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序 不僅是嶺南畫派的「家事」
在「嶺南春風——港穗莞書畫邀請展」上,有記者朋友問﹕「你們嶺南畫派發展到現在是第三代,現在的嶺南畫派與過去有甚麼不同呢?我在現場看來,似乎與我所認識的嶺南畫派很不一樣,這要如何理解呢?」
這位記者朋友也是我多年舊同事,問甚麼,答甚麼,我們直接了當就是了,不必迴避問題。
首先,有一個很鮮明的印象,是今天這「第三代」嶺南畫派的作品,的而且確與前輩們有很大不同,從好的一面來說,是大家有了自己的個性,少了千人一面的模仿;從「欠缺」方面來看呢?少了嶺南畫派傳統筆墨精神,甚至說得重一點,是對「嶺南派」三字已越來越偏離——畫面結構,向西方傾斜。內地一些畫友,也許是因為接受了西畫的訓練,在素描、速寫、寫生等各種正規的西畫訓練中吸收了長處,然後融入自己的國畫裏,打從前輩關山月先生的年代開始,已作這樣取向,這本來就是其中一個「新國畫」的方向,本身的精神是可取的,也正正是嶺南派開山祖師高劍父先生提倡的國畫革新精神。進一步言,內地這種「嶺南新風」,在環境與社會氛圍的條件下,較能產生大氣魄作品。如果在這個大方向下,更重視一下傳統筆墨,在傳統筆墨上多下些苦功,那將會是相得益彰,相信成就會來得更顯著。
香港畫友方面,由於客觀環境的影響,我們缺乏正規訓練,內地畫友的長處正正是港方的短處,但港方畫友對傳統筆墨的繼承,由於是設帳授徒式的,有比較直接的吸收。(如果與此同時沒有好好的自我調整,則容易形成祇是跟着老師的步子走,祇是在老師的影子下存活,並無可取。有些畫友更是今天跟這位老師,過三兩年又跟另一位,甚至在同一時間「左跟右跟」的跟起來,這是三心兩意,雜亂無章,因而失去了「嶺南」,也迷失了自己。)
在這次「嶺南春風」畫展裏,也是明顯地看到這種「雜亂之局」。不過,話又說回來,在發展過程上出現混亂、迷茫、迷失,這是必然的,沒有甚麼大不了,但今後何去何從?可有較客觀、較深入的探討?
嶺南派第二代的幾位領袖人物先後離去,今天該到了總結的時候,總結是為了更好的向前發展。
我想特別指出一點,我的老師楊善深大師正是一個繼承與發展的好榜樣,他並沒有被所謂「嶺南派」三字框死,他是在不斷地吸收中又融入自己的思路去。我曾經對他老人家說﹕「老師,你今天已經不僅僅是嶺南派,你是楊派。」我意思是他有強烈的個人風格,而這種個人風格又是從嶺南派的基礎上發展起來的。
我們經常聽到一句話﹕「源於生活,高於生活!」大抵對所謂嶺南派的承傳,也可以用上這樣一句話:「我們要源於嶺南派而又高於嶺南派!」這個「高」字是發揚、發展,不是狂妄地「自視過高」,我們是以謙和的心在前人的基礎上發展,包括前輩們的開創精神。
以上說的,不僅是嶺南畫派的「家事」,可以引伸開去而觀照香港的畫壇現象。近半個世紀以來,香港的書畫一方面是承傳着我們源遠流長的中華文化,這個基根並無動搖,與此同時,由於我們地處環境特別,容易吸收外來文化,於是也一併接受了西方藝術而起中西文化藝術的共融,以呂壽琨先生為首的新水墨便是這現象的寫照。
「新水墨」的衝擊,一如電影裏的「新浪潮」,它起了啟悟作用,並深深地烙印在後來者的心田上。一如嶺南畫派在第二代的帶領及其影響下,以後的追隨者便在這承傳基礎上(祗懂照版煮碗的臨摹者不在此論),融滙上外間的不論是別個畫派的,還是西方藝術以及亞洲各地文化藝術的特色,都一爐共冶起來!——重要的,這個「爐」仍然是「嶺南畫派」的「爐」。
如果我們把這個「爐」借喻為當代香港藝壇(書畫)的「爐」,你認為是不是也可以這樣說呢?你甚至可以有如此的想法——今天這個「爐」還像個「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