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成都记事05 社会篇5

2015年

01

DW君是我们传菜组的组长，他对我说他要走了。这个“走了”，倒是颇有含义。有时候指不写辞职信或者没有向上头说什么就直接离职，有时候又指写了辞职信或者向上头报告了可上头不同意因而直接离职。总之，就是“我走了”。听起来倒有点潇洒，可在我看来，却是有点无奈，甚至是有点可怜。他虽然是这儿的员工，可做了一年多了，也仅仅算作一个打工的，不是正式员工，没有福利更没有归宿感。对于大多数打工的而言，他们都是不定的，不定如浮萍，今时在这儿，明日又不知被浪花打到哪去了。现在快过年了，店里不准人离职，不准回家过年，要等明年元宵（农历元月十五）之后才可以回家或离职。

今天该DW君上早班，早班九点二十左右开始。但是他工作服没换，工作也不做。CW女士还训斥他什么也不做，他却说他是在锻炼我们这些组员。平时他不是这样，他都抢着事做。但是他又是这样，因为他总是想干嘛就干嘛，尽管大多数时候所作所为都无害而总会讨人厌。

而DW君果然走了，就在上午十点领完工资后。他走得很神速，在我看来毫无征兆。我以为他上午说要走的话是闹着玩的，他说的玩笑话太多了。但是晚上回了宿舍我才知道他说的是实话。我的床在他的床的对面，记得第一天来，他回家去了而我又没床，我睡了他的床。我在我的床上望着他的床，便想起每晚临睡，他总要在床上扑腾个没完，像是要把床弄坏。然后才乖乖躺好，玩起手机，又忍不住和大家说话聊天，最后聊着聊着他自己就没声了，睡熟了。但是他走了，他的床就寂静下来。我知道他的床，不久就会有新的人来睡。固定的是床，而人是不定的。但是仔细一想，却又不对。床也不是固定的，总有一天会没了那床。我这会儿记住了床，记住了床上人，可是，保不定哪天，我就会忘掉了。时间和记忆也不是永恒的，总有一天它们会老去，会消失。

02

服务组在吃饭时是一个组员帮别的组员拿碗，至少还是有集体意识的。但是吃饭的时候，大家都抢着去盛菜，也不管谁是谁了。今天早上，我碗里只有很少的面，排骨汤也没有应得的排骨。有时候我抢不到菜，几乎吃白饭，而早去的人的碗里的菜却是满满的。所以我忽然想起我暗下决心要做好本分其实是一种自私，团队的意识还在遥远的土壤——这是我没有抢到菜之后的感想。如果我的碗里饭菜满满，我也许想不到这些。我一想到这事，自己都觉得好笑。还有很多好笑的事，比如别人做错事的时候，我总是怪他们。但是当我做错了同样的事的时候，我才想到，原来我怪责的人，也许是错的有因，是可以原谅的。可是若我没有做同样的错事，我绝不会那样想。

03

今天情人节，2月15日，也不知是什么情人节，只是有人告诉我的，也忘了是谁告诉我的。我知道今天是农历腊月二十六，离过年还有三天。今年过小年，只有二十九。晚上很忙，值晚班到晚上十一点。玉小姐在我QQ空间里留了一个奇怪的留言，我问她为什么，她又没答。只说了如果觉得别扭可以删了，但我觉得那留言很宝贵，字字都是宝贝，尽管她不会这样看。玉小姐是一个美人，帅气得人，灵气得人。只是我不在她的世界里，而我自己把她装进了我的小小世界。因为我决定了解蒲公英，因此我又看了蒲公英的资料，看见蒲公英花语竟然是“无法停留的爱”。传说找到紫色蒲公英的人能获得完美的爱情，不过经证实所谓的紫色的蒲公英是大蓟。所以我想完美的爱情并不存在，真可怜！

04

晚上下班走时，和ZGW君去了网吧。我本不想去，他想借我身份证，我不想借，就说放在宿舍。他叫我帮他办一张临时卡，我如果帮他办了，他就可以通宵在网吧玩了。我才不帮他办呢！在回来的小区路口，看见ZYQ君和CSC君一起往网吧去。据我所知，CSC君连续三晚都在网吧过，第二天照常上班，他精力真旺盛！

后来回宿舍的时候，遇见了LK君。当祥和里大爷为我们开门时，LK君递了一块钱给他。我向老大爷说了声谢谢。一转头，LK君说：“说谢谢干嘛？他收了钱的。”然后一会儿DS君在后面小声呼喊：“等到。”我们等着，他笑着迎上来。可是老大爷不让他进，他给了老大爷一块钱，老大爷才让进了。就一两步，老大爷还是收了钱。

我对于我的这些同事，大多时候是冷眼旁观，很少参与进去。似乎我们并不在一个世界。我曾经有美好的愿望，愿天下人都幸福。可是当我看到未成年人用各种办法去上网，看见人们做各种在我看来不好的事时，我都无能为力。也许是我缺乏某种勇气，也许是我的心已经老了，已经腐朽了。想起来就觉得可怕！

05

中午吃饭时老板对KQ君说叫他请LK君和老板的客。昨晚KQ君打了牌，应该赢了钱。KQ君说他不过赢了九十多，老板赢了几百的时候也不曾请客。老板说KQ君真小气，KQ君嘻嘻笑着不语。回到宿舍我问KQ君请客了没，他说：“老板那么抠，请什么？”LK也说老板太抠。我也觉得老板抠。但是假若我是老板，我会不会是那样子呢？很难说。因为我不是老板，并不能体会老板的处境。

到了宿舍，我在床上录入今天出锅数据。我对于数据，有特别的爱好，总以为里面有什么秘密，所以常常记一些数据。然而从数据上，我也没找着什么秘密，过后总会丢掉的。不过我还是孜孜不倦地记录着各种数据，也许是一种消遣吧。上次出锅和ZGW君互换了，他没按我要求，所以那次采集信息作废。LK君，KQ君和C君一起斗地主。他们一边赌博，一边抽烟，屋子里又没有开窗通气，我的眼睛被熏痛。而我坐在床上，把数据写入笔记本电脑里，也累得腰酸。

这儿就像是一个赌场，一个酒吧，一个放纵的地方，然而，我就住在这里。

我的床在窗边。睡觉的时候，我总把窗子打开，因为当我第二天睁开眼的时候，我就可以看见美丽的天明——每一个早晨都是美好的，这会让我暂时忘掉我所处的这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