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1
深夜，姜小宁和唐叙从医院回到家中，闻到屋子里有一股焦糊的味道，仔细一看厨房的墙壁被熏黑了一大片。
房东王叔正在大发雷霆，见到姜小宁回来，立即嚷嚷着要让姜小宁一家即刻搬走！
唐叙秉着息事宁人的态度，直接让对方开价。谁知王叔狮子大开口，张口就要价三万元赔偿。在唐叙看来，能用钱解决的，都不是大事。因此，他打算替姜小宁付这笔钱。
一旁愧疚的赵妍立即拦住唐叙，表示事情因自己而起，这笔钱应该由自己出。
就在两人争先出头之际，姜小宁直接了断的拒绝了房东的无理要求。
“我来解决，我不搬，钱我也不赔。”
“你还想耍赖？！”房东王叔暴跳如雷。
姜小宁却没有被他吓住，有理有据道：“房子租期还没到，我们合同签得是三年，还早着呢，我会把房子恢复成原来的样子给你。你如果不同意去报警也可以，让警察评评理这三万合不合理。”
本来就理亏的房东王叔脸色一变。一旁的赵妍掏出手机好心递给他：“怕你没带手机，要报警吗？”
房东王叔恼羞成怒：“那你要是给我恢复不到原来的样子，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姜小宁丝毫没有被他唬住：“放心好了，这是我的事。”
房东王叔讨不到半点好，只好骂骂咧咧，怀揣着满肚子不甘心离开。
一旁的赵妍歉疚地看着姜小宁：“都怪我，睡着了……”
姜小宁听到她道歉，又注意到她疲惫的神色，心里更加过意不去：“妍妍姐你也是太累了才会睡着，你先回去休息吧。”
“我还怎么能睡得下？”
“放心吧，没事，你养精蓄锐，修厨房我还需要你呢。”
赵妍得了保证，又见唐叙在，遂不再坚持己见。
赵妍离开后，唐叙看这房子暂时没办法住人，便开口邀请姜小宁一家搬到自己空置的老房子里赞助。
这深更半夜，姜小宁实在想不到其他方法，只好接受了唐叙的好意。不过，她坚持要付房租。唐叙知道她这人一向要强，便没再多说什么。
唐叙开车载着姜小宁和姜奶奶一起来到了唐家的旧宅。
思绪混乱的姜奶奶立即问自家孙女：“小宁啊，大晚上来这干啥？火关了没有？”
“关了关了，我们暂时搬家住一段时间。”
“搬家可不行，万一你爸回来了，找不到我们怎么办？”
姜小宁听到奶奶的的话，愣了愣，努力扬起笑：“奶奶你放心，找得到的。我给爸爸写了信，爸爸知道我们在哪。”
姜奶奶这才放心地点了点头：“我们以前是不是来过呀？”
姜小宁点点头：“和爸爸来过，所以你放心好了，爸爸知道这里……”
重返故地总能引人无限感慨，更别说两人一起整理房间的时候，唐叙还还发现了一张全家福的合影。
当年，唐正成贪污挪用公款被判了刑，母亲因此跳楼身亡，原本幸福的家庭就此分崩离析。十七岁的唐叙从此对父亲恨之入骨，十年过去，恨意也没有减少分毫。
姜小宁知道唐叙怨恨唐正成，急急忙忙盖住了眼前的合影。
唐叙低垂着眼眸，故作轻松：“没关系的。”
姜小宁轻声道：“我知道你不想看到。”
“是不想看到。你看，之前在这里的时候，那个时候我也没有想过，后来那么多事会发生在我身上。唉，就是觉得有点遗憾吧。过去越好，就越觉得恍惚。”越怀念从前，就怨恨破坏那一切美好的罪魁祸首。
姜小宁也想起了从前那些美好的时光，关心地看着眼前的大哥哥：“你在那个家过得不开心吗？”
“还行吧，对我挺好，真的挺好。你看，在公司的职位也不低。”
姜小宁点点头，明知他没有说实话，却没有拆穿。
房子简单整理好之后，唐叙和姜小宁道别离开。等奶奶睡着之后，姜小宁疲惫地瘫在沙发上，看着周围熟悉的环境，陷入了回忆里……
2
因为与皮尔博士的一番谈话，不甘心的顾川决定尝试做个正常人。
皮尔博士告别之后，顾川就换上了跑步的行头，来到了公园。望着眼前的跑道，他做了个深呼吸，然后迈开步伐奔跑了起来。
他贪婪地地呼吸着，享受着久违的感觉，不自觉间越跑越快，腕表显示的数值也随之飙升。可他却没有就此停下，反而想冲破什么似地，继续在奔跑着。直到，腕表上的提示音越来越刺耳，他才不得不停下来，用手撑着膝盖大口呼吸。
