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 僧侣的戒饬与新宗的兴起
一、僧界的滥荡
当时,给百姓造成负担的,除了国司的贪腐,便是僧侣了。佛教最初传到日本时,僧侣都是真正的信徒。但任何事物都是一样,随着它越来越繁荣昌盛,自然也会滋生出一些弊病。
从道镜开始,僧侣渐渐变得嚣张跋扈,戒律也被抛在一边,剃度出家只不过是他们躲避徭役的手段,建造寺庙也只是为了搜刮民脂,逃避税收,谋求私利。
于是,心怀私利的人,不管是官吏还是平民,与这些僧侣相勾结,表面上是将土地山林中最好的地段施舍给寺庙,而暗地里是把这些土地变成“寺院所有”,从而免于租调,将好处收入自己囊中,这样恶劣的风气在全国逐渐蔓延开来。
明明已经是殷富之家,却为何还要做出这样恶劣的行为呢?那些身为僧侣的人腐败起来,也并不逊色于俗世之人——这就是当时宗教界的真实状况。
桓武天皇洞悉了这恶劣的风气,一心想要整治。然而,积重难返,无法再回归清净。此时,新宗派应运而生,并得到桓武天皇的信赖。而之前的华严宗、法相宗、三论宗等,则留存于平城旧京(奈良)——所以迁都平安京(京都)应该也有远离这些宗教和腐败僧侣的用意。
当时僧侣的状况,可以从《续日本纪》延历二年(783年)四月关于“得度”(剃度出家)的规定中知晓一二:
先是,去天平十三年(741年)二月敕:处分,每国造僧寺,必合有二十僧者,仍取精进练行,操履可称者度之。必须数岁之间,观彼志性始终无变,乃听入道。而国司等,不精试炼,每有死阙,妄令得度。至是敕,国分寺僧,死阙之替,宜以当土之僧,堪为法师者补之。自今以后,不得新度,仍先申阙状,待报施行。
对于国司之类的人来说,虽然没有经过严密修行是他们没能成为“精进练行,操履可称者”的一个原因,但事实上,他们很多只是为了私利,跟寺庙的僧侣勾结,让僧侣帮他们剃度。
《续日本纪》中还记载,同年,即延历二年(783年)六月,桓武天皇下诏:
延历二年(783年)六月丙午朔,乙卯,敕曰:京畿定额诸寺,其数有限。私自营作,先既立制,比来所司宽纵,曾不纠察。如经年代,无地不寺,宜严加禁断。自此以后,私立道场,及将田宅园地舍施并卖易与寺,主典以上,解却现任;自余不论荫赎,决杖八十。官司知而不禁者,亦与同罪。
连京畿之地,都有人违反国家规定,私自建寺,然后将田宅园地施入其中,更何况其他地区。而这些施舍的田宅园地,并不在京畿范围之内,多半在很远的地方。这些都是国司们私垦的土地,国司们为了避免土地被国家收租或没收,所以假装施舍给了寺庙。文中的“如经年代,无地不寺”,并不是由于国司们的宽纵,而正是他们一手造成的。所以朝廷才会下令,即使是有“荫赎”身份的人,也要“决杖八十”。
《续日本纪》延历二年(783年)十二月条还收录了以下诏书:
延历二年(783年)十二月戊申,先是,去天平胜宝三年(751年)九月,太政官符称:“丰富百姓,出举钱财,贫乏之民,宅地为质,至于迫征,自偿其质。既失本业,迸散他国,自今以后,皆悉禁止。若有契约,虽至偿期,犹任住居,令渐酬偿。”
至是,敕:“先有禁断,未曾惩革,而今京内诸寺,贪求利润,以宅充质,回利为本,非只纲维越法,抑亦官司阿容,何其为吏之道。辄违王宪,出尘之辈,更结俗网,宜其虽经多岁,勿过一倍。如有犯者,科违敕罪。”
之所以会导致“官司阿容”,显然是因国司默许平民将房屋抵押给寺庙而引起的。此外,还有国司、官员,将自己的钱财和稻谷委托给寺庙的僧侣,让他们拿出去“出举”(放贷盈利)(参见本章第四节“山川薮泽之诏”)。可见当时的僧侣,一边讲经念佛,一边却在追逐利益,徘徊俗世。
