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节 查理八世的远征
远征意大利时,法兰西国王查理八世在位已经十一年。查理八世继承的君主政体,与欧洲其他国家相比,很少受到宪章的制约。作为决定民族存亡的对英战争领袖和作为中产阶级反对封建贵族的保护神,查理八世赢得了广泛的拥戴。法兰西王国的三级会议,即协商大会,从未成功地召开。阶级的分化导致三级会议分裂。来自第三等级的代表不能充分地维护中产阶级利益。而类似于英格兰下议院议员、由郡或县推选的维护乡村民众利益的骨干议员,在三级会议中也难觅踪迹。由于这种缺陷,三级会议一直未能牢牢地掌握国家的财政,也没有控制国家的立法和行政。所有权力由王室提名的王室委员会控制。一直以来,王室委员会任意发布命令和征税,袒护贵族。
的确,巴黎的“高等法院”,即法兰西王国的最高立法机构,试图通过投票的方式,对国王颁布的法令行使表决权。然而,国王可以通过“御临法院”轻易地推翻反对派的意见。在大议会召开之前国王先召集“高等法院”成员,强迫他们表决。在强势的王权面前,“高等法院”成为傀儡而不是王权的监督者。
1483年,父亲路易十一驾崩时,查理八世十四岁。根据查理五世1374年的法令,法兰西王国是不需要摄政的。然而,路易十一意识到,在执政方面,自己一直忽视了对儿子的培养,只能把查理八世托付给女儿法兰西的安妮监护。法兰西的安妮是博热领主彼得二世的妻子。1488年,彼得二世在兄长波旁的约翰去世后,便成为波旁公爵。
路易十一
法兰西的安妮
对于法兰西的安妮,路易十一曾经说过,“她是法兰西王国最聪明的女人”。但在查理八世在位早期,法兰西的安妮的行为实在有悖于路易十一对她“无人能及的聪明女人”的赞赏。1484年,出于对集权的欲望,法兰西的安妮成功地规避了三级会议提出的共同执政的要求,尽管这会给国家带来永久的伤害。法兰西的安妮挫败了以推定继承人奥尔良的路易为首的贵族多次夺权的阴谋,同时挫败了贵族企图恢复封建特权的阴谋。贵族的阴谋得到了布列塔尼公爵弗朗索瓦二世的支持。其他支持者还包括马克西米利安一世、英王理查三世乃至英王亨利七世。
布列塔尼公爵弗朗索瓦二世
马克西米利安一世
英王理查三世
英王亨利七世
1488年,布列塔尼公爵弗朗索瓦二世去世,法兰西的安妮便干预了布列塔尼公国的内政,并通过武力,让年轻的查理八世迎娶布列塔尼公国女继承人布列塔尼的安妮。通过一纸婚约,布列塔尼公国的自治权得到认可,但同时约定公国继续留给后人。在丈夫查理八世驾崩后,布列塔尼的安妮如果尚无子嗣,就应该嫁给法兰西王国王位的下一位继承人。通过这种方式,法兰西王国为最后一个半独立的诸侯国—布列塔尼公国—最终融入君主制做好了准备,同时了却了长久以来的一桩心事。
查理八世
布列塔尼的安妮(左二)
外交上的辉煌成就招来了法兰西王国敌人的嫉恨。马克西米利安一世对之更是恨之入骨。马克西米利安一世本人与布列塔尼的安妮曾订过婚,而查理八世也于1482年按照《阿拉斯条约》与马克西米利安一世的女儿奥地利的玛格丽特订婚。查理八世与布列塔尼女公爵布列塔尼的安妮的联姻,使马克西米利安一世和他的女儿奥地利的玛格丽特双双被抛弃。由于蒙受双重屈辱,马克西米利安一世便许诺奥地利的玛格丽特的嫁妆是阿图瓦和弗朗什-孔泰两块领地,并动用武力强制实施。英王亨利七世试图阻扰布列塔尼公国和法兰西王国的合并。阿拉贡国王斐迪南二世便抓住时机,要求法兰西王国归还早先割让给路易十一的鲁西荣。
马克西米利安一世给女儿奥地利的玛格丽特的嫁妆十分诱人,很难让人拒绝,但阿拉贡国王斐迪南二世索要鲁西荣必会遭到法兰西王国的全力抵抗。而面对英王亨利七世的干涉,法兰西人坚决要求收回加来,并最终把英格兰人赶出法兰西。不管法兰西人是否强大到敢于一搏,至少已经将加强边防、巩固王国作为国策。
阿拉贡国王斐迪南二世
奥地利的玛格丽特
不幸的是,此时,查理八世沉迷于远征意大利。查理八世自以为已经长大,可以不听从姐姐法兰西的安妮的意见。查理八世一意孤行,匆忙屈从于宿敌的要求。1492年11月,查理八世与亨利七世签订《埃塔普勒条约》。1493年1月,查理八世与斐迪南二世签订的《巴塞罗那条约》将塞尔达尼亚和鲁西荣割让给阿拉贡王国。1493年5月,通过《森利斯条约》,奥地利的玛格丽特收回阿图瓦和弗朗什-孔泰两块领地,然后转送给自己的父亲马克西米利安一世。处理完家门口的这些问题后,查理八世就急忙准备意大利战争了。