就在此时，胸口陡然传来一阵疼痛，他连忙在长凳上坐下。
下一秒，一只蚊子不长眼地落在他脸上，“啪”的一声瞬间被电死了。
许诚然正在酒吧与酒友们喝酒，手机忽然响起一阵警报声。他立刻拿起手机走到一边，拨通了顾川的电话。
许诚然紧张道：“你干嘛呢？出什么事了？一直在提醒我你心跳指数不正常！”
顾川坐在长椅上，云淡风轻地回了一句：“没事儿，跑步。”
许诚然吓得小心脏怦怦直跳：“跑步？我的川，我求求你了，你让我省点心行吗，就你那心脏还要跑步？你能不能别把博士的话当成耳边风！”
顾川颇为认真道：“我想试试。”
许诚然拿着手机操碎了心：“你这哪是试试，你这是试试就逝世。你好好的啊，回家静养，怎么最近总不听话呢？是不是就得我二十四小时盯着你才能老实？你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怎么办？公司怎么办……”
顾川主动道歉：“对不起，打扰你了。”
许诚然震惊：“嗯？你是顾川吗？你怎么这么说话啊？这不是我认识的顾川啊？”
“你喝多了，挂了。”顾川挂了电话，只觉得浑身轻松，从长椅上起身抬脚继续往前跑去。
许诚然被挂了电话，拿着手机一脸懵。
旁侧有女孩凑过来一边搭话一边投怀送抱，他忽然就觉得没意思，转身离开了酒吧。
阳光明媚的早上，酒店某个长期套房里，许诚然正在慢悠悠洗漱。
一旁的手机响起来，许诚然瞅了一眼是个陌生号码，点了拒接。不过对方没放弃，继续打了第一遍。许诚然依然没接。陌生来电在被主人拒绝了两次之后，犹不死心地打了第三次。
这次，许诚然终于接起了电话。
“喂？不买地不投资不接受记者采访、赞成男女平等不赞成996，行了吧？还有什么要问的？”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颤抖的声音：“许总……是我，我是刘助理。”
许诚然记起对方是何方神圣，语气冷淡地“哦”了一声：“是你啊，我以为又是推销和记者。什么事？”
这十年来，他与父亲之间关系闹得很僵。主要原因在于，他没办法谅解父亲在某些事情上的做法。例如，明明被贪污犯牵连，却还收养了贪污犯下属年满十七岁的儿子！
电话那头的刘助理的语气很凝重：“许董……住院了……”
许诚然心头微微一沉，问清了医院病房，匆匆开车奔赴医院。
病房里，许国祥正闭着眼睛躺在病床上挂吊瓶，神色十分虚弱。嘴硬心软的许诚然看到眼前这一幕，心里很不是滋味。不过他也看出父亲此刻并没有真的睡着。
他在病床边坐下，拿过一个橘子剥了起来：“睡着了？那我吃完这个橘子就走。”
病床上的许国祥怕儿子真的走人，缓慢睁开了眼睛。
许诚然看到父亲憔悴的脸色，语气有些别扭：“没事吧？”
许国祥对眼前这个叛逆的独子又爱又气：“你还舍得来？这么久都不回家，就盯着你那个小公司——”
许诚然吊儿郎当道：“回家干嘛，看你和那个干儿子亲密如间？还是看你跟别的女人打情骂俏？我是因为什么原因不回家你心里也清楚。还有，别说什么小公司，我那个公司发展得可好了，我不惦记你的东西你也别惦记我的东西——”
许国祥叹气：“男人嘛，就是要上进，你去拼事业我当然开心，但你那小打小闹成不了气候，你还是回公司上班，好让公司的人心里也向着你，不然我走了公司怎么办？”
许诚然剥了橘子，还仔细地把橘子上面的白色细丝轻轻扯掉：话可不能这么说，你不还有一儿子吗，他在你公司上班上得好好的，指望我干嘛？我可没兴趣争家产，我小富即安——
许国祥听他这么一说就来气：“你这性格到底什么时候能改一改？”
许诚然没说话，正打算将手里剥好的橘子递给自己的父亲，病房的门突然被从外门推开，一个年轻人走了进来。
许诚然见到来人，拿着橘子的手，没再动。
唐叙一直在忙前忙后，此刻看到许诚然出现，稍微愣了愣，随即笑了起来：“哥，你来了？”