《续日本纪》延历四年(785年)记载了如下诏书:
延历四年(785年)五月乙未朔,乙未,敕曰:出家之人,本事行道,今见众僧,多乖法旨,或私定檀越,出入闾巷,或诬称佛验,诖误愚民。非惟比丘不慎教律,抑或是所司之不勤捉搦也。不加严禁,何整缁徒?至今以后,如有此类,摈出外国(指京畿地区以外),安置定额寺。
僧人原本应该安守寺内,修法行道,履行镇护国家的职责,专注修行。然而,随着寺门的兴盛,僧人们慢慢滋生了物欲,他们把在寺内专心清修看作迂腐愚昧,纷纷走街串巷,去俗世招揽信徒,谋求更加丰富的衣食。这份诏书虽然敦促国司勤加“捉搦”,但当时别说国司,连朝中大臣权贵都十分迷信佛教(可以参考藤原氏、橘氏等家族建造的氏寺),所以这份诏书到底有没有得到执行,也是一个疑问。其实不止这一份诏书,当时史书和律法书等记载的诏书都一样,尽管言辞明确,用语严肃,但多半都只是当时有效。从诏书中反复出现的“先既云云”“于今不悛”等字句就能看出来,这就是当时的不良习气。
虽然当时也有僧侣因为这份诏书被罚出京畿地区,但这样反倒更方便他们兜售佛法,招揽信徒,牟取利益,简直是遂了他们的心愿。其他僧人对此羡慕不已,也纷纷效仿,离开京城,去往各地兜售佛法。《续日本纪》延历十八年(799年)记载了以下诏书:
延历十八年(799年)六月甲戌朔,乙酉,敕:沙门擅去本寺,隐住山林,受人嘱托,或行邪法,如斯之徒,往往而在,国宪内教,同所不许。宜诸国司,巡检部内所有山林、精舍,并居住比丘优婆塞,具录言上。
文中所说的“邪法”到底是什么,史书中并没有详细的记载。应该是模仿役小角之类的吧。僧人原本应该在寺庙内清修,但他们却混迹于俗世之间,招揽信徒。朝廷下旨禁止,他们竟然擅自离开寺庙,隐居山林,做一些不法之事。由此也可以看出当时的僧界有多混乱。
不过,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样的混乱也是天长日久积累起来的。凡事有利有弊,这也是社会的常态。随着佛法的兴盛,各个教派为了推崇自己的主张,博取世人的信仰(牟取利益),夸赞自己、贬损他人的风气日益盛行。为了获得更多支持,僧人们极尽所能,慢慢地就形成了这样的风气。
在前一封诏书颁发之后,通过夸赞自己贬损他人宣传自家教义的行为依然存在,于是,延历二十一年(802年),桓武天皇再次下诏:
三论、法相二宗,相争各专一门,彼此长短,若偏被抑,恐有衰微。
然而,实际上收效甚微。于是,延历二十二年(803年)桓武天皇又下诏:
缁徒不学三论,专崇法相,三论之学,殆以将绝,顷年有敕,二宗并行,得度者未有法制。自今以后,三论法相,各度五人,立为恒例。
延历二十三年(804年),桓武天皇又下诏:
敕:真如妙理,一味无二,然三论、法相,两宗菩萨,目击相诤,盖欲令后代学者,以竞此理,各深其业欤。如闻,诸寺学生,就三论者少,趣法相者多,遂使阿党凌夺,其道疏浅,宜年分度者,每年宗别五人为定。若当年无堪业者,缺而莫填。不得以此宗人补彼宗数。云云。(出自《日本后纪》等)
从中可以看出宗派间的竞争何其激烈。后来桓武天皇又下诏书:
敕:顷年诸国缁徒,多亏戒行,既污法教,先从摈出。然而,特降弘恕,厚优耆宿,其有改过者,听住本寺。又简智行可称,堪为人师者,擢任讲师,化导释侣。如闻:苟忝讲师,或事奸滥,诈称改过,未舍妻孥,此乃僧纲简择所失,国司阿容任意,违教慢法,莫过斯甚。宜有此类,一从摈却,其僧纲国司,犹不悛革,量情科贬。
