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阴差阳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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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们没能按时燃放炮仗,我希望你能带着荟娘前去天心阁,那里许是安全的。”
绍许倚在门框前,这句嘱托令润秋有些手足无措。
“你会带着黄九安全回来的,对吗?”
润秋怯生生地站在绍许面前,望着那张含泪的俏脸,绍许不知道该不该如实相告。
“我不知道去往河西这条路是否安全,但我会尽其所能带着你们继续走下去,毕竟你们是我唯一的希望。”
润秋低下头,默默地看着那双引以为傲的绣花鞋,她本该再坚强一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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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王站在大营前,凝望着远方爆裂燃放的炮竹,他在喘息,一如即将暴起的凶兽。
少顷,探子来报:言说绍许等人在沿江处与清兵遭遇,一行人生死未卜。
这个消息佐证了河西这条出路的凶险,东王凝神静听,只有一声长叹。
“那炮竹又是怎么回事?”
探子打了个千,只道发现清兵后他们就回来了,也许绍许已经被俘,供出了他们联络的方式,是炮竹蹊跷燃放,许是一个陷阱。
东王冷笑潸然,回头去看,那两个押作人质的妇人正惊奇地望着天际的红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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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跳江!莫要缠斗!”
椒爷拼命大喊,架起大刀将面前的兵卒击退,黄九顿足捶胸,懊恼之情溢于言表,再看昏死的绍许已经被葵儿扛起,这边厢再不犹豫,连滚带爬地冲过去帮忙。
绍许脸色苍白,横卧在二人中间,断肢残臂兀自淌血,铁打的汉子再难逞强,时不时发出的抽搐,彰显出危急。
葵儿拼死救下绍许,业已身负重伤,奈何追击的清兵越来越多,早已封死了所有的出路。
“啊——”
一声惨叫,黄九后要吃了一脚,整个人当即摔倒,再起身,脚踝处又被那清兵死死踩住,黄九玩命招架,冲着身后的葵儿怒吼:
“快他娘的走啊!杵在那看戏呢!”
葵儿咬牙切齿地抱起绍许,继续向前奔逃,慌乱中黄九拼尽全力向前扑去,一个猫腰,从那清兵的胯下钻了出去。
这等邪门路数,置于军前可是要捱军棍的,那清兵一时反应不过来,还傻站在原地,黄九瞧准了时机,一脚又踹了回去!
“走你——”
那清兵受力不住,被黄九以同样的招式踹倒,疼的他呲牙咧嘴,再想起身,整个人都打根儿上发颤。
黄九钻了空子,忙顾四周,却见椒爷正与将军斗狠,虽有功夫在身,却道是双拳难敌四脚,浑身上下全是血窟窿,黄九生怕椒爷战死,只想过去帮忙。
奈何手无寸铁,黄九连拍大腿,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不经意瞥见地上的炮竹,黄九顿时有了主意。
忙不迭扑过去,手忙脚乱点燃了炮竹,眼看火光闪耀,黄九冲着椒爷的方向连胜大喊:
“快趴下!”
椒爷正在酣战,回头一看黄九居然点燃了炮竹,登时倒吸一口凉气,铆足了劲往后一跳,正巧那炮竹炸裂,顺着椒爷的天灵盖掠过,椒爷忍不住破口大骂:
“你他娘的对准点!”
黄九歉然地耸了耸肩膀,拉起椒爷急忙撤走,此时火光爆裂,炮火顺着清兵的方向不停炸裂,丁字营乱作一团,就连将军都被炸翻在地。
訇——
轰鸣过后,硝烟弥漫,黄九扛着椒爷奔向江边,身后的兵卒穷追不舍,照这个速度下去,二人绝难逃生。
“你走!我引开他们!”
黄九情知这样不是办法,不顾椒爷反对,将她推了出去,而后调转方向,跑向了另一边。
发现黄九踪迹,丁字营的好手一股脑追了上来,椒爷仰天长叹,只得咬着牙继续逃命。
此时葵儿已经带着绍许离开了岸边,江河汹涌,绍许残肢虚弱,根本不能平稳渡江,于是葵儿只得带着他该换方向,朝着江岸边撤走。
幸哉追兵已经被黄九引开,跑了多半个时辰,终于是甩开了追击。
面前巧有荒废的船家屋舍,葵儿抱着绍许闯了进去,手忙脚乱扯下袖子给绍许包扎了伤口,脓血不止,葵儿不敢耽搁,连忙将绍许放稳,过后将朴刀烧红,对准了伤口猛戳过去——
呎!
“啊——”
一声惨叫,刚有缓和迹象的绍许再次昏死过去,葵儿丢下朴刀,死死抱住了奄奄一息的绍许。
“我不准你死!”
葵儿泪流满面,这是她回归以来,最为懊悔的一天。
···
葵儿把绍许摊平,探了探额头,忍不住又起焦躁。
一夜漫长,绍许始终没有复苏的迹象,偶有抽搐,总能引来葵儿心惊肉跳,照这样下去···
“我去江边打点水来,别乱跑。”
葵儿撩开绍许的发梢,虚弱的汉子发出一声呻吟,又一次拉扯出无尽的哀怨。
葵儿起身离开,此时天光大亮,过度的疲惫使得泠冽如她也难以维持体力,连打了几个晃,这才霸蛮拎着水桶离开。
绍许静卧在地上,身上披着一堆枯草,断手处还有些许残存的污血,虚弱的呻吟在漫长的痛苦中逐渐衰弱。
他的意识逐渐模糊,他在安详中品味着绝望,那些若即若离的幻影开始萦绕在他的周围,光怪陆离的鬼魅愈发清晰且具体,他想要抓住莫须有的稻草,却一次又一次地陷入混沌的澡池深处。
那些缓慢张合的低语,唱颂出一曲绵长的哀歌,他发觉自己被一片祥和的氤氲所包裹,下沉的感觉使他无比轻松,于是他放缓了呼吸,感受着别样的温暖。
呼——
当最后一口生气散尽,绍许在光图轮换的梦呓中拥抱起期待已久的夙愿。
吱——
门开了,他没能看清那些狞笑的罪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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椒爷捂住伤口,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直到她摔在地上的时候,才发觉自己被繁星所萦绕。
她仿佛又一次见到了雕爷,奇怪的此时的雕爷一直背对着她,声声咒骂,似在提醒她尽快苏醒,椒爷沉浸在迷离中无法自拔。
她看到雕爷身旁还站着另外一个人,熟悉的身影令她无比亲切,她看到那个影子在朝自己挥手示意,椒爷起身,繁星暗淡。
“他娘的···”
椒爷疲惫地撑着半截大刀,继续奔赴流途。
前面是一家渔户,看样子已经荒废了许久,椒爷早都没了力气,她迫切需要一个暂时安全的环境来恢复体力,于是她撑着断刀,朝着那件低矮的房子走去。
吱呀呀——咣当!
门开了,椒爷顷刻间软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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