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鸿门之宴
省城的魏伯仁正准备着去寿阳,便将朝廷和巡抚衙门近十年来的拔款情况详尽梳理。
在布政使衙门库房,数名官员正在书库架子上翻寻。魏伯仁坐于一边的桌前喝茶。常冬生来回走动看着些官员着急的样子,自己也摇头,毕竟是十几年了,东西也难找啊。
鲍明山这回被魏伯仁召唤来查资料,他知道一些情况,便走到魏伯仁旁边:“大人,想找到江南省历年来赈灾的详细帐册,怕是有些困难,找出来的也是些没用的。”
“为何?”
“下官刚才看了,许多帐册涂改,况且也不全。”
“朝廷拔了银子,难道就这样不明不白用掉也没留下点痕迹?江南省是个穷省,可是皇上每年给的银子可是不少啊,就是这年年赈灾,多少也该有点效果才行啊。唉,这小石头扔进河里也能见着些水花,这几百万两扔进了河里,怎么会没有动静呢?“魏伯仁听了挺不满意,”督粮道王大人。”
督粮道王恒林上前:“下官在。”
“王大人,你是江南省的督粮道,你们督办河堤修造,每日行进在运河里,也该知道点情况吧。你说这几年朝廷给江南省的那些银子,你们是怎么用的?”
王恒林不慌不忙地说:“大人,朝廷下拔江南省的银子一分不少用于救灾,大多用于赈济灾民,修造河堤应当都有帐册明细。只是督河道、督粮道等各级官员调动频繁,各处关节甚多,上峰也时常巡查,调用公安,移交公事多有失误,责任难究,请大人见谅。”
魏伯仁站起来,点点头,随后看看那些尽是灰尘的橱柜,知道这已经是多年的积习,并非是一任的过错,脸上禁不住表现出恼火的样子。
王恒林又说:“大人,两淮粮道复杂,灾情多变,各州府就是修好的水塘堤坝也守不住一年半载就全部损毁,这毁了再修,修了又毁,如此反复,各地确已经尽力了。”
魏伯仁看着王大人的奸诈嘴脸,真的想揍他一次,他们利用赈灾的机会,将朝廷的银子莫名其妙就搞没了,让你还无从查起。可他还是忍住了:“王大人,果真如此吗?”
“这,下官是江南省督粮道怎敢在大人面前胡说,如果半句隐瞒,请大人依法惩办。”王恒林一副认真的样子。
魏伯仁隐忍着只好作罢。
正当魏伯仁在查账当口,陈万全却故意外出打猎,显得非常悠然。
守猎场一群马队在丛林里奔跑,有几只野猪和野兔吓得乱窜。
陈万全一身武侠打扮,骑在马上精神十足。虽然是汉人,但他年轻时努力学习骑射,就是想让朝廷对他另眼看待。突然他拉开弓箭,箭头穿过树林射中一头野猪。
陈万全等人的马队跑到了野猪跟前。
陈万全露出胜利的喜悦,接着他骑着马跑出了林子,在一片旷野的帐蓬前跳下来。
他走进帐蓬坐下,吴富贵亲自上前给倒上水。巡抚大人解开衣服,大口喝水。毕竟有些年纪,骑马射击这种事情,已经力不从心了。
“大人射猎之术不减当年啊,倘若皇上能命大人上战场,那必定能一举剿灭白莲教建功立业。”吴富贵适时夸奖。
陈万全摇摇头,感叹道:“好汉不提当年勇啊。如今老夫年事已高,杀几只野猪还可以,对付凶猛的教匪恐怕是不行了。”
“听绿营中传言,巡抚大人当年参与剿匪,亲自跃马上战场,连杀了三名首领,真的是能文能武啊。”
“不是老夫厉害,是这些土匪没用而已。”
正说着,一名衙役从进来报告:“禀报大人,督粮道王大人来信。”
吴富贵接过信,示意手下人下去。陈万全看过信后,脸色阴沉下来。
吴富贵见状问道:“大人,王大人的信?”
陈万全眉头紧锁:“魏伯仁正在查督粮道的帐,这小子一边捐银一边查案,这回可是来真的了。”
吴富贵吃了一惊:“这魏大人查督河道、督粮道的账,那也该请示大人才对,况且查赈灾款的账那是动一发而牵全身的。”
陈万全起身走出帐蓬,眼前是满目的青山绿水,可他的心情已经被来信搅乱了。魏伯仁终于出手了,看来赈灾只是名义,实质是想弄清江南省的多年来的情况。陈万全看着吴富贵还等待他的发话,于是感慨地说:“看来我们的好日子不多了。”
从狩猎场回来,陈万全立马召见魏伯仁,他以为,必须要对魏伯仁的火降降温,好好压压他,否则将势头漫延开来,不好收拾。
魏伯仁心里明白,不紧不慢地来到巡抚衙门:“巡抚大人,您传唤卑职有何公事?”
