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陳薩與李斯特的鋼琴奏鳴曲
那次來往紐約倫敦之間我在北京“大休息”,可也沒閒着(音樂上),因為我有機會聽了陳薩的兩場演出。我們是朋友也都算是北京居民,但都常常外遊。兩個月前,我就只差一天錯過了陳薩在柏林、與柏林交響樂團的柴可夫斯基協奏曲,我到了柏林訂了下續行程才知道,否則我一定多住一天去捧場聽這場演出。
可幸這次在北京,我聽了她的獨奏會。她演奏的李斯特奏鳴曲,確是非常精彩,可說超出我的預期。
李斯特這首作品的曲式自由,掌握樂曲的結構需要有不少的功力,可她奏來一氣呵成,整體非常雄渾有力(我反對說甚麼“女鋼琴家的演出”之類,對我來說,鋼琴家就是鋼琴家,沒有性別的折扣),這個演出使我想起當年聽Pletnev。這首極難演奏的曲是陳薩的新的範疇,對她來說,也許不論感情上或技巧上都是新的挑戰,而她的技巧全無半點差錯。雖然我一貫反對“男女有別”之說,可是此曲往往是“更為男人”的曲目,大名鼎鼎的女鋼琴家中,Argerich這個“女漢子”當然能彈,但即使是Alicia de Laroccha或Maria Pires,限於天生體質的因素,也彈不了此曲。也要說,聽樂數十年,二十年前真的絕少有女性鋼琴家彈奏此曲和Rach 3,可是今天兩位年輕一代的中國女鋼琴家,王羽佳和陳薩都征服了這首出名難彈的曲子了。我也聽了陳薩和北京芭蕾舞樂團演的舒曼協奏曲,也很不錯,樂團演出頗劣也不用深究了。
我對陳薩仍然不斷擴張她的範疇,和對音樂不停地追求更進一步,執着於“滿足自己”而不斷尋求自我突破,致以極大的敬意。我想她要是彈“另一場”蕭邦或莫札特,也許一方面肯定更叫座(她自己也擔心這個節目的一些曲目對聽眾有點太沉重)。況且,如果又是蕭邦,她彈起來也更“容易”。這場節目有些曲目非常冷門,當時沒有寫樂評,不再談了。但今天出這本書,覺得應當談談陳薩。因為她那次演奏李斯特,成績超過我的預期。我覺得陳薩的演奏特色,永遠非常認真,精雕細琢,這種風格正宜李斯特這首頗為沉重的奏鳴曲。但我覺得彈比較輕的音樂,也許她可以少幾分認真,多幾分瀟灑。
我想對陳薩來說,音樂演奏不是一份工作,是一項永遠的挑戰。為了挑戰成功帶來的滿足感,她不甘於守着標準範疇,仍然不斷練新曲。其實,外國樂團訪問北京,很多次都聘她彈大路協奏曲。說一句題外話,我認識陳薩並曾多次和她我作很長時間的深入交談,全是談音樂,談鋼琴家,我發現她是一個非常熱愛音樂的音樂家。也許一般人認為音樂家都會是熱愛音樂的,但不然,我見過不少不真正熱愛音樂的演奏者,很多音樂學生甚至不喜歡聽音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