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冬怡公主
我的名字叫俞冬怡,今年十五歲,是宏高中學的四年級生,也是所有同學們眼中的「冬怡公主」。嘿嘿,「公主」二字,很夠氣派是吧?別以為他們只是亂改綽號,我這個公主之名,可不是浪得虛名的。
打從出生那一刻開始,我便承襲了母親的優良傳統,該紅的紅,該白的白,該烏的也就烏得亮堂堂。時間一天天過去,當我的成長越接近亭亭玉立的階段,我和媽媽的相似度便越高,驟眼看上去,幾乎就像是兩姊妹一樣。親朋戚友們每次來串門子,都無不流露出既羨慕又妒忌的神色,還有人跟媽媽戲稱,我可能就是由媽媽一根丟失了的肋骨幻化而成,今世要來報恩云云。
媽媽聽了這些恭維話,嘴裏雖然連聲否認,心中卻不免得意,再加上我的確是天資聰慧,自小便跟第一、冠軍之類的東西結下不解緣,所以,我是在毫無難度的情況下,成為了爸爸媽媽眼中的寵兒,家中事無大小,都是由我說了算的。
如果你因此以為我是家中的獨女,那你就錯了。其實,我還有一個比我年長兩歲的姊姊俞冬晴。
不過,這個姊姊比起我,可就差太多了。
她長得既不像媽媽,也不像爸爸,整張臉都是扁扁平平的,從側面看過去,連五官輪廓都無法分得清,就好像把一塊被搓平了的麪團,硬生生放到臉上來似的。最要命的,還是她那雙單眼皮的小眼睛和大得不合比例的嘴巴,笑起來的時候,要多嚇人就有多嚇人。
樣子不好看也都算了,反正這不是她的錯。可是,她連腦筋也笨得要命,非但讀書成績一般,就連生活上的大小事情,也同樣糊裏糊塗的,經常烏龍百出,把身邊的人都氣得幾乎要瘋掉。
還記得我七歲那年的聖誕節,我要參加一個芭蕾舞的升級試,在考試前的當天晚上,因為要忙於練習,故此囑託她替我打點行裝,預備好考試所需的物品。誰知,在開考前十五分鐘,當我穿起了一身美麗的芭蕾舞衣,化好了漂亮的妝容,預備以最佳的狀態出場應戰的時候,才猛然發現,原來她忘了帶那雙為我拿過無數獎項的白色舞鞋。
雖然我們很快便從同學那兒借來了鞋子,然而,不是自己的鞋子,穿起來始終是有點彆扭,再加上沒有了心愛的戰鞋,在心理上難免會有些忐忑,令我無法靜心地把最佳的水準發揮出來。
結果,這次的升級試顯而易見是不及格。這可是自我四歲開始學芭蕾舞以來,第一次的不及格。哦,不對,再正確一點說,這可是我的人生中,拿的第一個「不及格」。
這件事對於我來說,簡直就是人生的一大污點。我為此,還生氣得好幾個月沒有理睬她。
而我的情況,卻剛好跟她完全相反。
可不是我誇口,宏高中學上上下下,誰不曉得我俞冬怡?由中一入學開始到現在中四,無論大考小考,我的成績都能維持在全級第一的位置,還差兩個學期,便可以跟學校歷屆的最高紀錄保持者打個平手。
說到這裏,相信大家都會覺得,「冬怡公主」這個綽號是實至名歸了吧?