许诚然不爽地瞪了来人一眼：“谁是你哥，你姓唐我姓许，我跟你没半毛钱关系。”
唐叙没将他的话放在心上，反倒向他转达医生的叮嘱：“我刚刚跟医生问过了，医生说还要在医院住几天才能出院，出院以后也要注意饮食清淡，短期内不能喝酒。”
许诚然塞了一瓣橘子到嘴里，觉得今天的橘子特别酸牙：“走了，我一个外人就不影响你们父子情深了。”
唐叙见他离开，招手让刘助进来照顾许国祥，自己则追了出去。
医院外，许诚然正准备开车门，熟料被唐叙挡住。
“哥，你可以对我不满，但是对许董好点，他做得很多事情都是为了你，而且现在他在生病。”
“别人跟我说这话我理解，但你说这话我就不懂了。你不就盼着我们关系不好吗？我没说错吧？”
“我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对我有误解我能理解，你讨厌我也正常，我对你真的没有敌意，你曾经还救过我。”当年唐叙在许家生活期间，曾经在游泳之时意外溺水，是许诚然救了他。救命之恩，他一直铭记于心。但他也知道，两人之间的误会不可能轻易解开。因此，表明心意后他转身往医院内走去，没再打扰许诚然。
许诚然听了这个半路多出来的便宜弟弟的真心告白，有点无语地坐进了驾驶位。他对唐叙的心情非常矛盾。一方面既觉得对方无辜，一方面又忍不住讨厌他……
同个医院内，一大清早就赶来医院照顾姑姑的姜小宁处理好手头的事情，立即前去接老板上班。
顾川本以为姜小宁今天抽不出身，谁知刚走出家里的楼道大门，就看到了她等待的身影。他惊讶地望着她：“你怎么来了？”
姜小宁认真道：“给您开车接你上班啊。”
“你姑姑不是还在医院吗？”
“我都安顿好了。”
两人走到车旁，姜小宁先将手里拎着一个袋子放在车后面，然后再坐上驾驶座。
顾川留意到她的举动，没怎么细问。直到车子上路后，他才从姜小宁口中得知那个袋子里装得是姜小宁为表感谢买的水果。他表示这只是个小事情，无需感谢。
姜小宁却反驳道：“对我来说，一点也不小，公司借钱给我，我就能留下继续工作，继续跟您学习。”
顾川心念一动，忽然多了想进一步了解她的冲动：“你大学怎么没读完？”
“因为奶奶年纪大了，还有阿尔茨海默症，必须有人照顾。姑姑也身体不好，我要休学打工，但好在现在都慢慢好起来啦！”姜小宁笑容轻松，充满了对生活的期待。
“嗯，会好的。”顾川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震撼于生活给予了她重重磨难，又钦佩于生活的磨难没有将眼前的小姑娘打垮。
姜小宁注意到老板的表情，忽然开玩笑道：“顾总，你能不能多笑笑？不要老板着脸，真成老板了。”
“你是在点评我吗？”
“不是不是，我是说虽然接触的时间短，但是我能感觉到你真的是个好人。我姑姑也这么说，她还问你多大有没有女朋友呢？”
“……”谈话内容莫名其妙歪到这个话题上，顾川表示很无奈。
“她还说，为了感谢你借钱给我，要给你介绍女朋友呢，小区里的人她都认识，你想要什么样的女朋友她都能介绍。”
顾川冷峻的面容终于露出浅浅笑意：“帮我谢谢她。”
姜小宁发现他的笑容，立即兴奋地叫起来：“你看，你终于笑了！”
“好好开车。”顾川不太自在地收起了笑容，板起了脸。
“收到！”姜小宁可不怕他，笑得愈发灿烂。
3
川工作室大办公区里。
姜小宁在公司，把一叠资料交给同事程东。
程东找出自己需要的那份资料，随即叮嘱姜小宁：“帮我看着电脑，就坐这儿，谁都别来动，上次导着导着，突然就崩了，我盯到半夜。”
“好，那我就先坐一下设计师的位子沾沾光！”姜小宁坐下，深深呼吸了一口气，在心中悄声感慨，原来这就是才华的味道！
一旁的乔梦佳拿着来伊份的芒果干走了过来。王凯见了直皱眉：“你怎么天天在吃？快递寄完了吗？”
乔梦佳笑呵呵道：“寄完了，姜小宁寄的。”
王凯吐槽无力：“你不要把所有的活儿都堆给姜小宁，姜小宁最大的错就是碰到你吧？”
“哪有，我可喜欢小宁了，她来了我轻松多了。”