从中也可以看出当时僧界的腐败。宗教这种东西,原本就有左右凡俗认知因果报应的能力,因此,国司在执法时,对待僧侣也比对待俗人更加宽宥。这样一来,法律无论规定得如何严明,都无法真正得到执行,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二、最澄与天台宗
如前一小节所述,当时的宗教界,不遵教义、不守法纪现象严重,所以难免受到世人的非议。于是,最澄和尚(传教大师)和空海和尚(弘法大师)之类的杰出人物出现了,他们开创新宗派,传播新教义。
《元亨释书》《大师传记》等记载,最澄俗姓三津首,近江滋贺郡人。他的祖先是东汉献帝的子孙。应神天皇时,他的祖先仰慕日本文化,来到日本。日本朝廷体恤他的祖先,于是,在近江滋贺郡赐了封地。他的父亲三津首百枝,住在比叡山之麓。神护景云元年(767年)八月十八日,最澄出生。最澄十二岁出家,拜在大安寺行表门下。最初学习“唯识”,然后广泛收集经书,得到了《华严经》《起信论》等的疏注。又在南都奈良抄写了天台宗的《法华玄义》《摩诃止观》《天台四教仪》《维摩经疏》等。这些都是大唐高僧鉴真和尚(居住在招提寺)带来的版本。
最澄
延历四年(785年)七月,最澄登上日枝山(比叡山),修建草庐,研读《法华经》《金光明经》等大乘佛经,当时他才十九岁。延历七年(788年),他在山顶修建寺庙,名号为“一乘止观院”,还造了一尊与他等身的药师佛,安放在寺中。
然而,天台宗的教义讲究“师授相乘”,所以最澄一心想着入唐求法。延历二十三年(804年)七月,最澄奉旨跟随遣唐使藤原葛野麻吕(《元亨释书》把菅原清公当作了大使,其实他是判官)入唐求法,但不能停留太长时间。最澄一行渡海来到了大唐的明州,当时大唐是唐德宗贞元二十年(804年)。
唐德宗
贞元二十年(804年)九月,最澄奔赴台州,抵达天台山国清寺,谒见道邃法师。道邃法师是荆溪大师的高徒,智者(名讳是智顗,字德安,谥号天台大师,智者是他的法号)七世的嫡孙。当时,道邃法师传授最澄“一心三观”的教旨,并授菩萨三聚大戒。最澄在天台山抄写天台宗的教文疏记,并谒见了佛陇寺行满座主。行满座主说:“昔智者大师告曰:‘我灭后二百余岁,我之法将传东国。’祖识不虚,子乃其人。”于是,荆溪大师将诸籍密典倾囊相授,说:“你将这些法文带回日本,去做海东传灯始祖。”
贞元二十一年(805年),最澄来到越州,拜谒龙兴寺顺晓阿阇梨,顺晓传授最澄三部灌顶、密教,以及《陀罗尼经》、印契、图样、灌顶器物等。
之后,最澄来到唐兴县,拜谒沙门翛然,得到翛然传授达摩一派牛头山法,习得禅学要义。
入夏,贞元二十一年(805年)五月,最澄随遣唐使一行返回日本,延历二十四年(805年)秋回到京都,向桓武天皇献上从大唐得到的天台、密教等经文。最澄向桓武天皇上表说:
沙门最澄言:最澄闻,六爻探颐,局于生灭之场;百物正名,未涉真如之境。岂若随他权教开三乘于机门,随自宝教示一乘于道场哉。然则,圆教难说,演其义者天台;妙法难传,畅其道者圣帝。伏惟陛下,纂灵出震,抚运登极,北蕃来朝请贺正于每年,东夷北首知归德于先年。于是,属想圆宗,缅怀一乘,绍宣妙法以为大训。由是,妙圆极教,应圣机而兴显;灌顶密法,感皇缘而圆满。最澄奉使求法去,远寻灵踪,往登台岭,躬写教迹,所获经并疏及记等,总二百三十部四百六十卷。且见进经一十卷,名曰《金字妙法莲华经》七卷、《金字金刚般若经》一卷、《金字菩萨戒经》一卷、《金字观无量寿经》一卷,及天台智者大师灵验图一张,天台大师禅镇一头,天台山香炉峰送柽及柏木文释四枚,说法白角如意一柄。谨遣弟子藏经奉进,(中略)延历二十四年(805年)七月十五日沙门最澄上表。
