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沙共舞
沙漠分史前形成和史后形成两种类型,史前形成的如我国塔克拉玛干大沙漠,史后形成的如毛乌素沙漠、科尔沁沙漠,地理学称之为“荒漠化”。前者是不可治理的,后者往往人居量大、资源丰富,所以是人类治理的重点。
联合国对“荒漠化”的定义是:由于气候变化和人类不合理的经济活动等因素使干旱、半干旱和具有干旱灾害的半湿润地区的土地发生了退化。荒漠化,意味着人类将要面对失去基本生存资源的威胁。如今,全球荒漠化有加剧扩大的趋势。1998年,全球有 100个国家、9亿多人受到荒漠化影响,预计这一数字到 2025年将会翻番。1994年 12月,联合国大会确定每年的6月 17日为“世界防治荒漠化和干旱日”。这个世界日的确定,意味着为防治土地荒漠化,全世界将共同迈出步伐。《联合国防治荒漠化公约》于 1996年 12月 26日正式生效,其目的是利用创造性地方规划和支持性国际合作来预防并消灭造成土地荒漠化的条件。
中国是世界上荒漠化危害严重且荒漠化土地面积最大的国家之一,1980年以来,中国荒漠化土地面积平均每年扩大2100平方公里,每天就有 5.6平方公里的土地荒漠化。来自国家林业局的统计数字表明,每年因荒漠化造成的直接经济损失超过 500亿元,直接受其危害影响的人口有 5000多万。近年来,我国颁布了一系列的法规、政策,并于 2002年1月起开始施行《中华人民共和国防沙治沙法》,力图在 2010年初步遏制全国荒漠化的扩展趋势。党的十七大将“生态文明”写入报告,既是我国多年来在环境保护与可持续发展方面所取得成果的总结,也是人类对人与自然关系所取得的最重要认识成果的继承和发展。这充分体现了生态文明对中华民族生存发展的重要意义,实际上也是建设和谐社会理念在生态与经济发展方面的升华。
毛乌素沙漠南缘
宁夏地处黄河中上游地区,东、西、北三面分别被毛乌素、腾格里、乌兰布和三大沙漠包围,宁夏沙化土地主要分布在中部和北部的 13个县市,毛乌素沙漠、腾格里沙漠呈东西夹击之势,零星沙地中间开花,贺兰山东麓戈壁流沙扼颈封喉,全区直接受沙化影响的荒漠化土地面积 297.4万公顷,其中沙化土地 118.3万公顷,高出全国平均水平近 5个百分点;受影响人口 342万,受风蚀沙埋的耕地 13.2万公顷、草地 121万公顷;受害村庄 668个、铁路 122公里、公路 875公里、水渠 1921公里,年经济损失 6107万元。土地沙化引起的扬沙、沙尘暴等灾害发生频率高、强度大、范围广。20世纪 80年代,宁夏地区沙尘暴年发生次数为 5次 17天,90年代年发生次数为 8次 35天,2000年竟发生沙尘暴 14次,宁夏成为我国干旱及沙漠化危害最为严重的省区之一,也是全国沙尘暴四大源区之一中最为严重的区域。荒漠化不仅严重制约着宁夏经济社会的健康发展,而且严重影响着国家生态安全和人民生产生活,同时也是国际上拿来恶意攻击中国生态建设的问题之一。
毛乌素沙漠横跨宁夏、陕西、内蒙古三省区,面积约 4.22万平方公里,以新月形沙丘和沙丘链为主。在中国的沙漠中,毛乌素沙漠被称作“死亡之海”,危害最大,毛乌素沙漠周边人口稠密,沙进人退的历史一直在延续着……毛乌素沙漠在宁夏境内分布面积为 1102.5万亩,占毛乌素沙漠面积的17.4%。明长城从东到西穿过沙漠南缘,被宁夏回族自治区政府列为沙漠化重点防治区域和重点生态建设区。
