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局部自然之王

通过前面几章的分析讨论，我们对一个事实更加确信，即：神职与君王称号相结合的现象，不只存在于古希腊罗马，在世界其他地方也经常出现，而且是从野蛮社会到文明社会各历史阶段社会的共同特征。祭司们并不是徒有一个君王的头衔，而是真正掌握着政权，他们往往将神权和政权集于一身。可见，关于古希腊和意大利等共和国专职国王和祭司性国王起源的传统看法是正确的。

既然这样，我们不禁会问：森林之王是否也同样起源于此呢？他的前任诸王难道是君王的后裔或承继者，只不过那些国王的政治权力在共和革命中被剥夺了，保留的仅是宗教方面的职能和名义上的君王称号？答案似乎并非如此。首先，从内米祭司的住处来看，如果他的前任诸王只是一般意义上的国王，那他肯定是居住在城市中的王。而这座城市一定是阿里奇亚，因为那附近只有这一个城市。但阿里奇亚距离他的湖边林中圣地还有三英里远，假如他曾君临这一带地区，那么就不可能在城里，而是在这片森林中。再来看看他的称号——森林之王，这个词所指的完全不像通常意义上的国王。从表面词义来看，他很可能是大自然的某一部分，即他的那片圣林之王。为了验证这一点，我们就要找找看，是否存在统治大自然的某些特殊力量或特殊方面的王，即局部的自然之王。事实上，这类事例并不鲜见。

在非洲刚果河附近的保玛山上，住着一位专门负责祈风求雨，名叫南乌鲁·乌莫的王。据说，尼罗河上游某些部落中没有通常意义上所指的王，他们所说的王就是雨王马他·考都。因为他能根据人们的需要，让上天降下丰沛的雨水。每年的雨季来临之前，这个国度就如同一片荒漠，人们赖以生存的牛羊因缺乏牧草而大量死亡。因此，每当快到3月底时，人们纷纷向他敬奉贡品，祈求他普降甘霖。如果雨水没有降临，人们就集体去找雨王要求他降雨；若仍是天干气燥，人们就会撕开他的肚皮，因为传说风雨都装在他肚子里。

阿比西尼亚边界的部落中也有类似人物。据一位观察家记述：“巴利亚人和库纳玛人称他为阿尔发祭司，他是个不同寻常的人物，被认为能呼风唤雨。库纳玛人对巴利亚人的阿尔发也非常崇敬。阿尔发及其家人住在汤巴第尔附近的一座山上，人们向他敬奉水果衣物，为他耕种大片土地。他被视为王中之王，他的职位由其侄子和外甥世袭。人们相信他能用法术降雨并驱走蝗虫。这位阿尔发如果没能满足人们的要求，以致土地干旱贫瘠，就会被人们用石块砸死，而他的家人必须先向他投掷石块。”

在柬埔寨偏僻的森林深处住着两位神秘的王，一个被称为火王，另一个被称作水王。他们在中南半岛南部可谓家喻户晓，但西方人对他们知之甚少。每年柬埔寨国王都会同他们互赠礼品，正是这种联系有力证明了他们的存在。二王没有任何政治权力，只负责神灵或宗教方面的事务，他们也是农民，靠自己的辛勤劳动和信徒们的敬奉生活。有篇报道说，他们远离尘世，独居在矗立于七座山峰上的七座高塔内，一年换一座塔居住。信徒们悄悄来到离他们住处不远的地方，放下敬奉的各种物品。

据说，两家皇族的成员世代承袭着水、火二王的职位，这两家皇族声望极高，并被豁免各种劳役。然而，并非人人都想获此尊荣，当某一王位出现空缺时，很多合格的候补者都想方设法躲避。据另一篇报道，许多世袭的候补人确实不愿继承王位。该篇报道还反对有关二王独居七塔中的说法。报道中描述：当两位神秘的王出现时，人们都要匍匐在他们面前，否则他们将给全国带来暴风雨之灾。这两位王者都不得祈求寿终正寝，因为那会损害他们的声誉。二王中如果有哪位身患重病，长老们便聚集起来商议，若是认为他的病无法康复，就会用刀刺死他，将其遗体火化，把骨灰存放在骨灰盒里，供人们悼念。同时，其遗孀也要将他的部分骨灰收藏在骨灰盒里，而且每次去丈夫坟头祭奠时，都要将骨灰盒带去。

还有一种说法：火王比水王更有权威，从未有人怀疑过火王神奇的能力。人们在婚礼、节庆和祭祀神灵（当地人把这种神灵叫作魔神）等场合，都邀请火王主持，不仅给他安设专座，还在他所经过之处铺设白布。火王的整个家族，也都受到同样的礼待。因为火王的家人们都拥有某种特殊的符箓，而它们一旦传出这个家族，就会失效或消失。这些符箓分为三种：一种是蔓草果实类，称为“魁”，得自诺亚时代最后一次洪水之后，至今仍葱茏茂盛；第二种是藤条类，年代也非常久远，至今鲜花怒放；最后一种是剑类，据说剑身有魔神灵守护。水神用前两种符箓就能招来洪水，将整个大地淹没。火神只要把剑身稍一抽出剑鞘，太阳便会躲藏起来，人类和野兽都将陷入沉睡；如果他将宝剑抽出剑鞘大半，则世界末日就会来临。这把宝剑用布帛包裹得严严实实。每当人们祈求降雨时，就会供奉给这神奇的宝物大量水牛、猪仔、家禽等祭品。柬埔寨国王每年赠送的礼物中就有很多精美的布帛织品，专门用于包裹符箓神剑。

在这个国度，死者大都是直接埋葬，而这两位神秘之王的遗体则必须火化。此外，他们的指甲、牙齿和一些骨头还被当作护身符珍藏起来。当哪位王的遗体被抬上柴堆火化时，他的亲属就都逃避躲藏起来，怕被选为令人厌恶的新任王者。随后人们就到处搜寻，找到的第一个人将被推举为水王或火王。

上面所举的这些王者，就是我所说的局部自然之王。不过，柬埔寨深林和尼罗河距意大利似乎太遥远了。雨王、水王、火王这类局部自然之王虽然确实存在，但跟阿里奇亚祭司“森林之王”的称号并不匹配，因此我们还要继续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