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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长城塬
走上长城,脚下是一块块土夯实筑成的宽城墙,岁月,侵蚀了它的面容,却改变不了它那雄伟的姿态。人和长城一样,仰望高处的云朵和阳光,他的根就越伸进黑暗的地底下,隐痛与荣耀可以并存的。
登上长城塬的那一刻,我荣耀地告诉世人,秦汉长城在这片土地上绵延千年历史,成为一座精神的丰碑。但是,在他的背后,那段绵延的辉煌,恰恰是我心底最隐的痛。
此刻,我登上秦汉长城,看看那些苍凉的意境,那些被时光摧残的遗迹,那些曾经在金戈铁马中,坚守在边塞的英雄。因为是史诗,所以伟大,我感觉只能用精神史诗来形容你。从葫芦河畔,蜿蜒崎岖近二百公里,筑就了一道脊梁。
我缓步在堡垒里走着,感受那种远古的气氛。一阵山风幽幽地吹过,在空洞的堡垒里荡起“呼呼”的回声。我侧耳倾听,似乎听到了战马在长声嘶鸣,将士们吟唱“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琵琶起舞换新声,总是关山旧别情。撩乱边愁听不尽,高高秋月照长城……”如今远古的烽火虽化为云烟,但雄浑的炎黄之音却凝成不朽。
站在西海固的长城塬上,望着面目全非的长城,我内心想抒发的感慨似乎只有沧桑,只有遗忘。
长城塬,一个被遗忘的历史残骸,它默默地长卧于风沙横行的西海固大地,只把斑驳的身躯呈现在人们的面前,让更多的人误解为山峁、土梁,抑或仅仅是一个高高的田埂。
这座流淌在丝绸古道上的城墙,东依清水河,东西横跨西吉、彭阳、原州,依山就险,因坡取地,穿山谷、过平川、度隘口,黄土夯实而起,烽火台和长城的遗迹傲立其间,宛如一条盘桓在大地的游龙,在苍茫的大地上穿行。
史书记载,公元前215年,秦始皇亲派大将蒙恬,率领30万大军北上,抵御入侵的匈奴,取河南地,为防止北方游牧民族侵袭,遂广征民众筑起万里长城。而今,秦汉长城的遗迹慢慢淡去,更多的是经过历代修葺和新筑的长城。
这里,地图上难觅踪迹的地方,有的,只是荒凉与塞外的风,还有长城脚下的小村庄。
静静地走在长城塬上,那些丛生的杂草,荆棘弊目,隐匿着数千年前曾经的辉煌,而今,却只能拿颓废的土坯和杂乱的蒿草,去书写这沧桑,见证这凄凉,隐匿这史书里的辉煌。
长城,静静地躺着,躺着。一步一步地在延伸,与山融为一体,顺势而上,就势而下,在无尽地延伸,延伸。
仰望长城,垛口,敌楼,尽管已然残垣断壁,但仍依稀可辨。残破的墙体,风蚀的城砖,还有那长在长城上的树,在墙缝中顽强生长的小草。
长城脚下的小村庄升起袅袅炊烟,村里的人渐渐忘却了长城,忘却了几千年栖息于他们身旁的伟大建筑。我把村庄与远古的守城官兵联系在一起。我猜他们也许就是守城将士的后人,驻守这古老的城墙,守望着遥远的历史。
长城从小村落间盘旋而过,中间似乎还有一个很大的城门洞,小村处在城门口极其险要的位置。或许小村的前身就是一个长城边的驿站,或者是一个小小的关隘。
长城,还在往更远处延伸,也在向更远处展现他的恢宏。
走在长城上,脚踏着历史,踩着硝烟的遗存,似乎每块砖,每个垛口,都在诉说着逝去的时光。
长城塬下,剥落下来的城砖散落着,已经腐蚀得不堪辨认了。这古老的城砖是那样的巨大,那样的浑厚。不禁让我惊诧。在斑驳的砖面上,长着墨绿色的苔藓,也不知它们躺了多久,或许几百年,或许上千年。
顺着长城塬不停地走,忽然觉得,长城内外,就这样被一堵城墙简单地分隔出来。关内、关外。我静静地站在墙基上,思酌着,数千年前的这里,城里就是中原的居住地。城墙外,则是胡骑驰骋场,一堵墙隔阂了两个世界,也隔开了一次又一次的仇恨与杀戮。
长城,盘旋着,它的脚下,是苍茫的西海固大地,它的天空,燃起过几千年的烽烟,长城,把大地揽在怀里,永不分离地拥抱着,紧紧地拥抱着。
我伫立在长城塬上,任夏风吹着衣衫,视野里,斑驳城墙艰难地支撑起这座古迹,宛若一块悲情的墓碑,悲情的历史,和一段段难以忘怀却被遗忘的故事。
我仿佛看见筑城兵丁,爬过山岗,涉过河道,如蝼似蚁,蹒跚而来。筑墙,筑墙!筑起这澎湃的城郭,筑起禁锢的疆界,筑起一道枷锁。而今,这座坍塌残垣的城墙,似乎失去了往日的颜色,往日的情怀,一如逝去的历史,被掩盖、被隐匿、被深埋在地下,留下来的只有墙石缝中挤出的野花,一年一度,美丽而默默地开放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