在罗马帝国衰落之后,意大利迅速失去了民族凝聚力。意大利尽管多次试图在半岛建立统一的王国,最后还是徒劳无功,各自为政。西方君主纷纷角逐意大利。但在13世纪末,一切纷争趋于平静。在主权诉求失败的众多小国中,崛起了五颗耀眼的明珠。
米兰公国位于伦巴第平原的中央地带。13世纪末,米兰公国落入威斯康提家族之手。这是一个残暴却很有本事的家族。威斯康提家族破坏自由,极力扩张领土,吸纳平原上摆脱威尼斯共和国统治的众多小国。随着威斯康提家族男系后裔的断绝,米兰公国被意大利雇佣军首领弗朗西斯科·斯弗扎霸占。1450年,弗朗西斯科·斯弗扎将领土延伸到阿达河,直插威尼斯列岛,到达塞西亚。弗朗西斯科·斯弗扎的领土在塞西亚与当时属于萨伏依公爵和蒙特弗尔拉侯爵的皮埃蒙特相接。1476年,弗朗西斯科·斯弗扎的儿子加莱亚佐·玛利亚·斯弗扎为自己的专制、贪婪和残暴付出了代价,被三个米兰贵族所杀。如果诛杀暴君的行为可以得到辩护,那么这三位米兰贵族可以称得上“爱国者”。暴君加莱亚佐·玛利亚·斯弗扎留下一个寡妇—萨伏依的博纳。在丈夫加莱亚佐·玛利亚·斯弗扎足智多谋的顾问弗朗西斯科·西蒙内塔的辅佐下,萨伏依的博纳以年幼儿子吉安·加莱亚佐·斯弗扎的名义继续统治米兰公国。三年后的1479年,吉安·加莱亚佐·斯弗扎的叔叔卢多维科·斯弗扎,绰号“摩尔人”,推翻了萨伏依的博纳的统治。弗朗西斯科·西蒙内塔被处决。卢多维科·斯弗扎夺取了摄政权。卢多维科·斯弗扎野心勃勃,为所欲为,喜爱玩弄阴谋,但不像众多前任那样残忍无情。他虽然专横,却是艺术自由的维护者,保证了米兰公国的安宁与和平。
弗朗西斯科·斯弗扎
加莱亚佐·玛利亚·斯弗扎
萨伏依的博纳
吉安·加莱亚佐·斯弗扎
卢多维科·斯弗扎
米兰公国的东边是威尼斯共和国。13世纪末,曾经的民主统治变成了封闭的商业寡头统治。到了15世纪末,不仅大议会垄断了国家的选举,而且威尼斯总督本人也变成了“装饰性”的傀儡。威尼斯共和国原本很少关注本土政治。越过家门口的潟湖,威尼斯共和国把眼光投向了地中海和东方,那里是商业和财富的源泉。15世纪下半叶,为了获得新的领地,威尼斯共和国又把目光投向了西方。在商业冒险中,威尼斯共和国的确获得了巨大成功。在占据摩里亚半岛的亚得里亚海东部沿岸和爱琴海之后,威尼斯共和国现在已经统治着波河以北的大片领土,向东延伸到阿达,向北延伸到阿尔卑斯山脉。然而,扩张政策使威尼斯共和国陷入了与意大利的政治冲突之中,并引起了意大利诸多城邦的忌妒。不过,威尼斯共和国仍然是令人敬畏的。通过1479年的条约,威尼斯共和国尽管放弃了斯库台、内格罗蓬特及摩里亚半岛上大多数领土,但仍然保持着商业特权,并与土耳其人维持了短暂的和平。1488年,通过别出心裁的谋划,威尼斯共和国巧妙地兼并了塞浦路斯岛。
繁荣的威尼斯
比起意大利其他城邦,威尼斯共和国的贵族统治很少涉及贪腐,并且能长期保持廉洁。稳定的政局,没有反叛的骚扰,使威尼斯共和国成为周边其他意大利城邦羡慕的对象。威尼斯共和国贵族统治者的宽容和明智使它获得了臣民的信赖和忠诚。威尼斯共和国非常富足。威尼斯共和国对艺术的保护功不可没。如果说威尼斯共和国的国民素质不够高尚,那么其他意大利城邦就更不足挂齿了。
威尼斯共和国的南边和西南边是曼图亚和费拉拉这两个独立的公国。其中,曼图亚公国位于明乔河的沼泽地带,属于贡萨加家族,而费拉拉公国控制着波河的出口,由埃斯特家族统治。
佛罗伦萨共和国位于亚平宁山脉之下,控制着亚诺河的分水岭。佛罗伦萨共和国的附属城市有沃尔泰拉、阿雷佐、科尔托纳、皮斯托亚、比萨等。东北面和南面是独立城邦卢卡和锡耶纳,同时它们是佛罗伦萨共和国的宿敌。
比萨
作为以商业行会为基础的的共和国,佛罗伦萨共和国实际上被美第奇家族控制。美第奇家族表面上维护宪法的完整无缺,实际上让自己的同党把持政府。美第奇家族时不时让由一拨公民包装成的“议会”选举出委员会,控制着领地政府官员的推选。1480年,一个由七十人组成的的“协会”,实际上由洛伦佐·德·美第奇提名组成,取代了“议会”选举出的委员会。这个“协会”不仅控制着领地,而且为佛罗伦萨共和国的立法机构提名,因此成为佛罗伦萨共和国的“统治者”。通过灵活地操控税收,“协会”成员劫富济贫,从而使美第奇家族赢得了下层阶级的支持。美第奇家族的银行财务和公共财产混淆在一起,使美第奇家族最终掌握了行政管理权。比起米兰公国的斯弗扎家族,佛罗伦萨共和国的美第奇家族的统治要温和得多。美第奇家族的权威来自政治上的天分。于是,他们成功地统治了雅典文明以来世界上最不安分、最敏感、最杰出的一群人。佛罗伦萨集中了意大利艺术和文学的精华。令人赞叹的是,这些不拘一格的不朽作品使文艺复兴光芒四射,熠熠生辉。令人非常惋惜的是,在意大利历史的关键时刻,美第奇家族的代表—洛伦佐·德·美第奇—于1492年4月去世。其子皮耶罗·迪·洛伦佐·德·美第奇平庸无能,结果美第奇家族的势力迅速崩溃。