《后日本纪》等记载,延历二十四年(805年)八月九日,入唐求法的僧人最澄上殿,为桓武天皇悔过读经(为桓武天皇消灾除病),并向桓武天皇进献大唐的佛像。最澄担任护持僧,应该就是从这时候开始的。
随后,朝廷命七大寺抄写最澄从大唐带回来的各种经论,所用纸料都由宫中提供,由大学头和气弘世监管。
延历二十四年(805年)九月,各寺德才兼备的僧人汇聚于清泷高雄山佛寺中,接受灌顶三摩耶。这是日本秘密灌顶之始。从此,最澄开创了一个新的教派——天台法华宗。当时的佛教有华严宗、法相宗、三论宗、律宗这四宗,加上天台宗就变成了五宗。其余的成实、俱舍两派,当时已经衰微,只有少量信徒。最澄上奏桓武天皇:为行政化,广布教义,希望规定每年得度者十二人,五大宗派各两人,成实、俱舍各一人。桓武天皇准许。
嵯峨天皇弘仁五年(814年),最澄久居比叡山,潜心修佛。嵯峨天皇御赐近江国稻四百束,作为修行的费用。最澄德才精进,从两代天皇的笃信中就能看出。
弘仁七年(816年),最澄将《新集圣教序》三卷,及《天台灵应图》同《本传集》十卷、《涅槃狮子吼品》一卷进献给嵯峨天皇。这本《新集圣教序》是第一本传到日本的王羲之《圣教序》。嵯峨天皇长于书法,可能也是得到了这部王羲之《圣教序》的缘故吧。
嵯峨天皇
弘仁十三年(822年),最澄向嵯峨天皇上表:请求朝廷准许,天台法华宗每年得道者两人,于同年三月先帝(桓武天皇)国忌之日,在比叡山按照《法华经》的规定受戒,然后十二年不出山,在山中继续修炼四种三昧,因此,请求朝廷为他们建造圆宗大乘戒坛。
朝廷将最澄的上表下发到南都(奈良)各大寺,询问他们的意见。沙门护命上表抗议。东大寺景深著《迷方示正论》,指出了天台宗教义的“二十八失”,与最澄对抗。南都各寺也纷纷提出反对意见。
于是,最澄著《显戒论》及《显戒论缘起》,反驳“二十八失”。朝廷将最澄的文章下发给南都各大寺。南都各寺无言相对,但依然强烈反对建造戒坛。由于反对意见过于强烈,最终朝廷驳回了最澄的请求。这也成为后世南都北岭相争的源头。
弘仁十三年(822年),最澄圆寂,时年五十四岁(或者五十六岁),清和天皇贞观八年(866年),御赐谥号传教大师。《释家初例抄》记载:
贞观八年(866年)六月十二日乙酉,敕:天台大师最澄赐赠法印大和尚位,号传教大师,(中略)准大唐南岳、天台两大师例,赐谥号,本朝大师谥号初也。最澄者,入灭后今年四十五年。
清和天皇
关于戒坛一事,《元亨释书》等记载,最澄圆寂后十七日,嵯峨天皇下诏准许修建。而实际上奉旨建造戒坛,是在淳和天皇天长五年(828年),最澄的继承人义真时期。
淳和天皇
日本国内原本只有奈良东大寺、筑前国观音寺、下野国药师寺三座戒坛,被称为“三戒坛”。根据规定,所有僧侣,如果没在这三座戒坛受戒,就不能列入僧籍。虽然东大寺依然反对,然而,随着比叡山戒坛的建立,“三戒坛”变成了“四戒坛”。而后,药师寺废弃,观音寺也逐渐衰微,最后只剩下“南都”“北岭”两坛并立。
至于延历寺的名号,大约是弘仁十四年(823年),嵯峨天皇按照该寺建寺之年的年号,将一方“延历寺”的匾额御赐给该寺,从此,延历寺就成为镇守皇城“鬼门”的镇国灵寺。《叡岳要记》记载:
