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远行与还乡——陕西故事广播访谈录
这是一本亲历丝绸之路的心灵笔记,作家和谷重走唐代高僧玄奘的取经之路,用苍茫而宁静的笔触,诗意地勾勒出丝绸之路上行者的传奇故事和异域风情;这是一本导游草图,一份有关自然、地理、人文、历史与现实的思考清单,是作家和谷用自己的思想为每一位旅行者点亮的阿拉丁神灯。
舒丹:和老师您好!
和谷:您好!
舒:和老师,非常高兴再一次通过电波和您连线,把您邀请到我们的节目当中,跟广大的书迷、听众朋友一起聊聊您的个人经历,聊聊您的作品。在跟您聊天之前,我先给我们的新听众把您介绍介绍。因为在做这个节目提前大概两个礼拜,大家都听到了今天的节目预告,对您的作品和您的经历也有了一个小小的初步认知,但每天节目中会增加一些新听众,我们给大家介绍一下。其实和谷老师大家印象最深刻的,特别是六十年代、七十年代的人对您印象深刻。因为我是八〇年生的,所以我对您那本红遍全国的《市长张铁民》都是通过我的老师介绍才知道的。我们节目的受众本来很多就是五六十岁、六七十岁的听众,所以相信对您的《市长张铁民》再熟悉不过了。在八十年代的时候,和老师的这本书和改编的电视剧获得了中国作协全国报告文学奖、电视剧飞天奖、五个一工程奖。但是呢,恰恰在九十年代的时候,和老师就客居海南,一直在海南生活、工作、学习。到了2000年的时候,才又回到了他的出生地,有着五千年文化积淀、中国文化之根的我们的陕西西安,所以我们今天的节目主题就叫“和谷的远行与还乡”。在客居海南的那段时间,和老师写了很多的作品,包括一些札记,返回陕西后作了几部舞剧的编剧,像《白鹿原》。我先问一个我的问题,其实是听众前两天给我发短信委托我要问的问题:为什么起“和谷”这个笔名?
和:我的原名是都蛮,蛮是可爱的意思,都是大的意思,因为我在我这辈排行老大,所以叫都蛮,其实就是大蛮。
舒:你的本名一理解,大家都知道了,那为啥起个“和谷”这个笔名?
和:1972年,我在西北大学读中文系的时候,开始学习文学创作,开始把它用作笔名。最早一次用这个笔名是我和贾平凹一起写的一首长诗《工农兵学员之歌》,出了一本诗集,署名就用的平凹、和谷。当时觉得都蛮给人解释说半天,都是首都的都,蛮是野蛮的蛮,很麻烦。然后为什么叫和谷呢?谷在《道德经》里,有谷神不死,很有道家的哲学的深味,同时也是农村的谷子、小米,再加上谐音是“山川河谷”,显得很宽阔、很博大。
舒:原来这一个“谷”字,在您的作家笔名中解释了三层含义。当时我理解的时候,我就想,和老师给他自己起的这个笔名和道家的辟谷有啥关系。
和:也就那个意思。当时到楼观台找过任道长,任道长当时给我解释的时候,他就读了一段“谷神不死,是谓玄牝”这么一段《道德经》的话,我觉得很有深味,然后固定用这个笔名。大学毕业的时候就把笔名变成本名了,身份证也改了,其他都改了,所以和都蛮就变成原名了。
舒:我倒是理解了第一层意思,除了您刚讲的有深意的道家的辟谷跟道家某种思想传承有关之外,我就想到了五谷杂粮的谷。因为在中医养生里面,五谷为养,五菜为充,各种各样的讲究不一样。咱们在吃饭的当中,虽然大家是吃菜、吃肉呢,但是事实上,真真正正对人身体最好的是五谷。你看,五谷为养、五禽为益、五菜为充,真真正正是五谷为养,而且补精益气,这五种谷子老百姓离不了,人吃五谷杂粮,养内养外,内养的是精气神,外养的是皮肉和筋骨。所以我想和谷老师起了个这名字,得是因为谷类是生命之神啊!