洛伦佐·德·美第奇
皮耶罗·迪·洛伦佐·德·美第奇
教皇国的南部和东部环绕着锡耶纳和佛罗伦萨,横跨意大利,并两头连接大海。教皇国由“圣彼得的遗产”、坎帕尼亚大区、斯波莱托公国、马尔凯大区的安科纳和罗马涅等部分构成。
在所有领地中,除前两个承认教皇的宗主权外,其他实际上都是独立的领地。在前两个领地中,势力强大的奥尔西尼家族和科隆纳家族都对教皇国构成了威胁。后来,教皇一直想强化对这些地区的统治,建立强大的世俗领地。这项政策始于教皇西克斯图斯四世。西克斯图斯四世想通过这种方式使教皇可以长期存在,这种想法也许是对的。然而,在中世纪,关于神圣罗马帝国的观念早已不存在。把基督教徒统一在一个信仰之下的念头也不现实。由于自身的缺陷,教皇虽然没有失去对欧洲的全部控制力,但大部分控制力已经失去。教皇尼古拉五世和教皇庇护二世企图重新获得欧洲精神领袖的计划很难实现。教皇在阿维尼翁受法兰西国王控制期间(1309年到1377年)及教会“大分裂”(1378年到1417年)期间,意大利城邦实力上升,进一步扩张的欲望膨胀。在这种情况下,为了避免落入像10世纪那样沦为贵族傀儡,教皇必须顺势而为,建立一个强大而统一的王国。然而,代价是昂贵的。由于深陷政治阴谋的旋涡,教皇对世俗臣民滥用其精神领袖的权力,让欧洲有识之士非常震惊。更加不幸的是,这段时间上任的教皇都是一群素质低劣的人。教皇西克斯图斯四世贪财,为了提拔侄子,不惜一切代价。教皇英诺森八世无可救药地贪腐和懒散,他是第一位公开承认有私生子的教皇。从1492年到1503年,罗德里哥·博尔吉亚成为教皇,称“亚历山大六世”。他生活毫无节制。对他的指控,十宗罪都不为过。人们即使因为证据不足放弃对他的指控,也不能否认他极度放荡不羁,藐视礼俗,贪婪无厌,残暴成性,品格低劣。
教皇西克斯图斯四世
教皇尼古拉五世
教皇建立世俗领地的欲望也伤害了意大利。由于无力按照自身的统治方式去统一意大利半岛,教皇于是下决心阻止其他势力统一意大利半岛。为了调和主教和世俗诸侯之间的利益冲突,教皇准备拿国家的主权做交易。在此之前,教皇们不止一次寻求外国势力的协助。他们即使无须为法兰西王国的第一次入侵承担责任,也应为外国占领永久化承担责任。
教皇英诺森八世
教皇亚历山大六世
意大利半岛南部是那不勒斯王国,当时由费兰特一世统治。费兰特一世是阿拉贡国王阿方索五世的私生子。西西里岛和撒丁岛及阿拉贡王国属于斐迪南二世为代表的合法支系。在意大利各城邦中,那不勒斯王国是最不安定的。1485年,那不勒斯王国就爆发过反对暴君费兰特一世的骚乱。凭借狡诈和实力,费兰特一世最终获得了胜利,但虚伪和残忍使他失去了民心,政权摇摇欲坠。1494年1月,费兰特一世驾崩,儿子阿方索二世继位。据法兰西王国编年史记载,虽然阿方索二世的处境并非很危险,但他是一个比自己父亲更恶劣的人,因为“从未有任何王储比他更加血腥、邪恶、野蛮、荒淫和贪婪”。
阿方索二世
五个城邦之间相互对立,相互排斥,一直未能建立完全统一的国家,终于导致了意大利的毁灭。实力过分平均,过于相互妒忌,过于显示民族特性的分歧,以及在此基础上建立的统一的联邦制政府,自然导致民族共同利益意识的丧失。在众多对立小国共存的情形下求生存,只能诉诸精心设计的阴谋、利欲熏心的贪婪和背信弃义的外交,从而使意大利处于更加严重的引狼入室的威胁之中。
如果说意大利诸城邦首领之间的争吵导致了外国势力的入侵,并阻止了任何永久联盟的形成,那么意大利所处的糟糕状况则使成功抵抗的所有希望化为乌有。纵观意大利15世纪的社会史,有两个教训提醒着我们:第一,自由的丧失及政治派系对人民道德素质产生致命的影响;第二,即使宗教起着精神缓和作用,奢华之风与对艺术和文学的过度投入也带来了潜在的危险。
在米兰公国和那不勒斯王国,一切政治自由已被摧毁,暴政教给人民的唯一武器便是阴谋和暗杀。在佛罗伦萨共和国,宪法形式仍然保留,但其精神已荡然无存。佛罗伦萨共和国被势不两立的仇恨撕裂。意大利人残酷地镇压异己,驱逐失败者。意大利人热衷于相互猜疑,政治仇恨加深。失去权力便失去一切。于是,意大利人变得绝望,忘记必要的忍耐和作为少数特权者应尽的义务职责,寻求用秘密的阴谋或公开的暴乱去推翻敌对的政权。弱小城邦的情况更加糟糕。局势更加不稳定,内讧更加激烈,成功暴动的可能性更大。毫无疑问,比起意大利半岛上的其他城邦,威尼斯共和国和教皇国更加稳定。不过,即使是在那里,阴谋、贪腐和勾结也司空见惯。
