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雾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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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木木

医师蹭蹭地走,按照惯例她应该进门之前接受检查,但灵主的身体现在日况愈下,她可等不了,随便敷衍了下,恰逢晨时,大家都窝在家里,她今日本想去游玩,想到这儿,她捏了捏拳头,对着天无声地腹诽。

“老天爷你存心不想让我休假是吧!”

不过面上她依旧冷着一张脸,正经的样子让她自己觉得都十分害怕。不像普通的医师提着大药箱,她什么都没拿,背着手一副来看热闹的样子。

一双狭长的眸子提亮得整张脸英姿飒爽,却偏偏戴着一副琉璃镜,英气减半,转为文雅,她与那水清圆正相反,准确地说,即使知道四代灵主的病再难对付,她都不会去日日琢磨,反复钻研,若说她不好奇那纯属是骗他人骗自己,但四代灵主偏偏一眼就选中了她。

一跟就是若个春秋往复。

“大医师,你来了。”

药童呆呆地坐在台阶上,心事重重地嘟着嘴,见医师过来,大大的眼睛里立马塞满了泪水,水灵灵的样子让人直呼心疼,也让医师一个头八个大。

她倨傲地点了个头,看都不看小药童一眼,一本正经地问灵主的情况。

“灵主大人他,呜呜他忽冷忽热,一直小声说着胡话,比上次严重……”

药童呜啦呜啦说了一大堆,医师只听见了“冷热不定,意识飘忽,惨白无力,有奇怪淤青”

清晰明了,她推了下琉璃镜,推门而入。

“你就在外面等着。”

屋内一如既往的扑面而来兰花香,她没有像从前似的将门窗都打开,仿佛个纸片人一样的灵主紧闭着双眼,红红的眼圈被惨白的脸映得更加通透,单用肉眼看,简直看不到一丁点儿生气。

她上前去把脉,这人胳膊上青一块紫一块,一来二去她心下早就了然,事实上她第一次为他把脉的时候,这症状便十分清晰地告诉她——血症无疑,她谁都没有告诉。

灵主身上有一道很深的封印,封印着他的命格和能力全开,为此他自己好像知晓却不在乎自己能不能活,越是这样她越好奇,这个人身上藏着什么秘密。

宁愿让自己舍下一条命,都不找办法破除这个封印。

医师双手叉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利索转身出了门,一打开门,那药童一脸茫然地盯着地面的一角,她突然好奇,这孩子每天都这么蹲着吗,如果是的话,那她当真佩服这孩子毅力,也为他的呆傻感到好笑。

“半枝莲三钱,败将草三钱,生大黄一钱,白花蛇草三钱,三棱一钱,鸡内金两钱,莪术两钱,薏苡仁三钱,丹参三钱,煎服一日两次,记好了?”

药童失神似的点头,医师敲他的头。

“诶呦,敲我干什么。”

“都记下来了?”

医师不解地盯着他看,这孩子手里没有纸笔,还没有人能一口气记住她开方子时的所有话。

毕竟医师院连环炮的名头不是白叫的。

“半枝莲三钱,败将草三钱,生大黄一钱,白花蛇草三钱,三棱一钱,鸡内金两钱,莪术两钱,薏苡仁三钱,丹参三钱,煎服一日两次,我说得对吗大医师?”

小药童背着手,背书似的小声重复了一遍她刚才的话,话音刚落医师扶眼镜的手猛地一顿,咧了咧嘴,心里开始暗骂那些废物。

“那便好,那我先走了,灵主醒了切忌不要让他再下地活动。”

药童小鸡啄米似的点头,行了个礼转身跑去忙了。

医师则挥袖而去,心里暗自庆幸灵修界竟有个这么省事的药童。

与此同时的楚序府上,楚序悠闲地躺在乌木鎏金宝象缠枝床上闭目养神,忽听门外一阵鬼鬼祟祟的脚步声,他一个鲤鱼打挺,冲到门那里猛地把门打开,把门外的人吓了一跳。

“好久不见!”

眼前的少女眨巴着眼睛,一只手提着剑,一只手向他挥着,面上的笑容大方得体。

一身轻装明显刚从沙场奔波回来,连脸都没洗,本想过来悄悄看看江野,刚进门就与主人家撞了个满怀。

“木木?”

木木点头,抱拳行礼,正色道:“江归木,拜见楚前辈。”

声音不大不小,却掷地有声,重重砸在楚序心头,当年懵懂的小丫头,竟然成为了一名驰骋沙场的大将军。而且看起来,是不想与他们这些“中原领部”有过多接触,字里行间透露着“请勿靠近,不然我会拔剑”的意思。

“大将军百忙之中还要光顾寒舍吗?”