据地质学家考证,古时候毛乌素沙漠一带水草丰美、风光宜人,是中原王朝著名的养马之地,曾经为匈奴、羌、铁弗、丁零、突厥、党项人所占据。明清以前,这里曾是“风吹草低见牛羊”的广阔草原,由于气候变迁,干旱少雨、风多沙大,加之人口增长、畜群增加以及人为的滥垦乱挖,使草原退化,水土流失,植被衰败。土地荒漠化程度不断加剧,地面植被丧失殆尽。加上该地区地表都是由沙砾物质组成,因而逐渐形成后来的沙漠(沙地),演化成如今的风沙源。
回乐峰前沙似雪,受降城外月如霜。
不知何处吹芦管,一夜征人尽望乡。
这是唐朝诗人李益笔下的毛乌素沙漠。史载,回乐峰是指回乐县附近的山峰,回乐县故址在今宁夏灵武附近。“一年一场风,从春刮到冬。沙子满地跑,沙丘比房高。”这是生活在毛乌素沙漠周边百姓生活环境的真实写照。
灵武周边的毛乌素沙漠以集团军的阵势,对有着“塞上江南”美誉的宁夏平原和中华民族母亲河——黄河虎视眈眈,疯狂逼近。20世纪 60年代初,苏联、日本等国专家面对浩瀚的毛乌素沙漠,提出黄土压沙、石子压沙和沥青压沙等技术试验,但最终都以失败告终。一位苏联治沙专家望着茫茫沙海,无可奈何地摇着头,留下“在这里永远也治不好沙漠”的慨叹,沮丧地离开了这里。经过几十年的西进,至 20世纪 80年代,毛乌素沙漠入侵灵武,流沙已越过东干渠,离黄河东岸只有七八公里,而且每年将 1亿立方米的黄沙倾进黄河,大有越黄河而西进,与腾格里沙漠汇合,吞并宁夏平原之势。
宁夏生态环境全面告急!
何处是故乡
宁夏灵武市马家滩镇有一个村叫马家墙框子村。对于这个小村庄,在十几年前,或许大多数人并不知道,因为它只是毛乌素沙漠南缘许多个普通小村庄中的一个。但是在今天,马家墙框子村已是声名显赫,因为,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来感动中国的 100个人物之一、全国治沙英雄王有德就出生在这个被毛乌素沙漠围困的村子里。
在许多人的情感世界中,故乡是储藏着天真无邪、活泼快乐童年的宝库。可是,在王有德的记忆中,马家墙框子村到处是黄澄澄的沙子,除了狂风,就是黄沙,除了黄沙,还是狂风,随着狂风的呼啸、肆虐,波浪一般起伏的沙丘就像排列整齐的军队,以集团军的威势步步为营逼压过来,恶魔一样的毛乌素沙漠一发脾气,便飞扬跋扈,漫天的风沙席卷着村庄,天昏地暗中,农田被吞噬,房屋被掩埋。这是村里人时时必须面对的天气。
做饭时锅盖挡不住钻进屋里的风沙,上面不得不再盖上一层布;睡一觉起来,嘴巴里的沙子和牙磕在一起,噌噌作响;被子上浮着一层沙土,地上的沙子都能滑倒人……无孔不入的沙子让人们想摆脱都摆脱不了。这是村里人必须面对的生活。
更让人难以容忍的是庄稼地里的小苗刚出土,来一场风沙就全给埋死了,一年常常要种四五茬庄稼,还不一定有收成。可怕的是一场突如其来的沙尘暴过后,总有羊只被风卷走,甚至连孩子被风卷走也时有发生。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修出的一条路,在一场大风过后就无影无踪,想要去10里外亲戚家也要走上两三个小时……这是村里人必须面对的现实。
“天上无飞鸟,地上无寸草。黄沙漫天舞,沙丘比房高。 ”
“一年一场风,从春刮到冬。天上无飞鸟,风吹石头跑。 ”
这些在当地广为流传的顺口溜深嵌在王有德的脑海里,王有德恨透了风沙。
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马家墙框子人靠沙吃沙。一个农民,种地没有指望,只能养羊、养牛,或者去沙漠里挖甘草、麻黄、沙苁蓉等,这些名贵的中药材,是家庭收入的来源。然而,过度的放牧、垦挖,使植被遭到破坏,土地沙化造成的恶性循环让风沙越发猖獗。家园被风沙掩埋过多次,只能不断后退再建新家,这成了马家滩人的生活常态。人退沙进,沙进人退,就这样年复一年地重复着,多少年来人们背井离乡,前后有 6个村子、1万多人被迫迁移,200多种动物随之消失……
