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幽幽古道，青青绿桑（02）
（二）
到了晚上，徐国富把苏长河请到家里，开了一瓶好酒，又叫上齐建军作陪，两个人一左一右，一个劝酒一个谈事，磨了一晚上的嘴皮子，终于把苏浩林托付的事情办成了，还给他省下了二百块钱。苏浩林对这样的结果非常满意，转手就把那二百块钱给了徐国富的外孙女彤彤，说是给孩子的压岁钱。
今年是暖春，正月里天气回暖，风中已有湿暖的气息。
午饭后，苏浩林躺在一颗老桑树的树杈上晒太阳，等到后脖颈子被树枝铬的生疼的时候，方换了个树杈，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来给秦冬岭打电话。秦冬岭听说苏浩林得偿所愿，笑哈哈的说道：“人不要脸天下无敌，你小子要是耍起浑来就没有一个不怕的。”
“别说这些没用的，你啥时候来啊？”苏浩林笑道。
“你是闲云野鹤一身轻松，我这还上着班呢！怎么能说走就走。”
苏浩林冷笑道：“你也好意思说上班？这要是比不要脸，我还真不是你的对手。限你三天之内给我滚过来，否则绝交。”
秦冬岭还要说什么，苏浩林已经挂了电话，秦冬岭对着手机骂了一句：“苏浩林你就是个混蛋！”
对面的同事笑道：“秦主管，苏浩林就是你那个好哥们儿啊？”
“是啊！这孙子叫我三天之内出现在他面前，否则就绝交。”秦冬岭咬牙骂道：“他以为他是谁呀？我女朋友吗？！”
“秦主管，你不是一直都说，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吗？”
“哈哈哈……没错！我是这么说的。”秦冬岭狡黠的眨了眨眼睛，说道：“不过我在去看兄弟之前，应该先去看看他那身高级定制的衣服。”
“啊？”对面的同事莫名其妙的看着秦冬岭，秦冬岭已经拎着外套起身出去了。
秦冬岭通过自己的关系网已经找到了齐桑玉做家教的赵倩家，出门的时候看看时间，知道这个时候齐桑玉应该从她租住的小公寓出发去赵倩家了，秦冬岭就直接开车往她必经的路口去等。两根烟的工夫后，齐桑玉果然急急忙忙的从小区里走出来往地铁口走，秦冬岭驱车追上去在她身后按了按喇叭。
齐桑玉回头看见一辆黑色的半新不旧的奥迪车就知道车里之人是谁，过了年这十来天里，秦冬岭已经开着这辆车来以不同的借口找过自己三回了。
“你今儿又有什么事儿啊？”齐桑玉无奈的问。
“上车，我送你。”秦冬岭摆了摆头，笑道。
齐桑玉冷笑道：“多谢了。你秦大少身娇肉贵，我可不敢劳动您的大驾。有什么事儿快请说吧。”
“别啰嗦了，你不是去给你学生上课吗？迟到了可不好啊。”秦冬岭又按了按喇叭，“快点！这儿不许停车，一会儿交警要过来了！”
齐桑玉无奈，转身走过去开门坐到了秦冬岭的后面。
秦冬岭回头看了一眼，叹道：“嘿！我在你眼里就这么可恶吗？你坐我后面我怎么跟你说话？”
“我要迟到了。”齐桑玉提醒道。
秦冬岭得意的笑道：“放心，赵倩的老公得看我爸的脸色，她要是敢克扣你的课时费，我就让我爸给她老公穿小鞋。”
“小人。”齐桑玉冷笑道。
“好心当成驴肝肺啊？”秦冬岭一边踩下油门驶入车流之中，一边问：“我过几天要去你老家了，你有什么话要我带给苏浩林的嘛？”
齐桑玉冷笑道：“我跟他没话可说。”
“哦，那你父母呢？”
齐桑玉好笑的反问：“你这人真是奇怪，我跟我父母之间有什么话还用得着你一个外人传递吗？”
秦冬岭回头看了一眼，笑道：“我不是那个意思，你看看你又误会了！我去这一趟总要住个一两天，说不定会碰见你的父母。他们若是问起我来，我怎么说呢？”
“你还是好好地开你的车吧。”齐桑玉不耐烦的说道。
“你说你跟苏浩林两个人一个比一个脾气臭，将来你们要是结了婚，这日子可怎么过呀？”
齐桑玉一巴掌拍在秦冬岭的座椅后背上，叱道：“你胡说什么？”