落入这般政治环境,人们不仅感觉意大利的民族性已经消亡,而且感觉对城邦和公国的爱国主义精神也先于自卫本能的消亡而气数已绝。对成功的崇拜替代了对原则的遵守和对当局的服从。在牺牲道德的基础上,投机取巧和自私风靡一时。更有甚者,暴君们为了保护自己、征服他人,竟然引入雇佣军。共和国的臣民,部分由于懒惰,部分由于认为很难用纪律涣散的民兵去抵御训练有素的士兵,也就跟风效仿。意大利变成了外国雇佣兵的牺牲品。战争成了游戏,除了为薪水和个人野心而争吵,雇佣兵对其他东西毫无兴趣。雇佣兵热爱自己赖以生存的战场,但不希望有决定性的战斗。个人利益或者高薪决定了雇佣兵如何选边站队,或建立或推翻某个政权。雇佣兵甚至四处散布谣言。同时,意大利人再也不是那个骁勇善战的民族了。当考验降临,意大利人却发现无法抗衡能征善战的北方国家,被敌人疯狂的屠杀吓破了胆。
快速增长的荣华富贵及文学和艺术的发展很容易引发同样的后果。对物质享受的追求使意大利人变得懦弱、自私和懒散。批判的恢复,引发了怀疑论。批评被毁灭,重建批评功能的热情和信仰也不复存在。经典理念的回归也导致异教思想的复活。艺术带来欢乐,形式美和色彩美带来感官享受,对这些享受的关注,让许多人耽于声色之乐。文艺复兴的历史似乎警示着人们:美学精神未必与宗教和道德相关联。毫无疑问,夸大这一点是容易的。同时毫无疑问,许多人过着淳朴简单的生活。或许,对像季罗拉莫·萨沃纳罗拉这样的宗教狂热分子的指责有些过分。不过,现代人对意大利人的责难,证据是确凿的。从当时的文献资料中,现代人定能找到历史的见证者。在《论政府的艺术》一文中,尼可罗·马基雅维利运用愤世嫉俗的坦率,无视所有的道德准则。在历史政治文献中,这是前所未有的。洛伦佐·德·美第奇时代狂欢节上的娱乐足以令我们确信意大利人的道德沦丧有多么严重。由于意大利人不具备任何民族意识和爱国主义精神,也没有任何抵抗外来势力的优秀素质,美丽的平原上因此只能呈现出列国之间的对抗,并最终陷于外国势力的统治,直至19世纪中后期。
季罗拉莫·萨沃纳罗拉
尼可罗·马基雅维利
法兰西王国对意大利的主权声索不仅是双重的,而且是长期的。奥尔良家族凭借瓦伦蒂娜·威斯康提米兰公国威斯康提家族女继承人血统,认为自己是公爵宝座的合法继承者,并认为斯弗扎家族是篡位者。安茹家族则对那不勒斯王国被来自阿拉贡家族的国王统治提出了异议,认为乔安娜二世(已于1435年驾崩)已经将那不勒斯王国留给了安茹家族族长安茹的勒内。查理八世的侄子奥尔良家族的路易代表家族提出主权声索。路易已经控制了阿斯蒂。从1481年起,安茹家族就遵循最后一位安茹公爵安茹的勒内的意愿,开始争夺安茹和普罗旺斯的统治权。路易十一对安茹和普罗旺斯的归属没有异议,但他那野心勃勃的儿子查理八世迷恋控制意大利南方各王国,急于强化对意大利的主权声索,以为这样就可以获得征讨土耳其的出发点。然而,如果米兰公国和那不勒斯王国之间的矛盾并没有提供诱人的可乘之机,那么查理八世就难下决心,发起进攻。
乔安娜二世
安茹的勒内
1435年,作为与安茹的勒内争夺那不勒斯王国的劲敌,阿方索五世曾警告当时米兰公国的统治者菲力波·玛利亚·威斯康提,那不勒斯王国昔日的主人法兰西王国会向意大利北部扩张。1450年,菲力波·玛利亚·威斯康提去世后,弗朗西斯科·斯弗扎确保了米兰公国的短暂和平。弗朗西斯科·斯弗扎清楚地意识到对米兰公国主权的合法声索,已经经瓦伦蒂娜·威斯康提转移到法兰西的奥尔良家族手中。结果则是皆大欢喜。两大家族因弗朗西斯科·斯弗扎的女儿伊波利塔·玛利亚·斯弗扎与卡拉布利亚公爵阿方索缔结婚姻而结成了紧密的联盟。忠于美第奇家族传统政策的洛伦佐·德·美第奇也加入联盟。洛伦佐·德·美第奇希望通过米兰公国、那不勒斯王国和佛罗伦萨共和国三方联盟维持意大利半岛的权力平衡,抵制威尼斯共和国和教皇国的入侵,并通过维护意大利半岛的和平,消除外国势力进行干涉的一切借口。洛伦佐·德·美第奇是否成功,可能会受到质疑,但洛伦佐·德·美第奇的死亡确实让唯一有可能维护意大利半岛和平的人不复存在。
伊波利塔·玛利亚·斯弗扎
甚至在洛伦佐·德·美第奇去世之前,米兰公国和那不勒斯王国之间的联盟就已经面临分裂的威胁。1479年的政变使绰号“摩尔人”的卢多维科·斯弗扎从萨伏依的博纳手中夺取了权力,并得到了那不勒斯国王费兰特一世的承认。然而,1480年,伊波利塔·玛利亚·斯弗扎去世了。她是卢多维科·斯弗扎的妹妹、那不勒斯国王阿方索二世的妻子。伊波利塔·玛利亚·斯弗扎的去世宣告了两个家族之间联盟关系的破灭。