“那她呢？喜欢你吗？”
身为话题的中心人物，坐在电脑前的姜小宁老老实实地回了一句：“喜欢啊。我们公司的每个同事我都喜欢。”
王凯看到姜小宁那傻乎乎的模样，无奈地摇摇头走开。
姜小宁发现程东的桌子上摆放着一些设计图，她非常好奇，却不敢乱看，等到程东回来，征询过他的意见之后，才拿起来翻看。
等程东这边忙好，眼尖的姜小宁见到苏曼琳从外头回来，急忙起身帮她倒水。
苏曼琳道了谢，正准备吩咐姜小宁去做事情。王凯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开口就让姜小宁跟自己走。
这两位分管设计部和行政部的头儿一向不对盘，当场就吵了起来。
姜小宁弱弱地打圆场：“……你们渴吗？我去买点奶茶给你们喝……”
两人谁也不让谁，无人理会的姜小宁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最后，她只好率先举手投降：“两位！凯哥，曼琳姐，这样，我今天晚上加班，有什么事都告诉我，我做完再下班，行不行！天气这么热，别吵架伤了和气。我去买奶茶了！回来再说，反正我是大家的工具人，随便使唤我都可以，别气着自己，好吗？”
姜小宁说完，迅速跑去买奶茶，徒留王凯与苏曼琳两人大眼瞪小眼。
化身工具人的姜小宁买好奶茶回来后，开始在前台帮忙整理人员登记表。
王凯抱着一叠文件朝她走了过来：“这是公司设计师需要的资料，你按照名字给大家送过去，如果他们还有别的需求，你都要尽量帮忙去做。”
姜小宁愣在原地没动。因为她看到那些资料上面贴着小便签，写着不同设计师的名字。
“怎么了，不愿意？”
“非常愿意！只是不明白您怎么突然交给我这个？”
“因为我看好你啊！”王凯笑着鼓励她，“我做行政这么多年，阅人无数。你绝对不会只是一个小助理，好好学习，一定能成为正式的设计师。”
姜小宁喜上眉梢：“真的吗？！我原本觉得离这个目标太远了，但是您能帮助我真的太好了！”
“举手之劳而已。”王凯笑着走开，没两步又折回，“苟富贵无相忘哦。”
姜小宁赶紧保证：“我不富贵也不会忘了你的，时时刻刻记得报恩！”
王凯见她把玩笑话当真，顿时失笑：“就当是谢谢你的奶茶。”
姜小宁挠了挠头，忍不住自言自语：“都这么说了，奶茶是不是不能报销了……”
“可以，除了苏曼琳那杯。”旁侧飘来王凯一本正经的回答，姜小宁脸上立即露出了无奈的表情。
姜小宁忙完王凯交待的任务，接着又去处理苏曼琳交待的事情。按照要求将资料整理到硬盘里，交到苏曼琳手上后，她迟疑了一下，拿出了自己特意备的一份小小的谢礼。
“曼琳姐，昨天晚上谢谢你帮我们，真的很感激。我没有什么能力买更贵的礼物，但这是我的一片心意！我认真挑了，觉得很适合你，和你的气质很搭。”
苏曼琳犹豫了一下，婉拒：“不用了，是顾总帮你的，这个礼物我不能收。”
“曼琳姐你就收下吧，你真的不知道我有多感动，你看我买都买了……”
“好，谢谢。”苏曼琳笑着拆开礼物，发现是一支口红，“挺漂亮的。”
“是因为你本来就白，什么颜色都很适合。对了，度假村那个案子，还有什么我需要做的资料吗？”
“那个不用，顾总在负责，好像是黄了。”
“啊？黄了？不会是因为我吧……”
面对姜小宁的时候，苏曼琳的心情一直都很矛盾，不过这个项目没成功确实与姜小宁无关。她抛开成见，安慰眼前这个潜在的情敌：“项目没有成有很多原因，不可能是因为你一个人的原因，你不要有心理负担。”
姜小宁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但接下来的时间里，心中一直惦记着这件事，导致没办法专心工作。
当天，借着一次给顾川送文件的机会，姜小宁提起了这件事，并开口道歉。顾川温声道：“你又不是设计师，你说什么对不起。度假村那个项目，你有什么想法吗？”
姜小宁呆了一下：“我……我哪能有什么想法……我当时就被这个思路给震撼了。”