“我……是苏浩林告诉我你是他女朋友的。否则……”
“停车！”齐桑玉喊道。
“好了好了，我不说了！这儿不让停车！再说，这里也没地铁站，你不怕迟到了？”
“就算是迟到了，我也不想跟你待在一起。停车！”
“你这脾气……世上哪个男人能受得了啊？我闭嘴，我不说了，行了吧？”
齐桑玉看秦冬岭不再多说，也不再坚持转头看向车外。
苏浩林说让秦冬岭三天之内到沙岭子村也不算为难他，因为第二天就是星期五，秦冬岭下午早退了一会儿，坐火车直扑德州，下火车后也不过晚上八点多，他也不给苏浩林打电话，直接找了个出租车奔沙岭子村去了。到了村口才给苏浩林打电话，苏浩林外套都没来得及穿就捏着手机跑出来了，一口气跑到村口看见站在夜风里抽烟的秦冬岭，扑上去就把人抱住了。
秦冬岭一把把苏浩林推开，骂道：“滚！冻死老子了！你他妈怎么也不穿件外套出来呀！”
“走走，快回家！”苏浩林从心底里感动，伸手揽着秦冬岭的肩膀带着他快步回自己的小窝。
秦冬岭被冻坏了，也顾不得嘲讽苏浩林的破房烂屋了，进门就奔着火炉去。
“吃饭没，我给你煮碗面吧？”苏浩林说着，已经拿了一只小锅出来。
“方便面吧？我吃过了，不用。”
苏浩林另一只手里握着两个鸡蛋，笑问：“鸡蛋面，吃不？”
“吃！饿死老子了！”秦冬岭恶狠狠地说道。
苏浩林把小锅放在炉子上，又从暖壶里倒进去半锅水，等水稍微翻水花的时候磕两个鸡蛋进去，撒了半勺盐。等鸡蛋半熟之后放了一缕挂面，最后放了两棵小青菜。
没多会儿的工夫，一碗热腾腾的鸡蛋青菜面端到了秦冬岭的面前，苏浩林又递上一瓶牛肉辣酱。
秦冬岭感动的吸了吸鼻子，叹道：“你小子，手艺见长啊！”
“快吃吧。”苏浩林把筷子送到秦冬岭面前。
“行！就冲你小子这碗面，老子就不跟齐桑玉那丫头片子计较了。”
苏浩林嘿嘿一笑，问：“她又骂你了？”
“就她那副拽的二五八万的样子，估计也就你能受得了了。我求求你快收了她吧。”秦冬岭说着，撅了一筷子辣酱放到面上，幸福的吃着。
“收她是早晚的事儿。”苏浩林自信满满的说道。
“哥们儿，你知道我最佩服你什么吗？”秦冬岭挑眉看着苏浩林。
“不要脸的这股劲儿，这我早知道。”苏浩林一本正经的说道。
“不。”秦冬岭竖起手指摆了摆，“老子最佩服你的胡子——你说你脸皮这么厚，它们是怎么长出来的？”
“……”苏浩林忽然伸手捏起碗里的荷包蛋塞进秦冬岭的嘴里。
吃饱喝足之后，秦冬岭和苏浩林两个人各自裹着一床棉被在炕上睡，一开始秦冬岭还说冷，睡到半夜就热的把被子掀了。第二天一早起来就找水喝，嚷嚷着火炕太厉害了，嗓子都冒烟了。
苏浩林把米下锅，放在火炉上慢慢的炖着，找了自己新买的羽绒服丢给秦冬岭，说道：“走，带你去看风景去。”
“你可拉倒吧！爷什么好风景没看过？来你们这穷乡僻壤的看什么风景……唔，这水怎么这么咸？”秦冬岭把喝道嘴里的温开水吐到了地上。
“这水还咸？回头我带你去我二姨家尝尝他们家的水，他们村整个都在盐碱地里，那地下水抽上来做菜炖汤都不带放盐的。”
秦冬岭仰天长叹：“天呐！我对生活在这里的劳苦大众表示深深的敬服！”
“收起你的敬服，赶紧的走了！”苏浩林自己穿上外套，率先出门去了。
秦冬岭拿起手机追上去，跟苏浩林两个人一路跑了二十来分钟到了那片桑树林里。
苏浩林微微的喘息着，指了指周围几百年的古桑树，自豪的说道：“看看，这是我的地盘。”
秦冬岭伸手拍了拍一棵古桑的树干，问：“这是什么树啊？这木头值钱不？”
“桑木，木头应该还值点钱，但你死了这条心吧。这树不能砍。”苏浩林仰头看着古树庞大的树冠，微微的眯起眼睛说道，“这棵树足有五百年了，应该是清朝康熙年间种下的。”
“嚯！你吹牛也得有点边吧？怎么把康熙都扯出来了！”秦冬岭完全不相信苏浩林的话。