18岁那年,王有德全家和许多个家庭一样,被风沙逼迫得再次背井离乡,踏上了举家迁徙之路。
何处是故乡?对于生活在毛乌素沙漠边缘的人来说,故乡在远方,在路上……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没有一个人可以随便抛弃和忘却故乡,这首妇孺皆知的《静夜思》,醉倒了多少漂泊的游子。“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这是唐朝诗人贺知章老年归来时的感慨。“士不论穷达,离乡即可哀。白头孙七十,岁岁埽松来。”这是宋朝诗人刘克庄老年归家时的感慨。
人都有故乡,只要离开了故乡,就会产生对故乡挥不去赶不走的思念情愫,这种美好的情愫就是乡愁。“士不论穷达,离乡即可哀”,多少人在离开故乡的那一刻,心里都有被割裂的痛苦与感伤,毕竟离乡是让人黯然神伤的事,都会在心里一遍一遍地说我会回来的,我会回来的。
然而,王有德离开马家墙框子——这个养育了他 18年的马家墙框子——心里却说不出这样的话来,他甚至这样说:“我再不会回这个鬼地方来了,走得越远越好。”
“日暮沙漠陲,力战烟尘里。”是啊,这个村庄已经让他精疲力竭,心神俱伤,却看不到任何的希望。然而,没有一个人可以轻易地割舍抛弃故乡,毕竟那里是他生长过的地方,记录着他成长的年轮,留下过美好的童年时光。“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处是他乡。”故乡在王有德的心里并没有就此被抹去。
1984年,王有德搭乘朋友的越野车又回了趟马家墙框子村王家窑子队。从离乡到现在,已经十几年过去了,眼前的故乡已然是“黄沙茫茫起高墙,残垣断壁若画杠”,整个村子满目疮痍。而连绵的沙丘一望无际,飞扬跋扈趾高气扬地逼压过来,仅剩的几户人家也已被沙子埋去了半边墙,他们只剩下一条路可走——搬迁。
王有德凭着记忆找到自家的院落,他住过的那间小土屋已经不见了,曾经拴过驴子的那棵老杨树也没有了,它们被毛乌素的黄沙掩埋了。原本长满绿树的岗涝坝光秃秃的,漫漫黄沙已经爬上了山顶。离此处不远的麻黄湾是他的姥姥家,小时候和小伙伴一起挖过甘草、麻黄的头道梁已被黄沙埋了半截。
望着这凄凉的景色,王有德蹲在一座已经倒塌被沙漠掩埋的旧屋旁,抓起一把沙,攥紧,再攥紧。然而,沙子从他手中一粒不剩地漏光了。他又抓了一把,攥紧,再攥紧,沙子又从他手中一粒不剩地漏光了……
王有德想起自己曾经做过的一个梦:10多岁的时候,有一回在沙漠里找柴火,炎炎烈日的炙烤让他口干舌燥、浑身乏力。他就想,如果这时候有一片可以纳荫乘凉的树林该多好,他晕晕乎乎地走着……在沙漠中跋涉了许久,他希望找到一片树林,哪怕是一棵树也好。忽然,眼前出现了一片树林,当他鼓足气力奔过去的时候,一阵风沙卷过,呛鼻伤眼的沙尘把他呛得醒来,他又被逼回现实……那个时候,他坐在滚烫的沙子上就有了一个愿望,那就是希望自己能长成一棵树。因为只有树不怕风沙,可以永远站在沙漠里,而且还可供人抵挡这毒辣的日晒。
王有德眼里噙着泪水,手扶断墙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马家墙框子村这个与王有德一生息息相关的村名让许多人感到新奇,很多人将之理解为村里人喜欢在墙上挂相框,故而有了此名。然而,此时此刻,望着生活了十几年的村庄,王有德忽然对“马家墙框子村”这个村名有了深刻的认识——一个个因搬迁而被拆得七零八落的院落,只剩下一堵堵墙壁,可不就像一个个没有了相片的相框。这个名字不就是一个长期被沙漠逼迫,不断迁移的村庄的缩影?