和:小米大家都喜欢吃,小米不仅养育了中国农民,而且养育了中国革命。
舒:小米加步枪,太好了。这是我替亲人们问了个问题,和老师也顺势给大家解释了一下他的名字的含义。那和老师咱再谈一谈收音机前众多亲人们对您印象最深刻,一提起您就想起的《铁市长》。当年写这个报告文学可能也是有原人,有原型的,所以你写了这么一个作品。包括在前年,2012年,当年演铁市长的著名表演艺术家李默然老师在北京去世,后来有很多悼念他的文章,我看里面写到李默然老师是咱国家著名的话剧演员,虽然他一生演了那么多的电影作品,但是让西安老百姓,让陕西人印象最深刻的就是他塑造的西安的铁市长张铁民。所以就铁市长张铁民是最早大家认知的,以至于现在提起和谷老师,“我知道,就是写铁市长那个作家么”。
和:我大概可以说一些当时写这个作品的缘由和过程。现在说起来,三十年前了,1984年,当时《铁市长》这个作品和你们这个电台,也是有缘分,三十年前的缘分,你们的总监包志坚1984年就在省电台中午的联播节目里,播送铁市长,当时中午联播节目就像现在中央一套的黄金时段一样,听众之繁多,影响之大。当时这个作品是发表在《延河》杂志上,作品发表后有点影响,尤其在西安对于张铁民这么一个群众市民叫好,但是在政坛上有一定非议的人物,我把他写了,然后在西安有很大的影响。
舒:当时这个电视剧1991年在中央台是黄金时段播的,而且风靡全国。
和:联播了三天,而且当时的省台、市台在同一时间,可谓是万人空巷。当时播这个作品的时候,我记得文艺部主任叫郭匡燮,也是散文作家,责任编辑是刘卫星,当时和铁市长都有缘分。三十出头,初生牛犊不怕虎,再加上80年代新时期的文学,是关注社会现实的。
舒:老师您当时写《铁市长》的时候您都不担心吗?
和:我当时也担心,连编辑也担心,说这么一个铁市长,西安城的人都在说,铁市长作为一个市长,他戴着农民的草帽可以在公共车上去巡查客流的状况;一个老百姓,买了一口几块钱的锅,这个锅不断地漏,换不了,他亲自提着这个锅,去门市部找售货员把锅换了。所以应该说是他最早作为市长,管理或者经营这个城市,他和市民的心是贴在一起的,他是最关心民生的。
舒:和老师,我觉得您这个作品,在现在极具现实意义。
和:所以到现在仍然不过时。
舒:您看和现在中央领导号召的,包括走群众路线,让我们的人民公仆、让这些领导们,能放下身段,压下架子,能够贴近老百姓,到老百姓当中来,想老百姓所想,跟老百姓一起吃、一起住,勤俭节约,您说,这不就是典型的铁市长的作风吗?
和:对。现在城墙修得很好,最初城墙很破,上边可以放羊,城河里都是污水,也就是铁市长当时带领西安的市民义务劳动,然后把城墙整个变了一个样子,打好了现在环城公园的基础。
舒:这就是全心全意为老百姓服务的人民公仆。
和:他不就是造福后代吗?现在我们的后代享受到了他的功德。
舒:所以这部电视剧我觉得就跟焦裕禄似的,您觉得呢?