“这可不是我胡说，我昨天在这里晒太阳的时候，县旅游局的人来考察过了，说要在这里建黄河故道森林公园。我是听他们说的，这旅游局的人不可能说假话吧？再说，如果这树能砍，我二叔也不能宁愿要那几亩耕地也不要这五十亩桑林。”
“旅游局的人来过来？那就真的不能砍了。”
“废话，当然不能砍！就算上面同意我也不同意。”
“你这是啥意思啊？不能卖木头这树还有什么用？”
“这叫桑葚树，这树上结的果子叫桑葚，你吃过没？”
“桑葚么，又不是什么珍奇的东西，我早就吃过啦，不酸不甜的没什么感觉。”
“你吃的肯定不是正宗的桑葚。就这棵树——我小时候常在上面躺着吃桑葚，撸一把捂到嘴里，就像是喝了一大口蜂蜜，那滋味别提有多美了！对了，桑葚酒呢？喝过没？”
“桑葚酒？没喝过。想想也就是果酒而已，有什么意思？我还是喜欢茅台。”
“粗俗！”苏浩林说着，伸手攀住一根树杈，一纵身就上了树。
秦冬岭跟苏浩林从十几岁的时候因为喝酒成为朋友，在一起混混了十来年的时间，虽然打架打不过他，但这等小事却也不逊色，于是有样学样，也攀着树枝上了树，坐在苏浩林的对面。
“老秦，你有梦想吗？”苏浩林眯着眼睛看着湛蓝的天空问。
“当然有了！”秦冬岭说道：“老子的梦想就是每天吃香的喝辣的，开最好的车，泡最靓的妞儿……”
“行行行，赶紧的闭嘴吧！”苏浩林伸腿踹了秦冬岭一脚。
“哈哈……林子，你把哥拉到这里来就是要谈梦想啊？”
苏浩林依旧看着天空，不理会秦冬岭的调侃，认真的说道：“其实我从小就有一个梦想，就是要在这一片土地上建造一个我的王国。我要把这里换个模样，我要让这里的人都对我另眼相看。”
“行，你这梦想真伟大，哥佩服。”秦冬岭依旧笑呵呵的。
苏浩林沉默下来，两个人就这么坐在桑树上吹着冷风。良久，苏浩林才问：“哥，问你个事儿啊。”
秦冬岭笑了：“终于开始正事儿了？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你有多少钱？我是说私房钱，你爹妈女朋友都不知道的。”
“你知道我花钱大手大脚的，爹妈平常给的钱还不够我霍霍的。如果非要说有什么钱，也就是我从小到大的压岁钱，都在一个卡里存着呢，有多少我也不知道，得去银行查查。”
“那你快查，手机就可以查，快点。”苏浩林笑眯眯的看着秦冬岭。
“行，我这就查。”秦冬岭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和钱包，对着卡号拨打银行的服务号码。
半晌之后，秦冬岭挂了电话，说：“一共五十多万。”
“哥，这钱借给我用用，行不？”
“说什么借呢！你要用，尽管拿去。”秦冬岭抬手就把银行卡递了过来。
“哥，我借你五十万，三年内连本带利还你。你若是答应，我就接着这张卡。”
“行行，你的驴脾气我早就领教过了。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拿着吧！”
“嘿嘿……那我就拿着了。”苏浩林接过银行卡，开心的笑着。
“臭德行！之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矫情呢？”秦冬岭伸手在苏浩林的脑门上撸了一把。
“这不是吃喝玩乐的小事儿。兄弟我要干大事儿了，一切都按正事儿来。”
“行了！不管干什么大事儿也得先填饱肚子。你却一大早把我拉到这里来吹了一肚子冷风。”
“走！这个时间，隔壁村卖油条的赵大爷该到了。我请你尝尝我们这儿的特色油条。”苏浩林说着从树上跳了下来。
秦冬岭也跟着跳下来，不屑的哼道：“油条还什么特色？BJ的豆浆油条那是国际有名的。”
“我跟你说，我一直觉得BJ的油条跟我们这儿的比差了十万八千里，等会儿你吃过就知道了。”苏浩林话音未落，人已经跑出去了十几步。秦冬岭只得抬脚追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