷八、卷十八的欠卷问题,以及僧灵验说话的起始问题。高桥贡先生一直致力于《今昔物语集》的撰者研究,并取得了进展。关于21世纪《今昔物语集》研究的各种书籍、论文目录,请参考本书附录,可以更为详细地了解目前研究的新进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