“说吧，不扣你的工资。”顾川鼓励地看着她。
姜小宁鼓起勇气：“那我说了哦，我觉得这个项目真的很好，但是中国人的审美和国外的人有一些不同，那些集装箱放那里，是特别前卫，也能成为地标性建筑，但是像我姑姑那个年龄的人，估计就欣赏不了，会觉得死气沉沉的。所以要不要给每个集装箱换不同的颜色。”
“这个早就想到了。”
“看吧，我就说我班门弄斧了吧。”姜小宁红着脸迅速退出办公室。
顾川笑了笑，低下头继续忙手头的工作。
这一忙，就忘了时间。等顾川从工作中抽身，落地窗外的天光早已暗了下来。他拿着外套从办公室走出来，大办公区只有一张桌子上的灯亮着。
他认出那是姜小宁的位置，下意识放轻脚步，走了过去。
办公桌上，女孩趴在手背上，睡得很熟。旁侧的灯光落在她的脸颊上，晕出一抹淡淡的柔光。他想了想，抬脚正准备离开，桌上的手机闹铃突然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
原本熟睡中的姜小宁瞬间被吓醒，睁开眼看到自己身旁的顾川，当场遭遇了二次惊吓。她连忙站起身：“不好意思，顾总，我不小心睡着了。您忙完啦？我送您回去。”
顾川却忽然留意到了她面前那台电脑上的画面，下意识朝电脑凑近。一旁的姜小宁因为他的突然俯身靠近，紧张地屏住了呼吸。
顾川没注意到这些细节，目光盯着电脑屏幕看了几秒，直起身：“今天做了挺多事啊。”
“嘿嘿，我效率高。”姜小宁干笑着掩饰自己慌乱的心跳声。
“下班了，走吧。”
“哦。”姜小宁赶紧收拾东西。
两人刚走出公司大门，顾川突然问了一句：“会钓鱼吗？”
姜小宁摇摇头：“不会。”
就在姜小宁以为这个话题到此为止的时候，顾川再次开口：“那你可以学一下。”
于是，因为老板一句话，对于钓鱼一窍不通的姜小宁出现在了湖边……
静谧的湖边，星光都躲了起来。
顾川与姜小宁两人并排而坐。不同的是，顾川已经开始垂钓，姜小宁却还在苦恼地研究着鱼饵。不过姜小宁研究了一会儿，忍不住苦着脸吐槽：“你说可以学但没说让现在就学啊。”
作为一个十级垂钓学者，保持安静是最基本的要领，顾川没说话。姜小宁纳闷地盯着湖面：“晚上什么都看不见啊。”
顾川听到她的困惑，简洁地回了一句：“能感受到。”
“小时候我爸也爱带着我钓鱼，我们去湖边晒了几个小时，把我都晒脱皮了，挨妈妈的骂挨了俩小时，说我本来是丑，晒完是又黑又丑。”姜小宁忆起往昔，脸上流露出怀念与幸福的笑，“钓鱼到底有什么好玩的啊？我至今没想通，有钱可以直接买鱼吃，难道是觉得野生的比较好吃吗？”
顾川继续沉默，努力将自己的注意力摆放在水面上。
姜小宁没发现异样，继续道：“对了，你说，姜太公钓鱼的行为，放现在，是不是就是行为艺术，放网上肯定是要被人骂炒作的。”
身旁的小丫头实在太聒噪了，顾川终于忍不住发话：“闭嘴。”
“啊？”
“你这么吵，鱼都被你吓跑了。”
“……可是这个地方黑黢黢的，我们俩坐在这儿，什么话都不说，有点吓人。”
“设计和创作本身就是孤独的，你太聒噪了。要想成为好设计师，就要学会安静思考。”
“那我是不是打扰您思考了？”
“你说呢？”顾川没看她，扯了扯鱼钩，一把将鱼拉了出来。
“哇！太厉害了！！！”姜小宁两眼放光，开心地朝他竖起一根大拇指，wink了一下。
顾川却因为她的举动，微微愣在原地。
姜小宁没发现他的异样，高兴地将鱼钩上的鱼取下来。怎料一时没抓稳，鱼儿从手中滑走，她手忙脚乱，赶紧低下头去抓鱼。
顾川回过神，也低下头去抓鱼。混乱间，两个人的脑袋瓜不小心凑到了一起。突如其来的意外，让两人停下了动作。
然而暧昧的气氛维持了不到两秒，破坏气氛的姜小宁突然哈哈大笑起来：“顾总，你对眼了……”
两人之间的距离被迅速拉开。
顾川低下头去抓鱼，借以掩饰自己的尴尬。令他没想到的是，手指刚碰到那条鱼，鱼就被电晕了。他眼里闪过几分错愕，将鱼扔进了自己的桶里，可目光仍然不受控制地朝一旁的小丫头看去。然后他就发现，小丫头笑得一脸没心没肺……