和:也是,在当时作为作品、作为在电视剧里最早反映像张铁民这么一级干部的形象,他的形象不是所谓的活雷锋,他是一个老革命,一直保持着共产党人和人民群众血肉的联系,所以在他身上,体现得最为明显,所以他得到了市民的拥护,直到今天,西安人民也不会忘记他。
舒:对的。所以刚刚和和谷老师谈到了在80年代风靡全国的市长张铁民,编成电视剧在中央台和我们地方台热播之后,老百姓对这样的领导特别的拥护、支持和爱戴,所以现在我们觉得都不过时,老百姓依然需要这样的好领导、好干部,有现实意义,而且永不过时。回过头来,咱们再和听众朋友谝一谝,如果大家以前谁听过、看过《铁市长》,印象太深刻了,您一会可以编辑短信,也可以在半点过后通过热线跟和老师亲自聊聊,您当时看这个电视剧或者您读这本书的时候的感受。接下来的时间,我们接着跟和老师聊一聊。和老师,那您当时按道理讲就算是已经很红了,也挺火的了,怎么过了不到10年,您90年代就去海南了呢?这就是要谈到您的远行,怎么就从北方到南方去了呢?
和:因为当时南方是“春风第一枝”嘛,新时期以后的改革开放,海南建立大特区,那里整个的思想观念、生活方式都在吸引着北方,尤其是西安这么个古老而沉闷的城市吧。
舒:和老师,那您该不会是咱国家最早一批下海的吧?
和:比那晚一点,1988年是最早一批下海的,我是1992年,因为在西安的话,主编《长安》杂志,后来杂志也停刊了,也无所事事,就想着海南那边的一个召唤。当时海南司法厅厅长是习正宁,因为我们认识,他就在陕西选了一批处级干部,去支援或者说是去建设中国最大的特区省海南。我当时过去后,做特区法制杂志、《海南法制报》的筹备,也就是法制宣传方面的筹备,也是文字工作,所以过去就做了报纸的副总编,又搞了一个特区法制杂志当总编,同时又参与到法学会、律师公证这方面的一些事务中间。
舒:所以在那您一待就待了将近十年。
和:七年半,连皮八年。在那其实一直也是做的文字工作,过去编《长安》杂志,是文学杂志,在那编的也等于是法制文学杂志,或者叫法制宣传杂志,但是它的文学性比较强,也有一定的影响。
舒:在90年代初的时候,那时候我才上初中,我一直觉得北方,咱陕西相对来讲,我们的各方面还算是不太先进发达,要跟南方比的话我们还是比不上。那您突然一过去之后,您发现他们当地的经济发展速度,包括人的认知,以及那个时候是不是大家都要去赚钱,一切朝钱看,时间就是金钱,在那种概念的影响下,有没有给你的文学创作产生一些冲击?
和:那当然是这样,我当时一边编杂志,当时在司法厅的下边搞了一个自负盈亏的海南文化传播公司,和电视台、电台搞一些法制节目,比如说律师的辩论赛,比如说法治的宣传片,同时也做了一些春节晚会,一些MTV,也做了一些歌颂大特区建设的影视作品。这期间也写客岛札记,也就是闲下来的时候用文学笔法把自己所感所想所闻按散文诗那样的小品文把它记下来。当时也不是为了发表,但是当时北京的人民文学出版社叫丛培香的编辑到海南去了,看到我写的这些作品以后,她说“你这个作品就最富有新时期的时代精神,尤其人的一些心理的变化”,后来她就在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了我写海南生活的散文集叫《远行人独语》。
舒:那和老师,如果按照像我作为一个80后,我听您刚那么一讲,在这客居海南的八年,毛十年间,您写的东西,包括您的所想所感是不是就特别能够代表一大批向往海南,对充满理想的年轻人去海南奋斗也好,创业也好,看到海南这近十年发展变化的一种最真实的心理写照,能够代表一批人对海南发展变化的感受。
和:也是整个中国进入新时期以后人们的心理历程。从过去的大锅饭,从过去守着老摊子,西安人叫是一个大堡子,能到海南,一个是大自然的风光,人和自然的关系,同时也是靠近海边,当时讲海洋文化,面向南海,面向西方的可借鉴的体制或者说是生活方式,对人们思想上、灵魂上应该是一个很大的冲击。所以《远行人独语》也是写了当时在那的一些惊喜,同时又彷徨,同时也有思乡之情。