延历寺,(中略)延历四年(785年),岁次乙巳,七月中旬,(中略)结草为庵。(中略)同七年,岁次戊辰,奉为桓武天皇,创建根本一乘止观院。(中略)弘仁十四年(823年),岁次癸卯,二月二十六日,下诏敕,改易本名,号延历寺,厥后寺家立了。
所以,定名为“延历寺”,应该就是在弘仁十四年(823年)。
此外还据说,平安京中一条到九条的街市规划,就是源自最澄所用的“九条袈裟”。
关于传教大师(最澄)入唐,《神皇正统记》记载了这样一个故事:
传教大师(最澄)自入唐之前就在比叡山中修行,他在为现在的根本中堂开挖地基时,曾挖出一枚八齿的钥匙。传教大师(最澄)入唐时,也带上了这枚钥匙。传教大师(最澄)来到天台山拜谒智者大师(天台宗四祖,又名天台大师)的正统六代弟子道邃和尚,向他学习佛法。当时,天台山上有一个智者大师圆寂之后留下的没有钥匙的秘藏,大家试着用传教大师(最澄)这枚钥匙去开,居然顺利地打开了。(中略)天台山僧侣无不敬服,于是,他们便将天台宗奥义毫无保留地全部传授给了传教大师(最澄)。
不过,比叡山的口传中却没有收录这个故事,所以也不知真伪。
此外,《元亨释书》还记载,最澄远赴东国,行至信浓国,山高路险,百曲千折,一天只能走原来一半的行程,晚上也只能露宿在山中,没有旅馆可以投宿。最澄因此体察到行人的艰辛,便四处化缘,募集钱财在山中修建了一座寺庙,为往来行人休息提供便利。
这些故事流传后世,虽然已经真假难辨,但却是当时的人们对最澄的敬意的体现。
三、空海与真言宗
继最澄之后,再开新宗派的就是空海。《元亨释书》等记载,空海俗姓佐伯氏,赞岐国多度郡屏风浦人氏,出生于宝龟五年(774年),父亲是佐伯直田公,母亲是阿刀氏。空海十二岁时,跟随外舅从五位下阿刀大足学习,十八岁升入大学,修习儒学经典,但他却对佛教典籍产生了兴趣。一个偶然的机会,空海来到了泉州(即和泉国)槙尾寺,拜谒沙门勤操,便落发为僧,法号教海,后来又自己改名为如空。延历十四年(795年),如空进入东大寺,改名为空海。
空海曾在佛前许下誓愿,后来梦见有人对他说:有一份真经,名叫《大毗庐遮那成佛神变加持经》,其中有真奥义。空海醒来之后就向身边的人询问,却没人听说过这个经文。空海到处找寻,最后终于在和州(即大和国)高市郡久米寺找到了。空海打开经文仔细阅读,却发现很多地方都读不通,于是,空海立下了入唐求法的志向。
延历二十三年(804年)五月,空海跟随遣唐大使藤原葛野麻吕远渡重洋。延历二十三年(804年)八月,遣唐使一行抵达大唐的衡州。当时大唐是德宗贞元二十年(804年)。
空海
贞元二十年(804年)十二月,空海抵达长安,他遍访城中诸寺,以求明师。空海拜访了青龙寺东塔院内供奉慧果阿阇梨。慧果大师是大广智不空三藏的高徒。慧果大师见到空海后非常高兴,他说:我早就知道你会来,我已恭候多时了。
于是,空海进入胎藏界大曼荼罗(坛场,能量中心),然后又进入金刚界大曼荼罗,之后又接受了传法阿阇梨的灌顶。慧果大师说:
瑜伽乃是秘藏,仪轨图器等奥秘,并不会写在经文之中。如果想要见到这些奥秘,必须借助“调造”。
于是,慧果大师命画工李真等绘制胎金诸曼荼罗图,然后命铸工杨忠信等按图打造佛具,并命写经生抄写《金刚顶》等秘传经文。慧果大师将这些全都交给空海,让他带回日本,嘱咐他在日本国内传播这些密传经文。
后来空海又拜谒罽宾的般若三藏,得到般若三藏传授他亲自翻译的《华严经》《六波罗蜜经》及《梵箧》等。
唐宪宗元和元年(806年)八月,空海离开大唐。《旧唐书·日本传》记载:
