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引言
亲爱的乔瓦尼:
在最近的一封信中,你问我哪部电影是我的最爱。我得说,这是刚学电影的学生经常会问我的一个问题,而我也会拿同样的问题反问他们:“哪部电影最打动你?”
有一天,来了一个对电影有些困惑,又有些胆怯腼腆的学生。他也问了这个问题。此刻,我陷入了沉默,究竟哪部电影给我印象最深?这真的不容易回答。
虽然大家尽可以罗列出不同年代、世人皆知的电影大师杰作,但我对此倒不是太在意。作为一名电影爱好者,真正打动我的,是那些印刻在脑海中不可磨灭的一幕幕场景。难以置信的是,它们鲜活地存续在我的生命中,至今仍“为我所用”。
每个人都会从生命里收获一些馈赠,在电影中也一样。那些经过导演高超的手法所表达出来的想法,让我们为之着迷,令我们难以忘怀,让我们受用一生。随着电影情节转变成你的“记忆”,它会如影随形,会被你占有,会在某一天被完全吸收,像魔术一般,变成你精神内核的一个层面。而这种无意识的转变,正是一个人最富创造力的体现。
如下这些场景时时浮现在我的脑海:让·维果(Jean Vigo)执导的影片《亚特兰大号》(L'Atalante, 1934)里,阳光穿过窗帘,男女主角身上浮现的黑点;《泰坦尼克号》(Titanic, 1997)中,暮年露丝的出场;费德里科·费里尼(Federico Fellini)的《甜蜜的生活》(La Dolce Vita, 1960)里,直升机悬吊着耶稣像;维姆·文德斯(Wim Wenders)的《德州巴黎》(Paris,Texas, 1984)里的广告牌;希区柯克(Hitchcock)的《群鸟》(The Birds, 1963)中,鸟的特写;罗伯特·德尼罗(Robert De Niro)在《愤怒的公牛》(Raging Bull, 1980)里表演的节奏感;《巴贝特之宴》(Babettes gæstebud , 1987)里的静默与灯光;贝纳尔多·贝托鲁奇(Bernardo Bertolucci)的影片《同流者》(Conformista,1970)中,玻璃上劳雷尔和哈迪的照片;鲍勃·福斯(Bob Fosse)的《列尼传》(Lenny, 1974)里,三人关系中,一段无声的影像;《偷自行车的人》(Ladri di biciclette, 1948)中,餐馆里的午餐;《罗马,不设防的城市》(Roma, città aperta, 1945)中的公寓楼梯;伍迪·艾伦(Woody Allen)的《赛末点》(Match Point, 2005)里,从栏杆上反弹起的戒指;《撞车》(Crash, 2004)中的玩偶;帕索里尼(Pasolini)在《俄狄浦斯王》(Edipo re, 1967)里以婴儿视角拍摄的镜头;《阿玛柯德》(Amarcord, 1973)开篇中,骑自行车的老人;马可·费雷里(Marco Ferreri)的《迪林格尔之死》(Dillinger è morto, 1969)中的手枪;大卫·马梅(David Mamet)的《赌场》(House of Games, 1987)中,流出绿色液体的手枪;《七武士》(The Seven Samurai, 1954)中,最终决战里马蹄的剪辑;科恩兄弟的电影《老无所依》(No Country for Old Men, 2007)里,门下的细缝;昆汀·塔伦蒂诺(Quentin Tarantino)的《无耻混蛋》(Inglourious Basterds, 2009)里,影片开始时的牛奶杯;《苏拉姆城堡的传说》(The Legend of the Suram Fortress, 1984)里,移动拍摄的风景;《公民凯恩》(Citizen Kane, 1941)中,奥逊·威尔斯(Orson Welles)一开始对历史事件的概述;彼得·伯格丹诺维奇(Peter Bogdanovich)的《最后一场电影》(The Last Picture Show, 1971)中,游泳池的画面;克里斯·克劳斯(Chris Kraus)《四分钟》(Vier Minuten, 2006)结尾,红酒杯和行礼的场景;罗曼·波兰斯基(Roman Polanski)的《唐人街》(Chinatown, 1974)中,当杰克·尼科尔森与费·唐娜薇做爱后房间里的一幕……
《亚特兰大号》
《甜蜜的生活》
《德州巴黎》
《巴贝特之宴》
《老无所依》里,冷血杀手还未到门前时,门下的光影
杀手一只脚的投影
杀手两只脚的投影
杀手离开了十秒左右
所有这些都是我的最爱。这样的场景不胜枚举。它们出自不同的导演,有着各异的音乐、画面、叙述方式,但有没有共通之处贯穿其间呢?
