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從天而降的戰書
星期三那天,天色特別清朗,天空澄淨得連一片白雲的影兒也沒有,即使沒有天文望遠鏡,只憑肉眼,也能把萬丈以外的高空看穿看透。
這時雖然還是清晨時分,一絲淡黃的太陽光,卻已迫不及待地從天際最深處滲出來,像刻意要展現太陽的實力,向即將到來的金星,來一個下馬威。
當我帶着惺忪的睡眼,氣喘吁吁的爬上八層高的教學大樓,抵達位於天台的觀星營地時,小小的天台平台上,早就已經擠滿了人。
身為會長的郭修賢,正一臉瀟灑的站在台上,以一副專家的口吻,大聲地向其他同學們講解着這次的天文現象。
我越過人羣,直向着郭修賢的位置擠過去。
「所謂的金星凌日,其實就是指太陽系裏的金星,在運行到太陽和地球之間時,地球、金星和太陽會連成一線,然後……」郭修賢語氣一頓,偏了偏頭,有些故弄玄虛地笑着問:「然後,你們知道我們會看到什麼嗎?」
這個問題其實很簡單,只要同學們稍為有注意到近期報章的報道,也必定能略知一二。可是,圍在一起的同學們都靜靜的沒回應,分明又是懶得舉手懶得回答的壞習慣在作祟。
本來熱鬧的場面,忽然出現了冷場,氣氛頓時顯得有些尷尬。
正當我欲上前替他解圍的時候,一個身材高挑,束着長馬尾的身影,不知從什麼地方閃了出來,高舉着雙手作興奮狀地搶答說:「我知道!我知道!我們從地球看過去,就會看到金星像一顆小黑痣似的,從太陽的表面緩緩地滑行!」
說話的人正是鄭詠文。
我心頭一沉。怎麼又是她?
郭修賢朝她感激地一笑,然後有些誇張地拍手高聲叫好:「鄭詠文同學,想不到你對天文也有一定的認識啊,很好。」
鄭詠文嫣然一笑說:「當然啦,我可是做足功課的,所以待會兒,你一定要讓我第一個看望遠鏡作為獎勵!」
郭修賢霎時臉一紅,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這個嘛,按學會的慣例,我們向來都是以報名入營時的先後次序來決定的啊,如果臨時改變,會對其他同學不公平吧?」
見到她那副得寸進尺的神情,我真想立刻衝上前去,一腳把她攆下台來。
然後,我想也沒想,竟然就真的走上前,冷冷地跟鄭詠文說:「剛才那個問題這麼簡單,相信在場的同學們都懂得回答,況且,會長也沒說過答對者可以有額外獎賞啊。」
我回頭,目光帶着期盼與威脅地望向郭修賢:「會長,你覺得我說得對嗎?」
我和鄭詠文一左一右的站在他跟前,都目光一致地望向他。
郭修賢的臉更紅了,窘迫地瞟了瞟她,又瞟了瞟我,為難地支支吾吾,始終不肯明確地表明立場。
鄭詠文見我忽然跑出來擋駕,又見郭修賢膽怯地躲在一旁不語,當然氣極了,正當她氣得瞪大了眼睛,一副快要發作的樣子時,卻又像忽然想到什麼的瞇着眼睛,冷冷一笑說:「好啊,既然我們的『冬怡公主』覺得這些對你來說都太簡單太沒挑戰性,不如,我們來玩些別的吧,怎麼樣?」
「好呀,你要怎麼個玩法?」我想也沒想便接腔。
「我們不是都要參加芭蕾舞劇的遴選賽的嗎?不如,我們都各自以揮鞭轉這個動作來參賽吧,看誰做得最多就算誰勝,怎樣?」她歪頭睨着我,以一副穩操勝券的樣子說。
一心等着要看金星凌日,抬頭望着天空老半天無所事事的同學們,一下子全都靜了下來,屏息靜氣地盯着我們。
「揮鞭轉?」我愕然,下意識地嚥了一口唾液說,「你是指女主角黑天鵝的著名絕技三十二揮鞭轉?」
她掩着嘴嬌笑一聲說:「當然了,難道還有別的揮鞭轉嗎?」
我語塞了。
只要對芭蕾舞稍微有點認識的人,都應該知道在《天鵝湖》這齣劇中,最能考驗女主角的地方,就是在於第三幕劇擔演黑天鵝時的那一招三十二揮鞭轉。
所謂三十二揮鞭轉,就是要身為黑天鵝的女主角,以單腳踮起足尖原地旋轉之餘,另一隻腳要用力揮動,令身子隨之而連續轉動三十二圈。這個動作,即使對於專業的舞蹈家而言,也絕對是個難度極高的挑戰,更何況是我們這種只有八級基礎水平的黃毛丫頭?
再者,我們也只是最近才剛從老師那兒學來這種絕技,由於練習的時間還不多,不但舞姿不純熟,連足尖的承托力也不足,無論是我還是鄭詠文,頂多也只能勉強做到二、三圈。
鄭詠文見我一臉猶豫,囂張地挑了挑眉問:「怎樣?不敢嗎?」
雖說大家的實力不相伯仲,但說到底,這個比拼是鄭詠文自己主動提出的,想必是有備而來的吧?我知道,如果自己答應她的話,便一定會吃虧的。可是,她當着眾多的同學面前向我下戰書,如果我拒絕她,教我的面子往哪裏擱?
在無可選擇下,我只好裝出滿不在乎的樣子說:「好啊!」
鄭詠文見我真的中計,氣燄也就更盛了,歪着嘴壞笑說:「很好啊!那我們到時見嘍!」
一眾看熱鬧的同學們,立時起哄叫囂起來。
真糟糕。
相信不必等到下午,我和她比拼的消息,便已經傳遍整個校園。
忽然間,我覺得自己好笨,居然上了她的當。然而,既然已經答應了,再怎麼不願意,我也無法厚顏地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