1489年,年轻的吉安·加莱亚佐·斯弗扎和卡拉布利亚公爵阿方索那不勒斯的伊莎贝拉的联姻使情况变得更糟。卡拉布利亚公爵阿方索忌妒卢多维科·斯弗扎的统治,并希望看到1492年年满二十岁的女婿能恢复公爵爵位。那不勒斯的伊莎贝拉同样忌妒埃斯特的比阿特丽斯—卢多维科·斯弗扎的妻子—获得的地位和荣誉。
那不勒斯的伊莎贝拉
1492年,皮耶罗·德·美第奇在佛罗伦萨接替洛伦佐·德·美第奇,加入了卡拉布利亚公爵阿方索对抗卢多维科·斯弗扎的秘密同盟。那不勒斯国王费兰特一世虽然极不情愿,但被说服加入。至此,意大利安全所系的米兰公国、那不勒斯王国和佛罗伦萨共和国三方同盟被打破。卢多维科·斯弗扎被迫去别处寻求支持。卢多维科·斯弗扎想把侄女比安卡·玛丽亚·斯弗扎嫁给马克西米利安一世。马克西米利安一世在1493年被推选为神圣罗马帝国皇帝。作为回报,卢多维科·斯弗扎获得米兰公国的统治权。一直以来,米兰公国的统治权很难落到斯弗扎家族手中。由于马克西米利安一世未能提供更有效的援助,绝望的卢多维科·斯弗扎旋即向法兰西王国求助。编年史家菲利普·德·科米纳曾写道:“卡亚佐伯爵圣塞韦里诺被派去笼络查理八世。当时,卡亚佐伯爵圣塞韦里诺只有二十一岁,拥有意大利式的自负和荣耀,强烈申明对美丽的那不勒斯王国的主权。”
比安卡·玛丽亚·斯弗扎
编年史家菲利普·德·科米纳
洛林公爵勒内二世
卢多维科·斯弗扎的举措受到强烈谴责。之前,为了各自的目的,意大利诸侯们争相拜访法兰西王国。卢多维科·斯弗扎对这一做法深恶痛绝。1485年,教皇英诺森八世鼓动洛林公爵勒内二世向安茹家族施压,并争夺那不勒斯主权,卢多维科·斯弗扎对此也进行阻止。然而,卢多维科·斯弗扎虽然自私,是外交背叛的“高手”,但绝非当时意大利最坏的诸侯。那不勒斯王国政策的改变,迫使卢多维科·斯弗扎铤而走险。同时,吉安·加莱亚佐·斯弗扎是无能之辈。贪得无厌且权力欲十足的阿方索二世希望吉安·加莱亚佐·斯弗扎成为自己的傀儡。卢多维科·斯弗扎既不希望也不指望法兰西人征服那不勒斯王国。事实上,意大利人经常把请外援作为威胁的手段,以至忘记了潜在的危险。卢多维科·斯弗扎求助查理八世只是个带有阴谋的游戏。这个游戏人人都在玩,只不过其他人还没有尝到甜头,而卢多维科·斯弗扎成功了。但这个游戏不仅会害了卢多维科·斯弗扎,也将葬送意大利。卢多维科·斯弗扎不是唯一拜求查理八世的人。卢多维科·斯弗扎对查理八世的劝告得到了那不勒斯王国逃亡者萨勒诺的支持。萨勒诺渴望报复费兰特一世在1485年残酷镇压贵族反叛领袖时背信弃义的行为。除此之外,波吉亚家族的枢机主教朱利安·德拉·诺维也恳求查理八世。这时,朱利安·德拉·诺维刚刚登上教皇宝座,成为教皇亚历山大六世(1492年8月)。
波吉亚家族纹章
编年史家菲利普·德·科米纳曾指出:“关于远征,所有有经验、有智慧的人都已经进行了热烈的辩论,一致认为远征是一种非常危险的行为。”法兰西的安妮、她的丈夫波旁公爵彼得二世及众人极力劝阻国王查理八世,但查理八世愚蠢而固执。最后,查理八世的固执被宠臣利用。这些人包括史蒂芬·德·维尔和圣马洛主教纪尧姆·布瑞肯特。史蒂芬·德·维尔曾经是议事厅的顾问,现在是博凯尔的总督。他们一个希望得到那不勒斯王国的土地,另一个希望得到米兰公国大使许诺的枢机主教帽。年轻的贵族们渴望得到意大利的战利品,起哄支持远征意大利。查理八世则急于实现宏伟的蓝图,而实现这一蓝图他“既没有充足的财力、足够的智力,更谈不上充分的准备”。
圣马洛主教纪尧姆·布瑞肯特
1494年8月,查理八世在里昂享受初夏的美好时光,进行大规模的庆祝活动,并肆意挥霍为远征而筹借的钱款。随后,查理八世经罗讷河到达维耶纳,然后经蒙热内夫尔山口穿越阿尔卑斯山脉(1494年9月2日)。查理八世的军队,除了法兰西人,还有神圣罗马帝国的长矛兵和瑞士的雇佣兵。这成了外国势力入侵的一个先兆,致使此后一百年里,美丽的意大利平原哀鸿遍野。