《泰坦尼克号》中,老年露丝的出场
《泰坦尼克号》中,老年露丝是这样出场的:镜头沿着一列满载回忆的照片缓缓移动,直至装着红色小鱼的鱼缸和桌上的一束玫瑰,然后向前推进,阳光下的露丝出现在镜头中,接着,给出老人正在塑泥制陶的手的特写。此间,制陶的声响和电视机上关于泰坦尼克号的报道声交织在一起。
这一系列镜头很简单,但当镜头推进至露丝身上时,我们可以看到桌子的中间,有一枝玫瑰花插在花瓶中。此时,玫瑰花很难被观众察觉,因为老人所在的地方光线很强,而花朵在背光处。但它和女主角的名字露丝(rose意为玫瑰)完美贴合。为什么影片要在一开始就将这种对应展示出来?而这种展示,谁又会察觉到呢?
如果我们把故事继续推进,那么我们会看到,当老人听到关于泰坦尼克号的报道时,她那略带忧伤、追忆过往的神情。随后,她站起身,我们的注意力跟着她的目光一起转向了电视机。她目光里的专注,使得观众也凝神等待故事的发生。
露丝向电视走近。我们看到,她的双眸清澈、明亮,银发柔软、整齐,耳环映衬着脸庞。她看着电视,屏幕上是一幅画:美丽的年轻女子赤裸着身子,只有一条项链饰在胸前。表情忧伤的露丝惊呼道:“那是我!”此处,如果观众不留神,很容易就会忽略掉这个细节:画中女子胸前的珠宝样式,和露丝的耳环是一模一样的。
拍电影的人都知道,从来没有什么会碰巧出现。无论是布景师,还是造型师,当他们接到导演的具体指令,都会对其严格执行。玫瑰花、老人的耳环,这些元素并非顺手拿来,而是特意布置。所以,如此设计是为什么呢?如果老人的耳环并非这一对,如果桌上没有摆放玫瑰花,如果红色金鱼不在那一侧,一切还会一样吗?
随着影片继续,我们看到老人从直升机下来,来到船边,准备协助探险队对水下的泰坦尼克号进行探查。除了行李,她还特意带了那只装着红色小鱼的鱼缸。这又是为什么呢?然后不久,镜头还表现出对老人的怀疑,也许这一切都是她的编造,她可能是个过气的女演员,在演一出属于自己的独角戏。当观众心生怀疑,我们见到一个露丝看向画像的镜头。
正反打的拍摄角度,使两个特写画面呈现出对视的效果,即露丝从上往下看着画像,然后镜头从画中人的角度,由下向上看着露丝:两个女人互相注视着对方。在剧本中,这一幕让露丝终于有机会以倒叙的方式开始讲述她的故事,这是电影史中最长的倒叙之一。类似的影片还有赛尔乔·莱昂内(Sergio Leone)的《美国往事》(Once Upon a Time in America, 1984)以及比利·怀尔德(Billy Wilder)的《日落大道》(Sunset Blvd, 1950)。
在这一段情节里,导演卡梅隆(James Cameron)运用了一个小技巧,带领观众几乎无意识地进入故事中。卡梅隆自然早已知道这两个女人是同一个人,但观众还无法肯定。这使得观众在无意识的情况下,期待自己的猜想在影片中得以证实。而等待被证实的过程,同时也推动着情节发展。这是电影中常见的技巧之一,比如,意大利导演罗西里尼(Roberto Rossellini)就很喜爱这种技巧。
如果我们把电影中的交流和叙事分为三个层次(实际上有六个,但我们先讲前三个)。第一个层次是剧本中的故事,它明朗简单,基于圆满的叙事技巧,以呈现故事情节。
如若剧本中的故事说得够好,那么在其基础上,就有了叙事的第二个层次,即观众脑海中发生的事情。