后来,王有德听到了张明敏演唱的《梦驼铃》,感觉十分震撼,他觉得这首歌唱出了他的心里话:
攀登高峰望故乡
黄沙万里长
何处传来驼铃声
声声敲心坎
盼望踏上思念路
飞纵千里山
天边归雁披残霞
乡关在何方
风沙挥不去印在
历史的血痕
风沙飞不去苍白
海棠血泪
攀登高峰望故乡
黄沙万里长
何处传来驼铃声
声声敲心坎
盼望踏上思念路
飞纵千里山
天边归雁披残霞
乡关在何方
黄沙吹老了岁月
吹不老我的思念
曾经多少个今夜
梦回秦关
风沙挥不去印在
历史的血痕
风沙飞不去苍白
海棠血泪
黄沙吹老了岁月
吹不老我的思念
曾经多少个今夜
梦回秦关
已三十而立,在灵武林业局工作几年的王有德,此时面对滚滚黄沙,多了一份思考。虽然说沙漠无情,但终归人类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过度垦荒造田、放羊牧牛、砍花棒、挖甘草、抓发菜、挖苁蓉……导致植被破坏,风沙猖獗。而他也在沙漠中这样讨过生活,这是养育了他 18年的土地,也是他曾经伤害过的一片土地……离开村庄的时候,王有德回头望了望,心里忽然涌起一股激情。
立志治沙的王有德在大风中“与沙共舞”
“我要治沙!”王有德说得斩钉截铁。
这句貌似心血来潮的话决定了王有德这一生的志向。
在后来与人攀谈时,有人问王有德是不是心血来潮,王有德摇摇头说:“不是,被沙漠压迫欺负了那么多年,从小时候开始,我心里就跟沙漠较上劲了。现在,我一定要把被毛乌素沙漠侵吞的土地夺回来。”
就在这话说过不久,王有德开始了一生的治沙生涯。
比沙子还散的是人心
1985年3月,王有德被组织上任命为白芨滩防沙林场副场长。
白芨滩防沙林场建于 1953年,位于宁夏灵武东部荒漠区,处于宁夏平原与毛乌素沙漠抗争的最前沿。由于地理位置特殊,白芨滩防沙林场被赋予了有效阻止毛乌素沙漠南移和西扩、减少每年向黄河的输沙量、确保黄河河床稳固的艰巨任务,以期在保护有着“塞上江南”美誉的宁夏平原的万顷良田,改善宁夏首府银川市的生态环境等方面发挥重要作用。
白芨滩防沙林场成立之初,名为盐灵防沙林场,隶属甘肃省建设厅。1954年,甘肃省建设厅将其移交河东回族自治区管辖。1955年,改由吴忠回族自治州管辖。1958年,宁夏回族自治区成立,白芨滩防沙林场移交灵武县,改称灵武国营林场。1970年,将自治区灵武柠条种子场并入后,改称灵武县白芨滩防沙林场,归属灵武县农业局管理。1985年,灵武县政府决定建立白芨滩县级自然保护区。1986年,经国家林业部批准,白芨滩防沙林场被列为省级自然保护区。
虽然归属、名称时有变动,但白芨滩防沙林场作为防风固沙、改善生态环境的公益型林场的职能没有改变。
1959年,中国科学院治沙大队在林场设立治沙综合实验站,由专家、教授及大专院校学生组成治沙队伍,专门从事综合治理沙漠的试验,研究草方格治沙技术。治沙综合实验站地貌组编写的《风沙移动规律研究总结报告》为固沙造林和机械沙障的设置提供了科学依据,丘明新等学者撰写的论文《宁夏灵武白芨滩植被的演替》在中国科学院治沙队第一次学术报告会上印发,林场受到国务院表彰和奖励,被评为“农业社会主义建设先进单位”。林场技术工人杨学仁刻苦钻研育苗技术,提高育苗质量和出苗率,被推选参加西北五省区青年积极分子大会,同时被选为自治区农业战线先进个人,在北京受到党和国家领导人的亲切接见,白芨滩人创造了辉煌的历史和骄人的成绩。
到了 20世纪 70年代初,十余年来,白芨滩林场人先后在四任领导的带领下,扛起了一面艰苦奋斗的大旗,唱起了向沙漠进军的壮丽凯歌。广大职工秉承艰苦奋斗的优良传统,开荒造田、打井引水、植树造林,使林场环境逐步得到改善。1966年至 1971年,共完成人工营造固沙林 14500亩,控制流沙 5万亩,建苗圃 250亩,提供造林苗木 100万株,采集花棒、柠条、沙枣树种子 3万公斤。
然而,当王有德踏入白芨滩防沙林场后,展现在他眼前的景象还是让他心寒。
林场职工在沙漠中扎设草方格
那时的白芨滩防沙林场,满目疮痍、遍地荒凉,大片良田被弃耕,1000多亩苗圃被荒废,几千亩树木枯死……名为林场,却看不到绿色,一片苍茫。这个曾经取得过辉煌成就,受到党和国家领导人表彰奖励的林场,如今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濒临破产、崩溃的边缘,曾经得以治理的土地面临着再次沙化的危险……
原因何在?