既然这样,楚序也不客气,他环胸靠在门框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木木,不,江大将军。

“故友在您府上,特地冒昧打扰,来看一眼自会离开。”

干脆利落地说完却不失礼,根本无可挑剔……楚序扶额,叹口气摆了摆手。

“最里那间,东面。”

这下江归木似乎态度缓和了许多,刚才的低气压也瞬间烟消云散,她又行了个礼,把剑小心翼翼地放在门口,轻手轻脚摸了过去。

楚序不远不近地跟着她,不敢与她距离太近,一边为她引路,弯弯斜斜的小路太多,一般的人一时半会儿摸不出来。他走到江野的房门前,歪头示意将军她想见的人就在里面。

江归木礼貌地笑了笑,就地而坐打算探灵进去,楚序这才发现,她满身沙土,脚下似乎还有隐隐约约的血迹。他当时心下了然,心中也暗暗赞许了一下将军的风度。

果不其然我都将军风度翩翩,原来外面的传闻是真的,再看她来时走过的路,没有丝毫的痕迹。

屋内光线意外的很好,她凭着对那人的感觉过去,绕过紫檀木雕花海棠刺绣屏风,心心念念的故友就在眼前,见江野浑身上下几乎都被紧紧地包扎着,她呼吸一紧,这么多年没见,他一点都没变,依旧那么好看那么让她想念,她转头,那里有一面双鸾菱花铜镜,镜中的人面无表情,棕瞳里满是杀戮留下的麻木,束起的头发有些许凌乱,一如没了当初那个女孩儿的模样。经上次一别,她隔天便自愿申请上了沙场,数载转瞬而过,自己竟已如此沧桑。

再回头看江野,银发又长了些,整张脸被长长的刘海盖住大半,他在熟睡。

看到这儿,她此次来访的目的达到了,想摸一摸江野的脸,却发现自己现在的灵体会穿过他的身体便作罢,转身离去,临到门口回头看了他一眼。

“谢过楚前辈。”

楚序正打着哈欠,一声道谢让他心一颤,随即反应过来,将军回来了。

“这么快?”

“说过了看一眼就走。”

江归木呼了口气,简单告别之后又匆匆忙忙走了,最近边境战事告急,偏偏今年军队里尤其缺人手,她不得不连夜赶回去。

她最开始知道江野回来的时候,没有多大反应,因为那封寄给白矢的信,是她写的,她最开始巡逻发现江野的时候,差点把他当作敌军探子就地斩草除根。

但军队养不下他这么重的伤,无奈之下只好给记忆中的白矢前辈写了封信,没有署名,至于那个三日回去,她本想三日后把他扔到领部门口算了,但意外的是楚序前辈几乎当天晚上便来到军队,将他带了回来。

意外的收获便是江野来的方向,一队敌方探子正鬼鬼祟祟地往这边摸。她完全地相信江野,不顾众将的劝阻,坚持把他带了回去。

将军走后,楚序才发现,当年还不到他下巴的木木,已经与自己齐平了。

他揉揉鼻子,疑惑地自言自语道:“难道这就是战场的魅力吗?”

一想到这妮子以后可能比自己还要“高大威猛”,他的脸禁不住抽了抽,拍拍脑袋不想其他,下定了决心以后要多出门晒晒太阳。

军队总部。

江归木大步走进总部,向与她问好的一众人点了点头,换好衣服她刚坐一会儿,门外便来报。

“领部那边派来交接西南战事的首领大人在外面。”

江归木一惊,猛地起身。

“快请进来!”

“遵命。”

“大将军近日可好?”

首领掀开帘子进去的时候,帐房内茶香四溢,江归木不在,他疑惑地瞥了一眼旁边引他进来的小卒,后者擦擦头上的汗,首领高大的身躯本就气势凌人,刚才看他那个眼神,他感觉自己下一秒就要惨死当场。

“我——估计在外面,您稍等片刻。”

小卒害怕得舌头仿佛都打着旋儿,不停地擦着汗,首领刚坐下,小卒也不敢动那壶放在将军桌上的茶,只默默地站在一旁。

“首领也不赖。”

江归木低沉的声音传来,一旁的帘子拉开,将军一身正装走出来,冲他点了点头。小卒的眼睛都直了,半晌才注意到,首领正有意无意地瞟着他。

“将军好兴致,将一只兔子放在身边。”

闻言小卒一惊,扭头看自己后面,江归木摆手,他急忙退了出去。

“这小兔子自己跟来的,说是仰慕我许久。”

“我以为你是想放在身边等军需不足了直接拿来用。”

江归木为他臻了杯茶,闻言抬手笑了笑,看着皮肤黝黑的首领,身上金色的图腾充满野性,与她完全不同,却又隐隐约约有些相同。

“这次西南那边,领部可是下了好大的手笔。”

她不动声色地坐下,首领撑头微笑,自己的小臂已看不出当年陈旧腐烂的伤口,这代灵主看着弱不经风,实际上的能耐……他大笑。

“小将军,你身上的气味让我感觉好熟悉。”

“说正经的,首领,莫要开玩笑。”

江归木将西南况图扔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