回去的路上，姜小宁就笑不出来了。因为某人的桶里满满当当，她的桶里空无一物。这落差，太让人有怀疑人生了……
姜小宁一脸羡慕地看着顾川的桶。顾川瞥了她一眼，主动把桶递过去：“送你了。姑姑不是生病了吗？拿去给她炖汤补补身子。算加班费了。”
姜小宁立即哇哇大叫：“这鱼是抵消的加！班！费！？不了不了，顾总，鱼刺要是卡到喉咙挺危险的，我们家都不吃鱼，您还是带回去吧，加班费，我还是喜欢钱哈。”
顾川无情地已经拉开车门坐了进去：“我的菜单里明天没有鱼。”
姜小宁抱着那桶鱼，看了看鱼，又看了看车子，欲哭无泪：“我的人生为什么全是苦难？”
顾川在车上听到她的自言自语，嘴角露出一抹笑意：“你明天不用来接我，毕竟今天加班了。”
受到老板无情压迫的姜小宁拎着一桶鱼和一份泡面回到了原先的家中，见到赵妍正在刷墙，便邀请她一起享受食物。
赵妍留意到姜小宁带回来的水桶，好奇询问了一句。姜小宁一边吃泡面一边抽空回答她的问题：“就我微信里跟你说的，我老板，叫我去钓鱼，你看，这桶都是。”
“你老板挺好的嘛，工作休闲两不误。”
“是很好，就是看起来有点古怪，但是，是个很好的人。”
赵妍夹了一筷子美食：“怎么个古怪法，说，我给你出出主意，拿下他。”
姜小宁有些无语：“你怎么跟我姑姑似的，不是那种关系。”
赵妍笑嘻嘻看着她：“我又没说什么关系，拿下他不为难你工作啊，你想什么呢，你该不会喜欢他吧？”
姜小宁故意歪曲闺蜜的意思，一本正经道：“妍妍，你吃醋哦，你怕我会喜欢别的男人，不要你了？”
赵妍哈哈大笑，知道她在逃避问题，还是给出了自己真诚的建议：“不管什么样的喜欢，对付你老板那种人吧，你就秉承一个想法就好。”
“什么想法？”
“做你自己。你想想，这种老板，什么员工没见过，为什么偏偏挑了你？是因为你能力好吗？咱们有目共睹，除了人机灵点，在这行确实是刚入行，对吧，所以他为什么挑你来工作呢？肯定是看中你身上的一些特质，你也就不用刻意改变，除了努力上进，其余的，做你自己就可以了。”
“可是我真的想不通，我觉得我就是一个没有什么优点的人。”
赵妍拍拍她的肩膀：“完全不用这么妄自菲薄。你知道你在我眼中最大的优点是什么吗？”
姜小宁立即坐正身体，假装做作地甩了甩头发，把手放到膝盖上，摆出倾听的姿势。
赵妍被她的小动作逗的一乐一乐：“虽然你一直说自己是倒霉体质，尽遇到一些倒霉事，但是你一直积极面对，阳光快乐，所有的困难压力都被你的勇敢化解，换作是我，我肯定早扛不过了。”
姜小宁低下头，笑了笑，轻声道：“我爸妈在的时候，给了我很多很多爱，那些爱延续到现在，都是够用的。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人真心爱我，我就觉得没有那么难熬。”
“你心中有爱，对每个人都很好，这也是你的缺点，有人可能会因为你单纯，占你的便宜，伤害你。”
“我有什么值得伤害的，要啥没啥的，不说啦，快吃宵夜！吃完给我刷墙！给我打工！我现在终于也能享受一下指挥别人打工的感觉了吗！”
赵妍被她得意洋洋的小模样逗得捧腹大笑。两人说说笑笑，很快又笑作了一团。
4
一大早，姜小宁下楼准备出发去上班，却看到了等待的唐叙。
“叙哥！你怎么来了？”
“我正好到附近办事，想着顺道接你上班。”特意出现的唐叙笑了笑，没说实话。
“你也太好了吧，正好我今天不用去接老板。”
“买了蛋糕，分给公司的同事吃吧。”唐叙将手里备好的袋子给自己的小青梅。
姜小宁听到他周到的安排，感动得泪眼汪汪：“好的，谢谢叙哥。支持我工作的第一人！”
“我永远都会支持你，不止现在。”唐叙看着她，笑容潜藏着温柔与深情。可惜迟钝的姜小宁没有看出来。
唐叙送姜小宁来到川工作室办公楼楼下，正好与顾川、许诚然撞上。气氛陡然变得奇怪了起来……
“哎？”受到惊吓的许诚然一时嘴瓢，脱口来了一声：“干儿子！”
唐叙嘴角微微抽了抽，勉强维持住脸上的笑：“……你这么叫我不合适吧。”