查理八世在阿斯蒂会见了卢多维科·斯弗扎。先是因为庆祝活动,后因为疾病,查理八世推迟了进军。直到1494年10月6日,他才离开阿斯蒂前往皮亚琴察。在皮亚琴察,查理八世举行了关于未来行程的讨论。查理八世打算现在离开盟友的领地。威尼斯共和国与意大利西北部各城邦保持中立。教皇亚历山大六世虽然犹豫,但仍决定反抗法兰西人。在佛罗伦萨,意见分歧很大。忠于传统的市民支持法兰西人,市民的观点得到季罗拉莫·萨沃纳罗拉的强烈支持。季罗拉莫·萨沃纳罗拉说,应该让灾难惩罚意大利。同时,皮耶罗·德·美第奇与那不勒斯国王阿方索二世缔结了盟约。查理八世决定选择更加靠西边途经蓬特雷莫利的路线作为远征路线,而非途经博洛尼亚的便捷路线。这样一来,查理八世就可以避免遇到被阿方索二世派来守罗马涅的那不勒斯王储斐迪南,从而确保海上通道畅通。1494年9月8日,洛林公爵勒内二世在拉帕洛战胜了那不勒斯国王阿方索二世的弟弟费德里戈而赢得了制海权。此外,佛罗伦萨人希望佛罗伦萨共和国会趁查理八世的到来宣布臣服法兰西王国。
佛罗伦萨
那不勒斯王储斐迪南
穿越这条路线很艰难。一路走来,尽是荒凉,甚至连马的饲料供应都得不到,而且沿途都有防守严密的要塞。法兰西人如果在这里遇到顽强的抵抗,就可能永远不会越过托斯卡纳,因为卢多维科·斯弗扎已经后悔把查理八世引入意大利。卢多维科·斯弗扎怀疑法兰西人对米兰公国的企图。1494年10月,卢多维科·斯弗扎不幸的侄子吉安·加莱亚佐·斯弗扎被毒死。人们普遍认为,吉安·加莱亚佐·斯弗扎的死亡使因对抗那不勒斯王国而需要法兰西人援助的理由不复存在。然而,佛罗伦萨人内部不和帮了查理八世的忙。法兰西人畅行无阻,通过了峡谷,并在洗劫菲维扎诺之后进驻萨尔扎纳。此时,皮耶罗·德·美第奇对佛罗伦萨人的不满感到恐惧,匆忙答应了查理八世的要求。皮耶罗·德·美第奇应诺了一笔钱,交出了四个最重要的城市:萨尔扎纳、彼得拉桑塔、比萨和莱格霍恩。这些屈辱的让步使佛罗伦萨人更加恼火。1494年11月8日,皮耶罗·德·美第奇回到佛罗伦萨共和国后,市民们纷纷拿起武器。皮耶罗·德·美第奇被迫乔装逃往威尼斯。佛罗伦萨人的背弃威胁到了阿方索二世在罗马涅的地位。通往罗马的大门敞开了。至此,阿方索二世只好退位。
与此同时,查理八世给比萨人一个与自己职责毫不相干的承诺—将比萨人从可恨的佛罗伦萨共和国统治者手中解放出来。然后,他继续率军向佛罗伦萨共和国挺进。季罗拉莫·萨沃纳罗拉曾给出忠告,查理八世要想获胜,必须表现出仁慈,特别是对待佛罗伦萨人。但查理八世漠视这一忠告。1494年11月17日,查理八世“耀武扬威”地进入佛罗伦萨共和国,就像一位征服者。除了威逼利诱,查理八世还提出更多过分的要求。首先,查理八世要求请回皮耶罗·德·美第奇,这一要求遭到拒绝。接着,查理八世坚持要把一名法兰西副官留在城里,并满足该副官的一切需求。法兰西人的专横激怒了佛罗伦萨人。当查理八世发出最后通牒并威胁动用武力强制执行时,尼科洛·卡波尼回答道:“好吧,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看到可能无法收场,查理八世便缓和了要求。佛罗伦萨同意在六个月内支付十二万弗罗林,并允许查理八世的两名代表留在佛罗伦萨,但不能召回美第奇家族的皮耶罗·德·美第奇。查理八世承诺战争结束时(1494年11月27日)归还皮耶罗·德·美第奇割让的城市。解决了与佛罗伦萨共和国的争端后,1494年12月2日,查理八世途经接受法兰西驻军的锡耶纳,随后向罗马进军。
查理八世进入佛罗伦萨
美第奇家族纹章
奥斯曼帝国苏丹巴耶塞特二世
教皇亚历山大六世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维护那不勒斯王国。现在,他变得非常惊恐。亚历山大六世与奥斯曼帝国苏丹巴耶塞特二世联络过。作为回报,亚历山大六世提出协助巴耶塞特二世谋杀其弟杰姆。杰姆当时被亚历山大六世控制着。此事被曝光后,查理八世抓到了亚历山大六世的把柄。亚历山大六世的敌人呼吁召开大议会会议。奥斯蒂亚已经被法布里齐奥·科隆纳以德拉·诺维的名义占领(1494年9月18日)。德拉·诺维是亚历山大六世的宿敌。为了确保那不勒斯王储斐迪南和他的军队安全撤退,亚历山大六世决定和法兰西人达成协议,允许法兰西人进入罗马城,而自己则退到圣安吉洛。枢机主教德拉·诺维和卢多维科·斯弗扎敦促查理八世不要再让步,并召集大议会,试图废黜教皇,着手宗教改革。枢机主教布利科内特不希望出现任何纰漏从而危及自己得到枢机主教的帽子。查理八世绝非改革者,亚历山大六世的让步产生了效果,最后协议达成。教皇亚历山大六世同意交出奇维塔韦基亚、泰拉奇纳和斯波莱托,以便到战争结束时能确保自身安全。同时,教皇亚历山大六世赦免叛逆的枢机主教布利科内特,并交出杰姆。亚历山大六世还授予圣马洛主教一直垂涎的枢机主教的帽子,并责令自己的儿子,枢机主教恺撒·博尔吉亚作为人质跟随查理八世。查理八世刚一离开罗马前往南方,恺撒·博尔吉亚就溜走了,同时杰姆也死了。杰姆的死亡很可能是自然原因造成的,但人们普遍认为是亚历山大六世毒死了他。恺撒·博尔吉亚的消失提醒查理八世不能相信教皇亚历山大六世的承诺。