100多名工人在干什么?
作为分管生产的副场长,王有德开始寻找林场环境恶化、逐渐衰败的原因。
六个月的时间里,王有德在沙漠中穿行,在林区内调查,到职工家走访。尽管在灵武林业局工作期间,他对白芨滩防沙林场的状况有所了解,但随着进一步深入调查,现状让他倍感震惊。“抬头望见北斗星”,这是 20世纪六七十年代一首广为传唱的歌曲中的一句,到了 80年代中期,却成了白芨滩防沙林场工人居住境况的真实写照:低矮破旧的土坯房,“风天进沙、雨天漏水”。一个下雨天,王有德走进一户职工家中,看到他家里摆着许多小碗在接屋顶漏下的雨水,接满倒掉,再接满倒掉,而外面不下雨了,屋里还滴答滴答着……
当他走进工人吴全礼家,一家人正在吃饭,看见王有德进来也给他盛了一碗。王有德端起一看,清汤寡水,不见一滴油花。当时他的眼睛潮湿了。在接下来的走访中,他的眼眶没有干过。
马学升、孙喜、郭翠玉……他一家一家走着,见到的情景与吴全礼家如出一辙,七八口人挤在一间抬头看得见阳光与星星的小屋子里,一大家子人仅靠每月四五十元的工资,别说一年吃上几顿肉几斤鲜菜,就连饭食也常常断顿……
来到职工老王家时正赶上王家吃晚饭,看到他进了屋,女主人急忙将锅盖盖上,她的反常举动引起了王有德的注意。他执意揭开锅盖,舀了一口饭一尝便明白了,原来这家人吃的是用酱油拌的米饭。咽下这口饭,他半晌没说话,从衣兜里掏出了五块钱,硬是交给了女主人,说:“给孩子买点菜吃吧。”女主人趁着他和一家人闲谈的时间出去了,一会儿工夫提回了一袋东西。她说:“场长你给的钱我买了一斤盐,还剩下四块五毛钱还给你,谢谢你了,场长,我们家好长时间都没吃盐了。”王有德的心被狠狠捏了一把,这就是一位林场一成立就战斗在防风固沙一线的老职工,把一切都奉献给了阻拦毛乌素沙漠侵犯的大业,可他和家人不得不面对贫困交加、疾病缠身的境况,多少个日子就是这样粗糙而艰苦地过下来的。
家徒四壁,一贫如洗,点的是煤油灯,喝的是含氟量很高的水,从场部到各护林点的路全被沙子埋了,仅有的交通工具是一辆三轮摩托车,吃粮、吃菜要靠人从 50公里以外的灵武城背进沙漠里,孩子上学、职工有病都只能投亲靠友……
王有德在调研笔记中这样写道:“组织上安排我到白芨滩工作,一开始觉得这里一片荒漠,能有啥作为,年轻人的生活应该有志向。现在我突然明白了,能让这些朴实的职工有活干、有钱挣、有饭吃,不就是我的志向吗?”
王有德再也抑制不住,泪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