舒:刚刚我们在节目中特别连线到的是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国家一级作家、有突出贡献的专家和谷老师。刚刚在节目中聊到的是他在90年代初的时候,到了海南,客居这几年之间他的感受和心得。有很多老听众、老朋友对和老师的铁市长印象深刻,刚刚我们也听了和老师的介绍,包括为什么写了铁市长,包括《铁市长》这本书,包括电视剧播出后在全国引起的强烈反响。其实和老师的职位,包括他的一些身份特别多,我们就不做一一介绍,可能也是对于突贡专家印象深刻。我就要特别聊一聊,其实和老师不仅是陕西省有突出贡献的专家,也是海南省有突出贡献的专家,这个奖项可不好评。特别是在1987年早早的,和老师就加入了中国作家协会,最关键的是和老师的作品散文收到了教材当中,而且还成为北京高考的试卷,也被翻译成了英文和法文。在《司马祠》当中“这是天问”,当时红遍了全徐州,成了2013年徐州期末语文统考最大的一个亮点,“这是天问”就成了代表文体,在江苏徐州的高中生当中,突然就引起了一阵叫“天问体”的潮流。其实说起天问,可能爱读古诗词的朋友特别了解,《天问》是我国伟大的浪漫主义诗人屈原的代表作,在西汉刘向编辑的《楚辞》当中,多是四言,最关键的问题是屈原一口气对天对地对自然对社会对历史对人生一码提出了诸多问题,所以被誉为“千古万古至奇之作”,那这个跟和老师在徐州引起的“天问体”有什么关系呢?接下来,那么再跟和老师好好地聊一聊。这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和老师,您好!继续把您请回来,当时我看到这个事的时候,特惊奇,我说词人屈原写的《天问》向天问了多个问题,而且那么长一篇文章我看了好长好长,但您这个《司马祠》中“这是天问”当时在徐州特别火,这是个怎么回事,您给大家讲讲。
和:也就是到了新世纪伊始,我从海南回到了西安,在省文联工作,当时组织大家去韩城旅游的时候,我拜谒了司马祠,回来后就写了一篇《司马祠》的散文,发表在《西安晚报》和《光明日报》上,后来被选入2009年北京的高考试卷。当时好多考生、备课老师都向我提出这个问题,因为我当时在写这篇文章的时候,翻阅了一些史料,也就是司马祠整个的布局、建筑风格,就像一个倒写的疑问号,那个点就是司马祠的墓冢,然后顺着很窄的路下来,绕了一个圈,就是司马祠下边的桥,这个也是有人发现的,我当时就是拜谒了司马祠,对司马迁的生平以及《史记》的历史贡献,以及我对于司马祠的一些感想,最后把它回归到天问上。
舒:就是您游了司马祠之后,发现它的建筑布局,我们中国古代不是讲堪舆嘛,讲风水,就是它可能建的过程中,从空中俯瞰,特别像一个倒写的问号。
和:这个不是我的发现,应该是从历史以来,有人发现记载在历史之中,我感觉这种说法很有意思,它也有一些隐喻性。因为封建社会,一直对于司马迁这个人物,有时候是肯定他的,有时候有非议的,他对于封建统治有一定的维护作用,同时也有一种叩问的力量。所以我们理解司马迁的时候,他是很复杂的人,他并不是一个封建统治的维护者,他也是忠实于历史,按现在说的话,他更忠实于人性。所以他的遭遇,包括他的《史记》和历史贡献,我们应该用像屈原《天问》那样,多问些为什么,他为什么会这样?后来他的后代都没有姓司马的了,后来都家破人亡了,姓司的改成姓同的,边上加了一横,姓马的加了两点,成了姓冯的了。就是随着历史的变迁,在历史上有过贡献的人,有些是沾了老先人的光,有的是要付出代价的,这也就是历史的复杂性和人的复杂性、命运的复杂性。
舒:所以您就写了“这是天问”。这后来怎么跟徐州的高中生这么密切,孩子们就流行了“天问体”呢?