枢机主教恺撒·博尔吉亚
恺撒·博尔吉亚溜走
法兰西人的成功让阿方索二世感到沮丧。阿方索二世知道,臣民们厌恶他,仇恨他。残忍的人一般都很懦弱,阿方索二世现在成了无以名状的恐怖的牺牲品。阿方索二世感到“眼前的石头和树木都似乎因法兰西的胜利而哭泣”,于是把王冠交给了儿子,然后逃到了西西里岛(1495年2月)。
阿方索二世的儿子斐迪南二世勇气可嘉。斐迪南二世在圣日耳曼诺加入军队。圣日耳曼诺的山口和加里利亚诺河有利于防守。但法兰西人在圣乔瓦尼山的野蛮行径使恐怖气氛在军队中扩散开来,于是军队退守卡普亚。那不勒斯爆发起义,斐迪南二世被臣民迎回。斐迪南二世发现将军吉安·贾科莫·特里乌尔齐奥已经和查理八世达成妥协。那不勒斯人再次觉醒。斐迪南二世宣称,他因父辈的罪孽而非自己的罪过饱受折磨。斐迪南二世承诺,如果因为法兰西人的野蛮行径,他的臣民希望自己回归,他将义无返顾。1495年2月21日,斐迪南二世启航前往西西里岛。1495年2月22日,查理八世进入那不勒斯王国。几个星期内,那不勒斯王国所有领土几乎都落入查理八世之手,除了布林迪西、巴里、奥特兰托、盖利博卢半岛、雷焦和几座要塞。
吉安·贾科莫·特里乌尔齐奥
查理八世进入那不勒斯王国
编年史家菲利普·德·科米纳曾说过:“查理八世的成功必须被认为是天意。”查理八世几乎没有刺出一根长矛,就横扫了意大利,赢得了一个王国,这似乎证明他夸下海口—领导一场讨伐土耳其人并光复君士坦丁堡的征程—即将实现。然而,胜利昙花一现,“命运突然改变了,就像当年在挪威那样”。法兰西人因成功而骄傲自大,同时“法兰西很少有人认为意大利人是有血性的”。然而,法兰西人的残忍和放肆使他们疏远了意大利人。查理八世没有采取任何措施来确保胜利,而是一味沉浸在征服者的欢乐中。法兰西人没有尽力去安抚那不勒斯贵族,所有的职务都授予了法兰西人,而且承诺的减税措施从未落实。
与此同时,北方正刮起一场风暴。卢多维科·斯弗扎早就后悔不该轻率地求助法兰西人,并且担心奥尔良的路易可能会对米兰公国提出主权要求。教皇亚历山大六世极度害怕最高宗教会议,希望出现一股势力抗衡卢多维科·斯弗扎。一开始,威尼斯人曾嘲笑查理八世远征意大利,现在则十分震惊。斐迪南二世已经向查理八世提出抗议,并开始担心查理八世袭击西西里岛。马克西米利安一世的地位受到瓦洛瓦家族的威胁。国与国之间的谈判已经在威尼斯进行了很长时间。对那不勒斯的占领使事态发展进入关键时刻。1495年3月31日,威尼斯联盟形成,表面上是保卫领土,并为对抗土耳其人而备战。史学家弗朗西斯科·圭恰迪尼则认为威尼斯联盟的实质是密谋将法兰西人赶出意大利,从而免受法兰西人的进一步入侵。然而,只有佛罗伦萨人拒绝与法兰西人断交,因为他们希望在法兰西人的帮助下重新夺回比萨。
弗朗西斯科·圭恰迪尼
蒙庞西耶伯爵吉尔伯特·德·波旁
查理八世以令人难以置信的愚蠢,一直拖延到1495年5月,仍无望获得教皇亚历山大六世的认可—那不勒斯归属法兰西王国了。随后,查理八世匆匆忙忙地从那不勒斯大主教手中接过王冠,开始撤退,当时法军只剩下不到一万人(1495年5月20日)。编年史家菲利普·德·康米尼曾说,蒙庞西耶伯爵吉尔伯特·德·波旁“是一个好士兵”, “但他缺乏头脑,而且懒散,直到中午才起床”。这样的人却被留下来当总督。史蒂芬·德·维尔,现在的诺拉公爵,被任命为加埃塔总督和财务总监。法兰西最好的勇士,斯图亚特·德·奥比尼被任命为卡拉布里亚总督。当查理八世逼近罗马时,亚历山大六世逃到了奥维多,接着又逃到佩鲁贾。到达托斯卡纳后,查理八世发现一切都很混乱。锡耶纳、卢卡和比萨形成了对抗佛罗伦萨共和国的联盟,并谋求法兰西王国帮助。在季罗拉莫·萨沃纳罗拉的建议下,佛罗伦萨共和国改革了政府,要求查理八世归还暂时割让给他的城市。查理八世没有做出决定,把问题留给谈判来解决,并在割让的城市保留法兰西军队。1495年6月23日,查理八世越过了亚平宁山脉。
