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罗马之王和阿尔巴之王

纽玛和伊吉利娅

通过对各种习俗和民间传说的考察，我们可以推断出：为了促使万物丰产，满足动物和人的最基本需求，很多民族每年都要庆祝草木和水中精灵的神圣婚姻，而神的新娘或新郎一角常由女人和男人来扮演。在内米的神树林，草木与水之精灵透过茂密的树木、飞流的瀑布及如镜的湖泊展现着自己的风姿。古代的人们每年都要在这里庆祝凡间林中之王和神界林中之后狄安娜的结合，就像现在盛行的五朔节王与王后的婚配习俗。这片神树林中的一个重要人物就是泉水女神伊吉利娅，怀孕的妇女都对她顶礼膜拜，因为她跟狄安娜一样，能保佑孕妇顺利分娩。我们由此可以断定，伊吉利娅的泉水也像很多其他泉水一样，被人们视为能使妇女怀孕并平安生产的神水。而且现场发现的祈祷还愿祭品，也都跟繁育后嗣相关。人们献祭的对象很可能是伊吉利娅而不是狄安娜，或者说泉水女神伊吉利娅就是伟大的自然女神狄安娜的另一个形象。

关于这两位女神的同一性，普鲁塔克的一段话就是佐证。他说，伊吉利娅是一位橡树女神，罗马人相信她掌管着每一片橡树林；狄安娜通常被视为林中女神，而伊吉利娅则同橡树更紧密地联系在一起，特别是在她的内米神树林里。之所以如此，可能是因为伊吉利娅是一棵神圣橡树根部流出的清泉的仙子，据说这股清泉是从多多纳一棵大橡树底下流出来的，女祭司们得到的神谕就来自汩汩的泉水声。希腊人相信，只要喝上一口神泉或神井的水，就能获得预言的神力。这就完全能够解释，伊吉利娅的王者丈夫或情人纽玛的智慧为何远远超过常人。古代社会国王的一大职责就是使天降雨露、万物丰产，因此国王们常和草木、水之女神缔结婚姻以履行其职责，我们据此就可以推断，传说中的纽玛与伊吉利娅的结合是这类习俗的延续。在这种神圣的婚礼仪式上，女神可能不是由雕像代表就是由妇女扮演。如果是由妇女装扮的话，人选很可能就是王后。这种推测若没有什么问题，那么充当婚配的神和女神的人就是罗马的国王和王后。在纽玛与伊吉利娅的传说中，他们举办婚礼的地点是一座神树林，而不是某座王宫。正如五朔节王与王后，或酒神与雅典王后的婚姻，人们年年举办这种神婚，也是为了确保大地丰产、人畜两旺。

据记载，这种神圣的婚礼就是在内米的神树林中举行的，我们有理由相信，林中之王和狄安娜也是在这片神树林里结合的。两条不同的探寻路径最后都指向了一点，即传说中罗马国王与伊吉利娅的婚姻，反映的可能就是林中之王与伊吉利娅或狄安娜的婚姻。但这并不是说，罗马的国王们曾经就是阿里奇亚丛林的林中之王，只是他们可能被赋予过与此类神相同的称号。说得更准确点，他们可能因为是神的代表或化身，曾做过国王，并以这种身份同女神缔结过婚姻，而且还常通过激烈的搏斗来确保自己的王者身份。搏斗往往都是致命的，他的王冠也会因此被获胜者夺去。

国王是朱庇特的化身

国王们首先扮演的角色似乎就是朱庇特。一直到罗马帝国时代，将军们在庆祝战斗胜利，以及行政长官们在罗马竞技场主持竞赛时仍会穿戴朱庇特的服饰。他们头戴王冠、面涂朱砂，身着镶有金边的紫袍，左手拿着桂枝，右手握着顶部刻有雄鹰的象牙宝杖，端坐在由四匹戴着桂冠的马拉的战车上绕城游行，其他人都步行跟在车后。一个奴隶还将一顶橡树叶状的金制王冠高高举在他们头顶。这样装扮的人显然是朱庇特神，因为雄鹰是朱庇特的神鸟，橡树是他的神树，而且他立于战车上的神像的面部也被涂成了这种朱红色。据说，罗慕路斯在一棵橡树旁建起了朱庇特神殿，敬奉他的牧人们常来礼拜，而且国王还将战利品存放在殿中。在古罗马城卡庇托山上的朱庇特神殿内，他的神像前就供奉着人们献上的橡叶王冠，可见橡树就是朱庇特神的象征。

