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的格桑花:朱百强新农村故事系列作品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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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时序光影下的民情与世情(代序)

——朱百强新农村故事系列小说印象

阿探

朱百强是地市公众媒体工作者,因着职责他更熟悉百姓的生活。他以新闻工作者的敏锐,作为百姓一员的感同身受,感知着城市文明进程中固有的精神体系的支离破碎,感知着被社会演进所残酷剥离下的人间本初的温情的残存。处在一切变化中的乡土百姓,有一点是不变的,甚至数千年来一直不曾变化,那就是永远炽烈的对于幸福生活的热望。

朱百强是勤奋的创作者,生于长于一个充盈着数千年全然人文主义的精神领地,他对不断变化的生活有着无限的热情,因此近年来的新农村民情、世情系列小说不断发表。什么是人民的文学,或许在朱百强心中,就是关注百姓日常精神生活焦点、痛点,甚至是隐痛点的文本。朱百强似乎有讲不完的新农村故事,与一般的创作者不同的是,他不但拥有好的故事,更有着讲好故事的自信与富于变化的手法。他的叙事,常常有开篇的惊心动魄,继而如高山流水转进一鉴平波,或如小桥流水,娓娓而来;也有将人生流年数十载叙事凝结于一篇,时缓时急,让读者犹如进入长篇;故事展开,文本叙事超越了传统的单一直白,时有跌宕起伏之感;即便是结尾,时时为某一精神状态、时态之定格,文之收结,余味悠长。新农村系列的创作,深深扎根于百姓乡土生活,在对新的幸福生活的无限向往中展开,从情感基础层面而言,远比流行期刊上那种为附和、迎合优秀传统文化价值回归而向壁虚造者的情感意识更为纯净。

在几千年农耕文明生生不息的土地上,我们遭遇了现代文明进程,其实这样的对峙与剧烈碰撞,从一百多年前的鸦片战争时就开始了。到今天,农耕文明终于迎来了它的终结,新的文化系统还没完全建立,或者是优秀文化传统遗存还没完成与现代社会的融合与对接,在二者的对撞中,就有了朱百强笔下的这些故事。朱百强试图用不断扩展的新农村系列故事,去阐释和解读我们民族文化基因乃至社会结构的嬗变,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嬗变呢?从根本上讲,就是数千年一以贯之的道统对治统的主导与引导的消解及二者的生生剥离。在这样的文化深层基础上去理解朱百强的创作,或许更为合适,他不是在阐述个体的生存,而是以个体生存状态、时态去咀嚼、回味文化形态的流变。文化流变在社会演进洪流的挟裹下改变了我们原有的伦理结构、观念遗存,甚至以颠覆者的态势颠覆了我们曾经宝贵的遗存。然而,朱百强的小说又似乎以更广博的心胸让读者面向未来,永不失却对美好生活的寄望。

在《梦中的格桑花》中,朱百强直击农民工性之尴尬,从人之本欲层面对乡土文明进程下寻常百姓的物质、精神双重压力进行了凸显与写真。雷天亮的“性问题”显然是高负荷生活压榨下的精神焦虑所致,最终一条儿子高考579分的短信将其从苦闷中拯救出起来,获得一种精神的提振,精神进入美丽新世界。格桑花的美丽虽然在梦中,也是普通人的一种生命寄念。孔子删《诗》,将《关雎》置于首篇,《白鹿原》开篇重返生命原点,以男女之事展开,此为重书民族之精神幽微;宁可短篇《墙》之触角亦触及都市男女之隐秘空间,也是回归人性本位的选择。原本不可说不足为外人道之事成为相互调侃的谈资,社会变化之剧烈可窥一斑。《岗位都是满的》则更具有刺穿世象浮虚的酣畅淋漓之快感。丁小杰按政策按正常程序只能陷入无尽无期的等待中,后来被逼无奈在朋友指点下为自己“造势”成功入职。后本色不变,仍然谨慎从事,即便是让他入职的局长倒了,他依然屹立巍然。小说用很多的笔墨,包括用世俗的成功型战友反衬丁小杰的本分性“窝囊”,最后以简笔勾勒的快进叙事,动态性揭示全力流变,整体颠覆了权欲,广扬了人之本初本色。文本前后强化变化及比对鲜明,令人震撼。《表扬》以一个乡下少年心理,为了融入城市同学群体,在失去多次捡钱机会后偷了拾荒的奶奶一百元获取了学校给予的虚荣,受到了源自良心的谴责,表述了一种未成年人的心灵承载。小说以平缓甚至有些沉闷的叙事,有力地凸显了少年成长期的精神撕裂感。《授粉》是经济交换时代一抹微弱且暖心的春风,甚至是朱百强所历经的纯情集体互助时代温暖记忆的复苏或回放。植物需要人授粉才能结出甜美的果实,而人呢?那些乡土空心化下的农村留守妇女呢?她们无疑是当下社会的“现代版织女”,于是在果园里,在田野里,她们天人合一,交汇,奏响了动心荡漾的心灵乐章。

《狼项目》则是有些魔幻意味的小说,由此我们会想起“假虎事件”,著名作家寇挥的短篇《变虎》,甚至于商南作家姚家明的短篇《黑月亮》。相同的是这几部作品都是苦难为原动力,寇挥选择了想象力再造,姚家明选择了对《老人与海》临摹,朱百强选择了媒体性发酵。发酵之中,世界的荒诞性,文本的讽刺性隐在其中。《盖房》是对“今日故乡是他乡”的“故乡永逝”一种精神冲击性的聚焦。在外工作很多年的郭致远在老家盖房的过程,是其发现故乡永逝的过程。时代在不经意间已经发生了巨变,村子空心化了,人情冷漠化了,每个人都在逃离故乡,重返也就成为一种艰难的尴尬。《逃离》是一种现代城市生活快节奏与乡土慢节奏直接对峙,是乡土田园情怀的一种不舍。其中更有现代文明进程对三代人原本情感的消解与剥离,姚福老汉最终逃离了城市,他梦中化作了一头老牛。他的生命与乡土结为一体。

朱百强新农村系列小说的创作,让我们看到乡土社会在时代骤变中更广泛的民情、世情,给予读者进入寻常百姓生活的一种通道。从创作题材而言,朱百强获得了丰富而广泛的一手资料。从文学表现技法和效果而言,他的创作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

从璞到玉,或许只是打磨与时间的问题。

(阿探,任职西安某高校,青年评论家,陕西文学研究所特聘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