学生橘逸势、学问僧空海,元和元年(806年),日本国使判官高阶真人,上言,前件之学生,艺业稍成,愿归本国。
当时日本是平城天皇大同元年(806年),朝廷准许空海在日本传播从大唐习得的密乘佛法。当时最澄正在大力传播天台宗教义,风头正盛。南都诸大寺都不敢对新教派表示反对。
由于空海声名远播,弘仁四年(813年)三月,嵯峨天皇将空海召入宫中,让空海与各个宗派的大师汇聚一堂,论战各派的教义。
空海主张“即身成佛”,其余各派群起而攻之,但空海辩思敏捷,力压群僧。
弘仁十三年(822年),平城上皇接受了空海的密乘灌顶——这是第一位接受密乘灌顶的天皇。
次年(弘仁十四年,823年)正月,嵯峨天皇将京都的东寺赐给空海,作为灌顶院。东寺建于延历十五年(796年),由大纳言藤原伊势人担任造寺使。藤原伊势人在罗城门东西各建了一座寺庙,东寺占地为东西二町(东起大宫大路,西至壬生大路)、南北二町(南起九条,北至辛桥),西寺占地为东西二町(东起皇嘉门大路,西至大宫大路)、南北二町(南起九条,北至辛桥)。东寺号称金光明四天王护国寺,据说这里原本是外国使臣临时居住的驿馆,后来成了佛寺。
空海住在东寺之中,按照大唐青龙寺的习惯,每年春秋两次举行灌顶仪式,并将慧果传授的犍陀谷子袈裟等供奉其中,作为镇寺之宝。
淳和天皇即位之初,就曾命空海在皇后院做了三天三夜的息灾法事,然后,又命空海在清凉殿行大通方广之法。
天长二年(825年),空海在宫中讲《仁王般若经》时,被封为东宫讲师。
同年,即天长二年(825年),淳和天皇下诏,将高尾的神护寺更名为神护国祚真言寺,赐予空海作为长期修行的地方。
仁明天皇承和元年(834年),空海上奏:请求仿唐朝的内道场,在宫中设真言院。仁明天皇准许,将勘解由使厅设为宫中真言院。
当时,最澄创建的延历寺作为镇护国家的灵验大寺而广受尊崇,空海大概是为了凌驾其上,所以才提出了建内道场的建议。
于是,从此以后,每年正月,宫中都会举办后七日御修法,由东寺住持担任主持。也正因为如此,后来宫中每次举办法会,天台宗与真言宗都会因座次问题而相持不下。
仁明天皇
在那以后,空海继续游历各国,挑选灵地,最终选定了纪伊国高野山,并在高野山上建立金刚寺,作为镇护国家的灵寺。承和二年(835年)三月,空海在这里圆寂,时年六十一岁。延喜二十一年(921年),醍醐天皇御赐空海谥号为“弘法大师”。《神皇正统记》嵯峨天皇条记载:
真言、天台二宗,其祖师之志,皆在镇护国家。(中略)东寺,(中略)于弘仁之治世,赐予弘法大师(空海)为真言宗寺庙。(中略)此宗被称为“神通乘”,确为如来果上之法门,其佛法奥义,在诸教之上。我国自神代而起,源远流长,其中缘由,惟此宗之说最相符。(中略)弘法大师(空海)与(平城)天皇缔结了师徒之约,因而备受尊崇。
从中可以看出,真言宗是如何得到宫廷及公卿家族的信仰,直至后世。
关于神代的起源,也就是日本的缘起神话,文中说“惟此宗之说最相符”,这应该只是当时空海传教的手段而已。有人说,针对日本神社的“本地垂迹说”是空海所创,这其实是误传。这种说法,在空海之前就已经有了。不过,空海确实扩大了这种说法的影响。
总之,在平城时代佛教界的一片污浊之中,最澄、空海两位大师横空出世,开创了新的教派,功业卓然,影响深远。他们不仅创造了新的宗派,更开创了日本佛教界的新纪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