相传，罗马城是阿尔巴隆加的迁居者修建的，该城坐落在阿尔巴群山的山坡上，俯瞰着坎帕格纳平原和湖泊。因此，如果罗马国王们将自己看作天神、雷神和橡树神朱庇特的代表或化身，那么我想阿尔巴的国王和罗马创建者的祖先们可能也是这样想的。阿尔巴王朝的统治者都自称“西尔维”或林中人。根据诗人维吉尔的描写，埃涅阿斯在阴间看到了古罗马时代的光辉景象，那时“西尔维”支系的人都头戴橡树王冠。这一描写并非随意虚构，因为阿尔巴隆加古代国王及后继罗马国王们的徽帜上，好像都有头戴橡树叶花冠的图案。从这两种情况来看，国王就是橡树神的代表。罗马史书中记载了一位名叫罗慕路斯或勒慕路斯的阿尔巴国王，他自称是相当于或高于朱庇特的神。为了让臣民们信服，他制造了一种机械模拟电闪雷鸣。狄奥多罗斯写道：“丰收时节，雷电频频，国王命令士兵用刀剑敲击盾牌以压倒天庭的雷声。被惹恼的天神为惩罚他，击毁并淹没了他的宫殿，他也葬身水底。”可见，古代国王也像现代非洲的国王们一样，承担着控制风雨、促进作物生长的职能。祭司之王纽玛就被认为拥有召唤雷电的神力。如果阿尔巴和罗马的国王们曾模仿过橡树之神朱庇特，那么他们也有可能模仿雷雨之神，假装可以呼风唤雨。真若如此的话，他们很可能当过公众祈雨师，在大地干旱、万物枯竭时运用法术带来降雨。

罗马国王们模仿的若是主神朱庇特，那在他们之前的阿尔巴国王们所模仿的可能就是拉第安·朱庇特，他的神位就在阿尔巴山山顶。拉第安王朝传说中的祖先拉丁努斯，以某种神秘的方式离开人世后托转为拉第安·朱庇特，他在阿尔巴山顶的圣所是拉丁同盟的宗教中心。显然，这座圣山上从未建造过我们所说的神朱庇特的神殿。人们应该是在露天中顶礼膜拜这位天神和雷神的，因此他的圣所很可能是高山顶上的一片丛林，又因为人们常将橡树王冠献给朱庇特，我们自然就会想到那片丛林也许是橡树林。而且在古代，阿尔巴山脉延伸出的阿尔基德斯山上覆盖着浓密的橡树林。

不过，朱庇特并非独自住在神山之巅，陪伴他的还有他的妻子——女神朱诺。朱诺的称号是蒙妮塔，她在这里也受到人们的敬奉。在朱庇特神殿，橡树王冠是专门献给他们两人的。可见，在神圣的橡树林中，橡树之神也有自己的橡树女神。比如在多多纳，橡树神宙斯的配偶就是狄娥娜。但狄娥娜只是朱诺这个名字的一种方言叫法。很多拉丁血统的民族好像每年六月都会庆祝朱庇特和朱诺的神婚。

如果罗马人每年也会庆祝朱庇特和朱诺的婚姻，我想他们可能是用这两位神的雕像来举行仪式，或是由祭司狄阿力斯和他的妻子弗莱明妮卡来充当神。因为狄阿力斯专司朱庇特祭祀一事，且被古今作家看作朱庇特的化身。而在更早的时候，这种神婚中的新郎通常由罗马国王扮演，新娘由王后扮演，就像雅典的王后每年要和酒神狄俄尼索斯结婚一样。两相对比，由罗马国王和王后来充当朱庇特和朱诺二神似乎更合适，因为这些神本身就有王和王后的称号。

不论真实情况如何，纽玛和伊吉利娅的传说故事无疑都反映了一个事实，即古代那些集国王与祭司职能于一身的人确实扮演过男神新郎的角色。扮作橡树之神的罗马国王，同被称为橡树女神的伊吉利娅在神树林结婚的故事告诉我们，罗马王政时期定期举行的纪念仪式同亚里士多德时期雅典每年进行的庆祝活动非常类似。跟雅典王后与酒神结合的目的相同，罗马国王与橡树女神婚配也是为了通过模拟巫术促进农作物生长。在这两种不同的礼仪形式中，罗马的无疑更早，当北方入侵者还远未接触到地中海岸的葡萄时，他们的祖先就已将中北欧浓密橡树林中的橡树之神同橡树女神进行婚配了。如今，英格兰一带的森林几乎已消失殆尽，但每逢五朔节，我们在很多乡村的草地和小道上，仍能窥见这种神婚配的盛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