「冬怡,早安!」
這天早上,我跟冬晴如常地出門上學,甫跨出大廈的大門,一個胖墩墩的身影,便忽然如鬼魅般,不知從哪兒跳了出來,把我和冬晴都嚇了一跳。
我連眼皮也不用抬,便知道來人必定又是那個跟我同樣讀四甲班的獅子狗張淳宏。
由於他家的大廈跟我們的就只有兩步之遙,從中二那年開始,他每天上學放學,都自發性地要充當我的貼身保鏢,管接管送。
如果這種體貼的服務是由一位帥氣的男生來提供,也許我會比較受用,但可惜這人是張淳宏,一個笨得連考選擇題也能捧蛋,走起路來一晃一晃像個不倒翁的大胖子。每次見到他,我心裏都不由地感到厭惡,偏偏他總愛黏着我,怎麼也甩不掉。
一見他走近,我便下意識退後半步,不悅地說:「獅子狗,怎麼你鬼鬼祟祟的躲在這兒,想嚇死人嗎?」
張淳宏朝我做了一個自以為逗趣的笑容,伸手抓了抓他那頭像極麥當勞叔叔的天然鬈髮,傻瓜似地說:「別生氣啦,我只是等得久了,生怕管理員叔叔會把我攆出去,所以才躲起來吧了。」
看着他一副小丑般的臉孔,我便禁不住生氣:「言下之意,你是嫌等得太久了嗎?那沒關係呀,你自己可以先走的。」
我把長髮往身後一撂,然後快步的從他身邊繞過去,看也不看他一眼,便逕自向着前方的路口走去。
張淳宏見我生氣了,有些着急,忙趕在後頭,起勁地解釋着:「冬怡,我不是這個意思啦,我只是怕站在大門前太久,會讓住客們誤會我有什麼不軌企圖啊!」
我冷漠地說:「既然如此你就別等了啊,反正也沒有人要求你這麼做。」
「對不起啦,你看,我買了你最喜歡吃的巧克力,想要立刻給你嘗嘗啊,你就別生氣了,好不好?」他邊說邊把手伸進書包,掏出一盒包裝極為華麗的巧克力。
喔,好個張淳宏,這可是全城出了名最昂貴的那個品牌呢!這當中,必定得花費他接近半個月的零用錢吧。
望着眼前包裝精緻的巧克力,我的氣頓時消了大半,但仍然冷冷地別過頭說:「哼,誰希罕!」
「來嘛,先嘗一口試試看,是酒心加核桃蓉,八十個巴仙可可成分,保證你一定會喜歡吃的。」張淳宏把那盒巧克力捧到我的面前。
看着眼前包裝精美的巧克力,我的抵禦能力迅速下降,不由地伸出手來,打開包裝紙,從中取了一顆放進口中。
「如何?還不賴吧?」他帶着滿腔期盼地望着我慢條斯理地嚼着巧克力的樣子,緊張得臉都漲紅了。
帶着甘醇酒香的巧克力融化了我的味覺,也融化了我冰冷的臉容,我滿意地朝他笑笑說:「嗯,還可以吧。」
聽到我有此一句,他鬆口氣地笑了。
瞧,眼前的這個張淳宏,正正就是我裙下眾多浪蝶中的典型,也是最忠心不二的那一個。
我望着他那頭天然鬈髮,皺了皺眉,但看在他向我進貢了全城最昂貴的巧克力份上,我決定本着愛護同學的心,給他一個溫馨提示:「喂,獅子狗,你何不去做做負離子直髮?」
他倒是毫不介意地呵呵一笑:「我又不是女生,做什麼負離子?況且我的頭髮太短,根本就做不了負離子。」
「你不怕別人叫你獅子狗嗎?」
他不在乎地笑笑:「這個綽號也跟了我十多年,早習慣了!」
然後,他忽然話鋒一轉的問:「冬怡,你聽說過一種叫金星凌日的天文現象嗎?」
我當即點頭,還不甘示弱似地反問:「當然聽過啦,這個現象還即將在下星期三的清晨六時於天空上出現,對吧?」
他讚賞地望着我說:「喲,原來你也聽說了啊?」
「拜託!」我沒好氣的白他一眼:「金星凌日是百年一遇的天文現象,那些專門愛炒作的娛樂雜誌,早在兩個月前便已經把這件天文盛事鬧得沸沸揚揚,我怎麼可能不知道?」
「是嗎?」他搔搔腦袋,呵呵一笑說:「我們學校的天文學會也舉辦了一場小型的觀星營,你有興趣跟我一起去看看嗎?」
不是吧,他居然膽敢開口約我?