希区柯克曾给弗朗索瓦·特吕弗(François Truffaut)讲过:如果有这样一个场景,一个男人从汽车里出来,径直走向人行道上的两个行人,那么它只是一个了无生趣的过渡场景。通常的处理手法是,先拍摄这个男人从车里出来,然后采用反打镜头,将画面切到男人走近的两个行人。
但如果在男人下车之前,有一个镜头表现他把枪或刀放入口袋,那么这个场景的表现就可以更为多样,持续更长时间,因为观众对即将发生的事情保持着较高的期待。在后续的安排中,任何的设计都能吸引观众。比如:镜头着重抓住男人的脚步;男人在接近行人的同时张望四周;两名行人看着他,注意到了他插在口袋里的手;街边的一个乞丐注视着正在发生的一切;一辆警车经过,两名行人中的一位看向警车,然后再看向同伴,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等等。
我还可以这样继续讲十分钟,它们在电影里表现出来,可算是很长的一段时间了。因此,在电影剧本中,我们也要充分地思考观众脑海中所感受的场景。
第三个层次则是那些无意识的信息。它通常包含暗线——隐藏的情节,也可以称其为复合情节。回到《泰坦尼克号》的这一片段,它的第三个层次,就是观众无意识地对老年露丝和画中人之间关系的猜测。随着第一层次的故事的展开和推进,猜测逐渐得到证实。而观众的期望感,也在不断加强。
可能有人会提出反对意见:既然谜底终会揭晓,为什么还要如此布置场景、设计服装呢?或许是因为,这段给观众预留的先知先觉的时间,可以给予叙述者更多的空间,来让情节推进甚至反转,或者丰富人物角色。
我们知道,在说“不”这样一句简单的台词时,许多演员会在开口之前,就通过面部神情把意思表达出来,有的演员甚至会先摇一下头。观众尚未听到台词,便已然明白了演员的意思。如此一来,“不”这一台词就不再是表达含义而已,更转变成了对表现形式的强化,使否定具有更深的强度和内涵。
把含义提前表明,会使得效果更为强烈。这在我们生活中,也是常有的事情。每天,我们的注意力其实更多地集中在我们的感受上,而不是真正发生的事情上。
讨厌的人张口之前,就往往已经让我们生厌;魅力四射的人则会因为他们的举止或语调引人注目,而不仅仅因为他们的外貌或所说的话语本身。
这个世界上有许多漂亮的男人女人,但其中只有少数能够跻身大银幕。他们即使一无所说,一无所做,也能够吸引人们的目光。
玛丽莲·梦露
玛丽莲·梦露(Marilyn Monroe)就是其中之一。那个时代,有许多像她一样,甚至比她更漂亮的女性形象,但她的脸成为了一个神话。在她出场的所有场景里,她都会成为人们关注的焦点,这可能是因为特殊的面部比例:她小巧的鼻子突出了她的眼睛、嘴唇。
早年的迪士尼对动画角色的构造有一种设定:它通常没有鼻子。同样,刚出生的婴儿在与母亲的交流中,注意力也集中在两个元素上,一个是眼睛,还有就是嘴唇。所以,卡通人物的设定往往是大眼睛、大嘴巴、小鼻子,外星人E. T.也是如此设计的。
同样的道理,在一个场景中,将第三层的含义提前透露,它往往会成为另外两个层次之间的纽带。这会让整体叙事如行云流水般晓畅,也能让观众陷入叙述者编织的情节之网中,还使得角色尽可能得到深化。
外星人E. T.