许诚然见到他就没有好脸色，没好气道：“我爸的干儿子，行了吧？”
一旁的姜小宁听到两人的对话，震惊地看着许诚然。缓了好几秒，她才开口：“他就是……”
唐叙点了点头，神色有些无奈。
一旁的许诚然则凑到好友顾川身旁交代背景：“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那个！我爸的干儿子！”
顾川恍然大悟。他曾听许诚然吐槽过家中的事情，但一直都没见过许诚然口中那位无血缘关系的弟弟，没想到世界居然这么小。不过他没说话，这事儿他这个外人不好插手。
许诚然的目光在唐叙与姜小宁两人身上打量了一下，心中忽然敲起了警钟！不过这个警钟是为自家兄弟顾川敲的。因为，他刚才在与顾川的聊天中发现顾川貌似对小助理有好感。万年铁树终于有了开花的迹象，可不能被眼前这个家伙毁了！
他阴阳怪气道：“送谁啊？”
姜小宁没想到绕了一圈原来都是“熟人”。看许诚然这副明显找茬的样子，她默默举了举手：“许总好……”
“啊？世界这么小吗？哎，你跟我抢我爸、抢公司、未来可能还要抢遗产，现在都把间谍送来我们公司了，我可不能坐视不理吧。”
唐叙一直以来都说不过许诚然，只好道：“随你怎么说。”
“我不是间谍！我是正规面试进来的”姜小宁听到自己的清白岌岌可危，赶紧出声为自己辩解。
“我只是来送人的。”唐叙顾及到身旁的姜小宁，选择了解释。
就在这时，一直没说话的顾川不知怎地，突然加入了对话：“追我公司的员工也不行，影响工作。”
压根没将自己与唐叙的关系往男女关系上想的姜小宁一下子愣住了。唐叙被拆穿了心事，脸色微变，不友善地看着顾川。
许诚然这会儿脑袋瓜转得特别快，一秒就get到好友的意思。他口气豪横道：“听见了吗？以后不准再送了。”
唐叙气结，扬高音量道：“哥，你有必要这样吗？”
许诚然占了上风，心情愉快：“别叫我哥，叫许总。”
姜小宁有些头疼地看着眼前的三位神仙。这可真是神仙打架，平民遭殃唉。
她啥也没法劝，只好和稀泥：“各位老板，时间不早了，有话回头再说，赶快上班吧，要迟到了，会扣工资的。”
许诚然悠悠点亮现实：“这四个人里只有你可能会被扣工资。”
姜小宁苦哈哈地点点头：“是啊，那我先走一步？”
旁侧的唐叙仿佛为了宣誓主权般，故意当着另外两人的面交待：“小宁，下班打我电话。”
姜小宁似懂非懂，习惯性道：“哦哦，好的叙哥。”
这一幕落在顾川眼里犹如在挑衅。顾川眸光微沉，冷冷喊了一声：“姜小宁。”
“啊？”姜小宁抬头对上老板的冰山脸，不知道自家老板咋了。
“你是不是还在实习期？”
“对。”
“实习期不准谈恋爱，否则立刻开除，这是公司规定。”
“啊？之前没听说有这个规定啊？”
“现在有了，你同意吗许总？”顾川将话题丢给许诚然。许诚然立即配合道：“完全同意。”
“好，董事会通过了。”顾川当场拍板。
“知道了，实习期不准恋爱。”虽然不知道两位老板搞什么鬼，但她反正也没打算恋爱。
姜小宁还以为神仙们终于打完架，自己可以去上班了。谁知道老板又有了新要求。
“不准和无关人士接触过于频繁。”
“这个……”姜小宁不懂就问，“什么样算无关人士？”
顾川的目光落在唐叙身上：“非本公司人员……”
许诚然立即接了两个字：“男性……”
紧接着，这两位三十岁的大佬旁若无人地玩起了幼稚的接龙游戏：
“单身……”
“年龄相仿……”
“高个子……”
“烫发……”
“穿风衣……”
“姓唐……”
“这倒不必吧。”
“说得也是，够明确了。”
姜小宁叹叹气，说这么明显，除非她瞎。
她朝唐叙鞠了一躬：“叙哥，拜托了，快走吧。”
被联手针对的唐叙，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愤怒：“哥，不管你怎么看我，我们毕竟是兄弟。今天我想请你帮我个忙，让姜小宁离开公司吧。”
姜小宁被唐叙突然蹦出口的话吓了一跳。
唐叙没看她：“她是我小时候最好的朋友，是我心里最重要的人。我想给她安排更好的去处，我不想看到她每天这么辛苦。算我求你，这是十年来我第一次求你。”