法兰西人从意大利撤退时并不是没有遇到攻击。在意大利西海岸,法兰西王国舰队保护军队不受威尼斯舰队和西班牙舰队的攻击。但在陆地上,曼图亚侯爵弗朗西斯科二世·贡萨加率领的米兰军队和威尼斯军队在福尔诺沃与法军打了一场遭遇战。米兰军队和威尼斯军队在数量上和地利上都占优势,如果决心拼死一战,或许就会给法军致命一击。但意大利人并不急于打败法军,查理八世则自以为是地继续前进,先锋部队不断挺进。法军与卡亚佐伯爵率领的米兰军队遭遇,但米兰军队的进攻不太猛烈。根据史学家弗朗西斯科·圭恰迪尼的说法,出现这种情况,源于卢多维科·斯弗扎担心完胜可能会使自己受到威尼斯军队的控制,而威尼斯军队的人数远超米兰军队。同时,卢多维科·斯弗扎也担心法军惨败,自己可能会受到法兰西人的报复。于是,卢多维科·斯弗扎命令卡亚佐伯爵不要向法军猛攻。与此同时,法军中军和后方部队遭到极其猛烈的攻击,查理八世突然处于危险之中。然而,由于米兰军队和威尼斯军队军纪涣散,查理八世逃过一劫。米兰军队和威尼斯军队的许多士兵转而掠夺查理八世的营地,后备部队没有继续发起进攻。查理八世虽然失去了辎重,但没有丢掉威望,因而可以继续夺路而逃。
曼图亚侯爵弗朗西斯科二世·贡萨加
米兰军队和威尼斯军队在福尔诺沃与法军遭遇
米兰军队、威尼斯军队与法兰西军队交战
在阿斯蒂,查理八世被有关诺瓦拉的问题绊住了。1495年6月,奥尔良的路易占领了诺瓦拉,随后却被卢多维科·斯弗扎围困。走投无路之下,奥尔良的路易请求法军立即提供援助。查理八世坐等援军,按兵不动,同时寻欢作乐,毫不在乎。幸运的是,卢多维科·斯弗扎急于把法兰西人赶出意大利,于1495年10月与法军签订了《韦尔切利条约》。奥尔良的路易放弃了诺瓦拉。但卢多维科·斯弗扎背叛了威尼斯联盟,承诺法军可以畅行无阻,甚至承诺如果法军遭遇那不勒斯军队攻击,将给予帮助,尽管就目前情况而言,这是不太可能的。
查理八世撤离那不勒斯不久,征服意大利行动逐渐终止了。按照史学家弗朗西斯科·圭恰迪尼的观点,那不勒斯人是意大利最见异思迁、变化无常的民族。法兰西人的罪恶行径使那不勒斯人想起了自己的君主斐迪南二世说过的话。因此,1496年5月底,阿拉贡国王斐迪南二世派西班牙最杰出的将军贡萨洛·费尔南德斯·德哥多华率军协助那不勒斯国王斐迪南二世返回那不勒斯。那不勒斯国王斐迪南二世在塞米纳拉被斯图亚特·德·奥比尼击败,被赶到墨西拿。在墨西拿,那不勒斯国王斐迪南二世第二次进攻那不勒斯。墨西拿爆发了起义,城门被打开,蒙庞西耶伯爵吉尔伯特·德·波旁躲在城堡里避难(1496年7月7日)。不久,被迫撤离。以金钱作为交易,威尼斯人占领了莫诺波利、奥特兰托、布林迪西和特拉尼。蒙庞西耶伯爵吉尔伯特·德·波旁困兽犹斗了一段时间,希望得到法军增援。但查理八世沉浸在寻欢作乐之中,作为推定继承人的奥尔良的路易拒绝离开法兰西,于是蒙庞西耶伯爵吉尔伯特·德·波旁投降了。在阿提拉(1496年7月21日),斯图亚特·德·奥比尼尽管发着高烧,但仍然坚守得稍久一点。但到1446年年底,法军全盘皆输。那不勒斯国王斐迪南二世于1496年9月驾崩,未能活着看到结局。斐迪南二世的叔叔那不勒斯的费德里戈很快接替了他。接下来的三年中,那不勒斯王国先后有五个国王登基。
塞米纳拉战役
在查理八世掠夺的领地中,唯一可以收复的是佛罗伦萨共和国割让给他的城市。在查理八世撤退时,这些城市本应归还,但为了能卷土重来,查理八世背信弃义,留下军队继续为所欲为。莱格霍恩在1496年9月被佛罗伦萨共和国收复,萨尔扎纳被卖给了热那亚人,皮埃特拉桑塔被卖给了卢卡,比萨城堡被卖给了比萨人。其中,比萨经过长期的争夺,直到1509年才被佛罗伦萨共和国收复,结果佛罗伦萨共和国财力耗尽,濒临崩溃。直到1513年美第奇家族复辟,皮埃特拉桑塔才被收复,萨尔扎纳则一直没有被收复。因此,法兰西王国的盟友佛罗伦萨共和国遭受了最大的损失和痛苦。
那不勒斯的费德里戈
安布瓦斯城堡
查理八世在意大利远征后活了不到三年。查理八世总是幻想着重新攻占那不勒斯,过分地陶醉于自己的军队能所向披靡的幻想中。据编年史家菲利普·德·科米纳记载,在查理八世生命的最后几个月里,他下决心过一种更严谨、更虔诚的生活,这预示着死亡离他不远了。住在安布瓦斯城堡,一座由那不勒斯艺术家装饰过的城堡,查理八世的头撞到了一扇门楣。1498年4月,二十七岁的查理八世死于中风。
查理八世虽然身强体壮,但内心龌龊。在虚幻的侠义思想的鼓舞下,查理八世成为恣意妄为的牺牲品。奇怪的是,查理八世竟在历史上发挥了比较重要的作用。然而,战争给意大利造成的浩劫,对法兰西王国利益灾难性的破坏,的确是和查理八世的名字联系在一起的。查理八世的孩子们都在婴儿时期夭折,王位顺其自然地传给了他的姐夫,时年三十六岁的奥尔良公爵路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