和:后来我也是在网上看到,在百度和谷的词条下,突然加了一个徐州怎么怎么,而且说得了什么天问奖。我想,哪有什么天问奖,我就给百度的编辑发了一个反馈,我说,没什么天问奖,结果人家以为我不是和谷本人,以为我是一般的网友,怎么提出这样的问题。但是他们肯定是根据当地传媒的报道这么写的,所以看起来这个词条有毛病,但也就随它去。
舒:其实可能是我们这的文章,在另一个地方引起了他们的关注和重视,引起了一些反响。那这个也就是您在2000年的时候,就等于是您还乡之后一些作品,包括您的一些小小的感想。但是今天我们在节目当中,我们特别想给听众推荐的,也是作为7月,您看7月一放暑假,孩子和家长都要出去玩,一些家长请年假带小朋友多出去看一看,转一转,这不能光让孩子死读书,得让孩子多走路,多见识,旅游季,我们推荐的就是您这本《西出长安望葱岭》。但这是一本丝绸之路档案,我看您当时写这本书的时候,说是您当时有那么一个机会,跟着一个剧组去拍电视剧,所以有幸跟着他们一起走了一次丝绸之路,是不是?您还把自己隐喻为一只小蚕,这个就是您还乡之后,倾注了很多的心血写的一本新书。
和:是,这个一说,又是整整十年。2004年写的,我当时在陕西省文联,当时一个很著名的作家叫李若冰,当时是省文联的主席,也等于是他接纳了我这个远足海南的游子。所以在他77岁的时候,我和中国石油文联的路小路一块想给老头搞一部纪录片。老头77岁的时候是第六次西出长安去柴达木,他50年代生活过的地方塔里木。当时走了将近一个月,沿途我做了很丰富的笔记,因为我当时是这个片子的制片人之一,同时也是撰稿人,当时还有西安的一家公司,给予片子很大的支持。我当时回来以后,陆续把我写的一些小文章,在报刊上发表了,发表了几十篇以后,我想把它变成一个长篇散文,一个系列散文。
舒:您大概写的是丝路的哪一段?
和:当时全程我写了几十篇,在报刊上发表,只是个人的随笔,就是一些现场感,田野考察的笔记。后来回来后,我集中时间到历史博物馆、省图书馆翻了一些资料,然后我就丰富了一下玄奘当年的史料,再加上我个人当时的现场感,再加上李若冰这么一个前辈、散文老作家,他50年代、60年代、70年代写西部的这些散文,尤其是石油的开发。所以这本书,既是写到了唐代当时的玄奘西行的一些史记,同时也写了解放以来,几十年西部的经济带的开发,尤其是石油的开发。
舒:那就应该是古今的结合了。
和:对,再加上我2004年,当时的现场感,那里的自然风光、人们的生活状态、人们的精神状态,等于是三者结合起来,有了这一本书。
舒:您是作为现代行者,既感受了像过去唐僧西去取经的文献资料,你去看了当时是什么样,您可能也翻阅了张骞出使西域途经的一些感受,您也看到了真真切切所感受到的现在的丝绸之路是个什么样。我数了一下,您一共写了五十多个景点。
和:58个景点都是我到过的一些地方,所以说一些亲历感,当然也写到一些玄奘当时很传奇的小故事,同时也写到50年代,比如说有个叫茫崖的地方,当时李若冰、李季他们都在那里深入生活过,因为李若冰当时跟着铁人王进喜。
舒:我看你写的是老茫崖。
和:老茫崖,当时是一个万人帐篷城,上万人在那里支了帐篷挖掘石油,而且很多年轻人看了李若冰写的《柴达木手记》以后,去了西部,去了茫崖这个地方,参加石油建设。但是到现在我一看那个地方,几乎万人帐篷城都被沙漠掩埋,那个叫老茫崖的地方只有一个小杂货店卖货的老人,再有一头毛驴,一条狗,然后是一片苍茫。
舒:你刚才说万人帐篷城,让我想起当年建红旗渠的感觉了,但是你说现在去一看,什么都没了,全是一片苍凉。
和:我在那捡到的是他们当年在那的牙刷,在那打碎的碗,缸子。一代人随着历史也都风消云散了。比如玉门,当初是中国石油的源头,后来慢慢也变成一个枯竭性的城市,这个也是进入到经济建设以后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人的生存境况,人对于物资的开发,最后怎么能够长久地可持续地让这些自然、矿产、物质为人服务。
舒:简简单单的一个《西出长安望葱岭》,刚和老师您那么一讲,我怎么突然觉得这个题材让我慢慢地有一些环保的思考。我们向大自然、向地球索取的太多了,索取的过程当中,我们发展了经济,给人类做出了巨大贡献,我们拥有了很多,但回过头我们再看当年的玉门油田,看过去那个万人帐篷城老茫崖的时候,现在是一片苍凉的沙漠,那种感觉可能是挺悲戚的吧?