许诚然点了点头：“他说得没错，这确实是他第一次求我……可是我凭什么答应呢？”
唐叙气得差点吐血。许诚然却还嫌不够，煽风点火：“顾川，这时候不能这么大度，有人在挖你的员工。”
顾川随即转头，盯着姜小宁：“你想走吗？”
“不想。”战火又烧了回来，姜小宁无奈地再次表明决心。
许诚然一听，继续刺激唐叙：“听到了吗？不！想！”
“停！”姜小宁做了个暂停的手势，“各位老板们，我不知道你们有什么私人恩怨，但是，我就是个炮灰，我先走了。”
她觉得自己再待下去，绝对会遭遇秃头危机！
许诚然才不愿承认，一口否认有私人恩怨。唐叙则安慰姜小宁这事儿与之无关。
姜小宁认认真真看着在场三人，决定说说真心话。
“叙哥，我知道你为我好，想帮我过上更好的生活，但是我有我的选择，也希望你能尊重我的选择。”姜小宁说完，转头看向顾川和许诚然，“两位老板，我既然决定留下来，就绝不会分心。我很喜欢现在的公司，也很喜欢现在的老板，我会好好工作的！”
许诚然随口：“你怎么对顾川那么狗腿？”
姜小宁：“我……”
“不过也好，世界上本没有路，有了你这样的腿，才有了顾川的路。好好干，我给你涨工资。”
姜小宁第一时间表达了谢意，遂后拉住唐叙，将他半推半劝上了车。
唐叙一离开，事情总算结束。姜小宁看到老板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赶紧冲进了写字楼。
留在原地的两人，幼稚地击了个掌。
中午的午餐时间点，姜小宁将自己特意熬的鱼汤递至顾川面前。
“这是您钓的鱼，我今天起来炖的，不仅是您自己的劳动成果，更包含了下属对您的爱戴，您喝喝看。”
顾川皱着眉头看了眼前之人一眼，对上她充满期待的眼神，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忽然咽了回去。
他拿起勺子尝了一口，没说话。
“怎么样？”姜小宁满怀期待。
“还行。”
“那我出去了，老……板！”姜小宁想起之前自己打趣的话，忍不住窃笑着转身离开办公室。
顾川也想起了那一幕，嘴角微微扬了起来，随后拿起勺子，又喝了两口。
午休结束后，顾川接到了来自度假村开发公司那边的电话。
顾川喊上姜小宁一起出发，旁侧的苏曼琳听到两人的对话，主动自荐，却被顾川直接拒绝。苏曼琳看到两人结伴离开的身影，难掩心头失落。
姜小宁跟着顾川第二次来到了度假村开发公司。这次的待遇不同以往，他们一出现就受到了秦总的热情款待。
“补充的案子我看了，这次想法不错。”
顾川看了看身旁的姜小宁，说：“我的助理起了很大的作用，在这个方案里。我们确实也想到了您之前说的接受人群的问题，于是想在增加不同艳丽色彩的集装箱的同时，在集装箱上画不同的大面积的花朵，形成反差，这样就免去了之前您考虑的问题，而画简笔画的花这个灵感是通过我的助理想到的。”
姜小宁原本还疑惑自己什么时候帮过忙，听了顾川的解释才明白过来。
秦总听了顾川的话，点了点头。
顾川继续坦诚道：“我也不想对您隐瞒什么，我的助理确实入职不久，但是我们公司并不是任何不负责任的人都能进来，不专业可以学习，但是如果不负责任，就无药可救了。”
秦总也是个明白人，直白道：“我知道你说的是谁，这就是我今天和你来谈的原因。你们给到我们的报价高于市场价多很多，即使你是顾川，也没到让我为你爽快买单的那种程度。我后来调查了，从中间抬高价格的人已经处理掉了。这是我对我们合作的诚意。”
“谢谢秦总。”
“你愿意坦诚事情，并且再交了一份设计稿过来，我也看到了你的诚意，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至此，度假村的项目终于尘埃落地，只待两天后正式签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