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有一个早晨我破天荒地便往山下走去。下山的路先是黄色的泥巴路,结实坚硬,走完泥巴路,出了村庄,来到了城区右边这条柏油路主干道上。路空空的,车很少。离开柏油路往前走上一座吊桥,在桥上站一会,看看秋天的克兰河从小城上头流下来。然后继续往前走看到一个操场,操场上的乱草已经变黄,操场边的一架单杠已经锈出黑色,操场背靠河的水泥看台上飘着几张脏纸几块腐烂的水果皮。整个操场上没有一个人。
不知什么缘故我从操场边拐进了一家小旅馆。也许小旅馆门口贴着一张招聘广告,这样做对一个走投无路的人来说很有意义。当时老板娘正坐在收银台里,鼻子扁平扁平的,显然没把我当旅客对待,倒是问我有什么事。我说来应聘的,边说边掏身份证恭敬地递过去。老板娘用两个手指头夹着它看,证件上的地址透露出西南的天空和石磨,老板娘的脸便从古井里升起来,出人意料地说出老家的方言。老板娘在西北偏北说老家的方言,听起来像嘴里含着沙子,原来她是老家隔壁县的,爽快的很,叫我明天来小旅馆做客房修理工。
我上班的工作时间是从早上八点开始,随着旅客陆续离开忙碌起来。旅游鞋、行李箱、旅游大巴,多数就是这么退房走了。而我踏进他们离去的客房,手上提着工具箱,箱里放着钉子锤子锯子这类木匠工具。房间里弥漫着客人的味道,有女士的香水味,有男士的烟草味,更有他们沾合在一起的味道丢在垃圾桶里或者自以为隐蔽的地方。
很多时候我工作碰上正在打扫客房的服务员。她们总是面无表情的换上白色的床单、被套、枕头,又面无表情的去擦洗洗浴间的镜子、洗漱盆、换上干净的毛巾,浴袍,然后把换下来的抱出去放在走廊里一只很大的绿色塑料桶里,把垃圾收出去放另一只黑桶里。
有段时间我和小丽不止一次在某间这样的客房里碰上,她面无表情地收拾,我笨拙地检查房间是否需要修理的地方,我们有一句没一句地聊聊。就这样混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