和:应该是这样的。所以我当时这本书写完以后,经历了若干出版社和编辑,当时中国青年出版社,包括其他出版社,我也试图把它修改成一个旅游导图,同时又想把它变成一个思想随笔。然后在几家出版社放了十年之后,突然在半年前,同时有两家出版社给我打电话,说在过去的书稿发现你的丝绸之路了,现在丝绸之路要走红了,能出你的书了,我说那谁给打招呼早谁就出吧,所以这本书也就出来了。
舒:那和老师,舒丹是个敢说的女孩,有什么就直说了。那您说要是没有丝绸之路的噱头,难不成这些出版社就不出您的书了,我很气愤,和老师。
和:现在的出版市场不是很好,出版社也是企业嘛,现在的出版社很多是自费出书,我还是不坚持自费出书,我可以放弃稿费,但是书最好是出版社来出,所以我得感谢陕师大出版社对这本书出版的支持,它也应该是有一定市场的。因为满世界现在的书,好多自费出版,送送人,印得很豪华,但是很多书,包括长篇小说、个人文集也都很难说。
舒:怎么讲呢,和老师,西安书市让我个人去理解的话,纷繁复杂,也是一切向着市场靠齐吧。当然我们也能理解,现在是一个经济社会,但作为我们书迷,或者读者朋友来讲,我们还是很真诚地希望能够看到好的作品。所以我觉得这本《西出长安望葱岭》,作为一个游记也罢,或者作为大家对环保有所思考的题材也罢,让大家看一看这本书,我觉得还是很有收获的。对比一下,包括三十年前,或者甚至几千年前,古丝绸之路,包括现在重走丝绸之路,我们又看到的是什么。过去的繁荣和现在我们经过的凄凉对比之后,带给我们什么样的思考和反思,挺好的。
和:对,应该在这里面得到一种精神的滋养,因为我感觉到唐代人诗写得那么好,画画得那么好,他们的精神境界也应该是很高的,也不比现在的人的精神境界、精神处境差多少。现在是物质发达了,电子时代、经济时代,但是人和自然的关系,人和历史的关系,人的生命的本真的意义究竟是什么,就应该从唐代,从玄奘,从李白杜甫白居易,从那些人身上去吸取对于生命理解的真谛。
舒:刚刚和谷老师这么一说,还是希望大家多读读好书,虽然现在书太多了,挑得眼花。
和:好多书是权力,好多书是商业,好多是有钱就出书,垃圾很多。
舒:所以这么一讲,我觉得作为专职的作家,和老师,您也算是经过商、下过海,在大浪淘沙的过程当中,您是为数不多的感受过南方最早崛起的那一代作家中很少的作家,所以是不是基于这样的原因,您见过了,感受过了,所以您可能把别人看得重的东西反而看得轻了。
和:所以就需要回归,就需要还乡,需要回到农耕社会的那种值得保留的优秀的精神遗产中去。我到五十七岁以后,提前退休也就回老家了,为什么叫还乡呢?就在农村那么一种感受人和自然,感受现在农村人的生活处境这中间,去体会人生的意义。就从普通的农民的哲学里去思考,你从哪里来,又到哪里去,你活着是为什么,什么样是活得幸福,怎么样才是活得有意义?确实在农民中间重新回到这样的境界中,然后把你的知识和这些东西融汇起来,可能会活得更豁达一些。
舒:现在不都流行复古嘛,慢慢地,人活到一定岁数时候,可能随着自己的经历、积淀、认知,可能您现在过早地已经感受到什么叫回归了。