继续回到我们谈论的《泰坦尼克号》上,露丝的形象逐渐明朗化。老年露丝淡出,青年露丝出场。而一切,都以泰坦尼克号作为线索——从老年露丝的讲述,过渡到登船的场景——我们终于见到了青年露丝。
首先映入我们眼帘的,是船上、岸边挥手告别的穷人。接着,载着露丝的豪车从人群中缓缓穿行而过,抵达港口。汽车停下,侍者打开车门。通过俯拍镜头,我们看到了戴着白色手套的手,然后是紫色宽檐帽,最后镜头移动,我们终于看到了露丝的脸。
该段场景从露丝的到来开始,以泰坦尼克号的汽笛声结束。在这里,叙事的三个层次融合得很好。一系列的镜头以极其清晰的方式,突显了两个社会阶层的贫富差距。而阶级的差异,也是《泰坦尼克号》的主题之一。
《泰坦尼克号》中青年露丝的出场
一边是讨厌、愚昧但帅气富有的未婚夫,另一边则是不得不在上船前进行体检的拥挤不堪的穷苦大众。通过移动镜头,观众可以看到两个社会阶层的关系:露丝和未婚夫朝着轮船的第二层走去,而第一层则是体检的穷人。
富人和穷人在泰坦尼克号上共存。这艘神话般的巨轮承载着难以想象的财富,也带着穷人对未来的希望。他们登上这艘巨轮,一是为了脱离祖祖辈辈的穷困,二是幻想着大洋那边的富饶,想象自己美好的未来。
移动镜头其实并非要引起特别的注意,而是要强调整个场景的震撼效果:泰坦尼克号巨大而奢华,人群中充斥着离别的不舍和起航的兴奋。值得注意的是,此处利用一艘小艇与之做对比,泰坦尼克号的宏伟更被展现得淋漓尽致。
实际上,该段场景和画面外老年露丝的讲述始终有着细微的联系。当她正说到自己的反叛感时,她的独白被轮船的鸣笛打断。这声鸣笛,也是为了表明此处的重要性,赋予角色更大的分量,强调“反叛”的概念。
开场的移动镜头,以及老年露丝的画外独白,支持并预示了青年露丝内心对现实的反抗。故事叙述的三个层次汇聚在一起:所有一切,聚焦到老年露丝跨越时空对年轻露丝的娓娓而谈。老人投射在女孩身上的亲密感情得以展现,而在场景的最后,则重点点出角色内心的“反抗”。
露丝的角色塑造打破了美国经典大片完美的角色塑造套路。当然,这并非唯一一种可以展现角色的手法,我们稍后还会见到许多其他同样有力的方法。但可以肯定,它是最具代表性的方法之一。
弗朗西斯·福特·科波拉(Francis Ford Coppola)的《现代启示录》(Apocalypse Now, 1979)是一部关于越南战争的影片,值全世界反战争游行如火如荼之际上映。当时,青年一代将越南战争视为美国帝国主义的体现,从伯克利大学、旧金山大学到纽约大学,所有大学都以越战为例,向除了造福军火贩子外毫无意义的战争奋勇抗争。成百上千的母亲,带着战争中牺牲的孩子的照片,同年轻人并肩作战,向全世界的警察示威,与之交锋。社会为之深受震动。而科波拉这部伟大的影片,更使得这些父母和他们的孩子了解到,离家几万公里的战争究竟意味着什么。
这部影片,充满智慧地重新阐释了约瑟夫·康拉德(Joseph Conrad)的小说《黑暗之心》(Hearts of Darkness),它把背景设在越南,讲述美军上尉威拉德如何不可避免地陷入疯狂。这是一种隐喻,以“黑暗之心”暗示越战的疯狂。