陈万全看看魏伯仁,笑笑道:“怎么了魏大人?老夫身为巡抚,难道只有公事才能传唤魏大人不成?”
魏伯仁感觉失言:“不不,卑职不是这个意思,多日不见大人,想必大人有公事要询问,下官也真好有公事想禀报。”
“今日不谈公事。”陈万全摇摇头,“老夫近日狩猎回来,感想很多,而且还有些战利品想让魏大人共享。”陈万全似乎非常客气。
魏伯仁感到有些唐突,但也不好推迟,只好点头应允。
“请吧。”到了客厅里,当两人进门后,桌上已经摆上了烧好的野味,热气腾腾,香味扑面。两人坐下后,陈大人亲自为魏伯仁倒酒。
魏伯仁连忙起身去拿酒壶:“陈大人,这使不得,怎能有劳大人亲自倒酒,还是下官自己动手吧。”
“不必客气。魏大人是钦差,礼法不可违。”陈大人拦住魏伯仁,“今天我们就以朋友相聚,不论官场那些,不必拘束。魏大人从京城来江南省,皇上让魏大人勘灾,实在辛苦的很,让老夫为你服务一二也是应该的。”
魏伯仁确实有些受宠若惊:“那就谢谢大人了。”
陈大人举起杯子:“魏大人,为我们同朝为官,精心合作干杯。”
魏伯仁不敢推辞:“陈大人,请!”
佣人上来将野味用刀割开分到两人的盘子里。
“魏大人,请用,这是老夫射杀的野猪,足足有一百来斤。”陈大人指着盆里的野猪肉。
既然如此,魏伯仁也不客气了,就撕开野猪肉吃起来,味道果然鲜美,并一口赞赏:“陈大人,这野猪肉确实不错,特别是这皮有劲道,嚼着有意思,在京城根本无法享受到,魏某今日有口福,那真是托陈大人的福。”
见魏伯仁吃得开心,陈大人也非常高兴吃起肉来。
魏伯仁看着陈大人,放下手上的肉说:“大人,下官有关督河道和督粮道的事想跟大人禀报。”
陈大人摆摆手,举杯来敬,示意喝下。魏伯仁想说也说不成,只好听陈大人的将酒喝下,陈大人连连说好。
“大人,魏某不胜酒力,也不敢多喝,下官是不是将事情说完再喝。”魏伯仁酒量不行,头开始有些晕。
陈万全摇摇头:“不行,今天你我是朋友喝酒,不论公事。魏大人啊,老夫在江南省多年,对这片土地有感情。江南省穷,然而这里的官员个个都是为大清尽心尽力的好官啊。魏大人如今是江南省官员了,就应当与江南省的官员一条心才对,以后要为他们多想想啊。魏大人勘灾,理应将今年的灾情如实上报,替江南省的百姓说几句话才是。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了,着眼当下,是魏大人的当务之急啊。你我在江南省是个官,在大清国里只是江海之中的小砂一粒,何时被冲走也不知道。”
魏伯仁一听感觉陈大人话里有话,于是放下了酒杯。
“魏大人眼下是皇上的红人,前途更是不可估量。能够与魏大人同朝为官共事,也是老夫之福。老夫也知道,魏大人受皇上宠爱,办的也是皇差,求功心切也属正常。江南省其它没什么,不缺的就是人情,倘若人情没有了,哈哈,结果必然也不好。老夫不会在江南省太久,终有回乡这一天。魏大人可是年富力强,日子还长着。俗话说,和气生财。唉,听老无一言吧,好好做几天官,江南省不会亏待魏大人的。以后回到京城好好享福,今日有酒今日醉吧。不说了,不说了,我们今日一醉方休。”
魏伯仁端起酒杯,显得很为难。
陈大人面露不悦:“怎么了,难道连老夫的酒也不想喝吗?”
“不,不,下官喝,喝。”魏伯仁有些酒意,控制不住自己了,“大人,这些日子下官查了督粮道衙门的帐,觉得江南省在拔款用度上有些不明,是不是请大人下令各衙门,将赈灾款的帐目清理一下啊。”
“好好,本巡抚知道了,今天就喝酒,喝。”
说罢,陈万全一干而尽,魏伯仁只好大口将酒喝下。
陈万全极其高兴地大声笑起来。
魏伯仁真的是没起来,直到日当头,他才晕晕乎乎地醒来,竭力回想昨日与陈万全喝酒的情形,回忆昨晚讲了什么话,但是几乎一片空白,这让他非常后悔。
看来,陈万全也是有戒心,在省城查案未必有用,不如将寿阳的事情搞清楚再说。摸着有些疼痛的头,他发誓再不喝酒,再不误事。
常冬生问下步怎么办?
魏伯仁无奈地摇摇头:“什么也不说了,我们还是去寿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