和:人最后都是回到最早的出发点,二十岁都往出走,然后到了告老还乡,在唐代的时候叫七十致仕,就知道慢慢地就要进入人生的秋天或冬天,最后将是这种人生的宿命。整天忙忙碌碌的,熙熙攘攘的,最后还不知为什么死了,怎么活了一辈子,搞不清楚,这就很伤感了。
舒:人一辈子就是一个圈,从哪走的,转了一圈,最后又回来了,所以才讲周易,周易的“周”是周而复始的“周”,而并非周文王或者周朝的“周”。我看有介绍,和老师的书法、绘画都是相当厉害的。
和:业余的,但不以此为生。
舒:有空了到您那去看您写字画画。
和:也到我老家原上去,我那有个小院子,种菜种花,我母亲在那管着,应该还是不错的。
舒:哟,您老母亲现在高寿?
和:我老母亲今年八十高寿了,她的一些生活也就是我写作的题材,我在《人民日报》发过几篇文章,写她去摘椒、摘苹果、种玉米。
舒:您可能还乡的另一个目的也跟老母亲有关吧?
和:也是,因为当时我父亲有病,我回家后就拾掇了一个小院子,老人在那安度晚年,我也能多陪陪他们。因为我儿子2000年已经去美国了,现在都去了十多年了,在那读到博士后,孙子孙女也都十多岁了,都在很远的地方。所以我就感觉到,越是这个时候,有些人把人一生讲得很简单,也就是把小的养大,把老的送走,也就这两件事,其他没有更重要的事情。所以孩子大了,然后就是把父母养老送终,这就是人一生应该满足的地方,如果这点做不到,他这个“人”字就写得不怎么好。
舒:对,就立不起来。所以其中一个原因也是出于孝心,和老师也就回来了。
和:也有这么一层意思。
舒:和老师,今天跟您聊得特别开心。您觉得和我聊得舒服吗?
和:聊得挺好,我觉得你尤其在历史文化这方面学养很深,也给我很多的启发。因为我现在不是继续往前走,现在往回走,去看陶渊明是怎么回事,去看苏东坡是怎么回事,人究竟怎么活着才有意义。
舒:好,和老师,我再给我们听众朋友介绍一下,如果很多的听众朋友对和老师的作品非常感兴趣,想见见和老师,跟他聊聊,跟他谝谝铁市长,在这周六,二十八号晚上的八点在嘉汇汉唐书城小寨的一楼大厅。因为我们陕西从六月二十一号开始,万邦书城和嘉汇汉唐书城都开设了夜书房,二十四小时,全天都能看书,所以小寨嘉汇汉唐书城也开设了非常好的方便市民读书的一个好去处,大家都可以去。时间安排是小寨嘉汇汉唐书城每周的周一、周三、周五、周六,二十四小时,全天都在,可以让大家看书。所以这个礼拜六晚上八点,大家跟我们一起在嘉汇汉唐书城一起恭迎和谷老师,咱们在现场签名售书,跟和老师探讨人生。特别感谢您,还有我们一个听众叫楚根良,说,丹丹,今天很高兴,把和老师连线到直播间,希望他常到直播室谝一谝,我们欢迎和老师,祝您身体健康。
和:好好,也祝您工作顺利!祝您幸福!
舒:好,和老师,咱们礼拜六晚上见,再见。非常感谢和老师,丹丹娃也感谢听众朋友收听和参与,希望大家多读书,读好书,故事广播陪您读好书,朋友们,再会!
陕西故事广播2014年6月26日
付小梅 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