越战后期,上尉威拉德奉命沿湄公河而上,搜寻脱离美军、于柬埔寨建立王国的库尔兹上校,将其或者带回,或者处死。库尔兹曾是美国陆军特种部队的军官,在一段逃兵生涯后,他不仅化身军阀,而且变成了丛林深处一个无端杀戮的教派的头目,一个半神半兽的形象。
《现代启示录》令人生畏的片头以战争为表现的中心,展现了其最为可怖、最具破坏力的一面。凝固汽油弹爆炸,引燃整片森林,林中的万物无一幸免。直升机的剪影在摄影机前一闪而过。旋翼的轰鸣声有如黑暗中的野兽,带着气势汹汹的死亡威胁迎面而来。我们看不到轰炸的全程,但能清楚地听见旋翼转动的声音。
男主、直升机、燃烧的森林等场景叠印
在床上的男主、火焰、吊扇等场景叠印
西贡的一座旅馆,现实中的大叶吊扇与梦中的直升机旋翼重叠在了一起,吊扇转动的声音把上尉威拉德带到了最隐蔽的丛林、最血腥恐怖的战争中。战争曾给他带来永久的恐惧、挥之不去的噩梦,而他还要被迫背负这些伤痛继续存活。
通过一系列的特写和叠印,我们看到的画面介于现实和睡梦之间,也介于酒店房间与茂密的原始丛林之间。有如下一个主角的特写镜头,他向右看去,而右边是几乎隐没在黑暗中的石像的轮廓。乍一看,似乎无人能意识到这一沉默、令人不安的石像。那么,如果没有人会注意,为什么要像《泰坦尼克号》中的玫瑰花一样,将其放入影片?之后,石像被意大利摄影指导维托里奥·斯托拉罗(Vittorio Storaro)的灯光照亮,而他正是凭借这部影片斩获奥斯卡最佳摄影奖。
为什么要放置人们不会注意到,或者即使注意,也无法理解的图像?其实,科波拉在影片的开场就已然置入了整部影片。我们在开场看到的画面,就是最终的结局:当抵达库尔兹上校的领地,在它被凝固汽油弹轰炸前的一个疯狂之夜,主角杀死了他。这就是我们看到的第一幕。实际上,正是在影片的片头,一种意识流被创造了出来,虽然它仅由难以理解的图像和声音构成,虽然我们对它所知甚少,但其效果依旧深刻。
我们其实在十分钟内就看到了整部影片。这些画面在我们的感官上留下了种种刺激和快感,在我们的脑海中刻下了深深的印记。即使当时我们虽然看到它们,但并不理解,这些图像也会在我们的脑海里栩栩如生地再现。当观众再次在影片中看到片头的画面,他会认出它们,会从更深的层次上重新感受到他在影片开始时的感觉。这会增强他所感受的震撼,从而在微妙而强大的再度审视中,增强了电影的力量。
战争的恐怖和疯狂,扎根于主角的内心,导致了他歇斯底里的精神状态。当他在西贡的旅店醒来,他经历过的那些声响和市井的嘈杂——现实中拥挤的道路和汽车鸣笛——混杂在一起。他陷入了难以名状的焦虑,我们同他一起经历这些。床头柜上的照片呈现着他曾经正常的生活——一张是离他而去的妻子,还有一些是遥远的美国的零星记忆。他的生活被战争完全摧毁,而他唯一能做、且知道该怎么做的就是继续战斗。
醉酒后的主角,摔砸着旅店房间里所有触手可及的东西,对着他从到达越南后就一直面对的死胡同,束手无策地痛哭流涕。吊扇无动于衷地旋转,而与之伴随的,是他无法逃脱的战争噩梦。
我们在影片的前十分钟,就已经知道了所有的一切。影片引领着我们,追随主角的疯狂,投入到一个令人更加疯狂的行动之中。约瑟夫·康拉德的“黑暗之心”,是库尔兹上校的黑暗之心,同样,也是威拉德的黑暗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