我望着他那雙小得幾乎要被眼皮全部蓋住的眼睛,禁不住打了個寒顫,忙不迭搖頭擺腦地說:「不過就是一個小黑點而已,有什麼好看?現在還是二月初,天氣這麼冷,有什麼比躲在被窩中來得愜意?」
「去嘛,難得有免費娛樂啊!」他繼續游說。
「不去!不去!」我擺出一副沒有商量餘地的樣子。
「好吧,那麼下一次吧!」他失望地苦笑一下,垂頭喪氣地向前走,沒有再說話。
望着他滿心失望的樣子,我心中雖然也感到有些抱歉,但是,不喜歡就是不喜歡,我總不能為了迎合別人而委屈自己的,對不對?
終於回到學校,我暗暗舒了一口氣。
才剛踏進校門,便聽得一把聲音在我身後喊:「冬怡!」
一個身形高挑、五官輪廓很精緻悅目的男生,正從遠處急步地走了過來,微笑着對我說:「我有些東西想給你看啊!」
這個男生叫郭修賢,是我班的男班長,也就是我的第二個不二之臣。
我並沒有特別的喜歡他,但是,他說的話總是特別的動聽,再加上一張俊朗的臉孔,跟他一起也是一件挺愉快的事情。
「你要給我看什麼?」我笑着迎了上去。
他只神秘地笑着說了一聲:「跟我來!」然後便一個急轉身,逕自往教學大樓走去。
我的好奇心頓時被他勾了起來,正要跟着郭修賢離開,張淳宏卻忽然在我身後大呼小叫地說:「唏,冬怡,你忘了你的巧克力呢!」
我又皺皺眉,頭也不回地喊過去:「我不要了,你留着自己吃吧。」
語畢,我已經急步追上郭修賢,說說笑笑的並肩走了。
郭修賢領着我一口氣走進我們位於四樓的四甲班教室,從他自己的抽屜裏掏出一張紙,很優雅地把它放在我的手心:「送給你。」
我低頭一看,原來是一張由天文學會發出的宣傳單張,當中印着的,正正就是剛才張淳宏提及的觀星營。
身為天文學會會長的郭修賢望着我,忽然紅着臉說:「下星期三,天文學會舉辦了一個金星凌日的觀星營。因為這個天文現象實在太罕見,所以學校特別恩准開放教學大樓的天台,讓我們可以擺放大型的天文望遠鏡,邀請同學們一起參與,你有興趣去看看嗎?」
老實說,那個所謂的金星凌日現象,無非就是在太陽的表面上,多了一顆小黑點而已,根本沒什麼看頭,而且還要我特意在寒風颯颯的清晨爬起牀,巴巴的跑回學校去守着,實在很不划算。不過,郭修賢難得開口向我邀約,我可不想拒絕。
所以,我最終還是點頭答應了。
當天回家吃晚飯時,冬晴忽然當着爸媽的面前,為張淳宏抱不平地說:「冬怡,你為什麼如此浪擲別人對你的好?張淳宏人品很好哦,如果將來你們長大後能配成一對,倒也不錯。」
當時正低頭吃着飯的我,聽到她居然提出這種駭人的想法,嚇得我幾乎沒把嘴裏那口飯,全噴到桌面上來。
我劈頭第一句便說:「別開玩笑吧?那個張淳宏長得又胖又傻裏傻氣的,我怎麼可能會喜歡他?」
冬晴好像要急着向我推銷什麼似的說:「他雖然是胖了一點,思想單純一點,但總算五官端正,性情也正直憨厚啊。」
我翻了翻白眼說:「一頭豬也不過是胖一點,思想單純一點而已,那麼,難道我就該喜歡一頭豬嗎?」
媽媽聞言,皺了皺眉頭,嚴厲地斥責我說:「冬怡,你怎麼可以說這種過分的話?如果讓那位男生聽到了,他必定會很難過的。」
我沒意思要跟媽媽磨嘴,所以我只抿抿嘴,不再說什麼。
反正我跟誰交朋友是我的自由,無論她們怎麼說,也不可能改變什麼。況且,我說的話都是實情,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