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血染白衣
临安城府尹白司韬,策马上前,向唐少橙一声高喊,“姑娘,你可是与这刺客有旧?如若不是,还请退到一旁。本府奉旨办差,捉拿刺客。待会动起手来,刀剑不长眼,只怕会伤了姑娘。”
府尹白司韬上任不过一载,在临安城中颇受爱戴。有此劝阻,也是怕伤及无辜。
唐少橙听言,未有犹疑。她撑着红阳伞,脚步迅速移开,身子挪动,紧挨风雪桥栏,让出了一条道来。此道一让,便是自证清白。地上积雪,空留了几个她的脚印。
白司韬策马,领着一众蓝衣捕快,借道上前,离陆陵又是近了数丈,而后停下。
陆陵见唐少橙退却桥栏,心上疑惑,满是不解。她就这般退到一侧,不管不顾了?三年未见,她何时成了薄情寡义、见死不救之人?
他平静地看了唐少橙两眼,眼神里满是关切与不解。
唐少橙神色不变,眼神太过平静,平静地宛如一汪秋水。
大内高手在侧,早已迫不及待,欲诛杀陆陵,回旨交差。
司徒令大喝一声,拳脚上前,继续与陆陵激战。陆陵惊醒回神,提了破云剑,与司徒令拼杀。
司徒令一套拳法,干净利落,却因伤势,渐落下风。他与陆陵交战不过十个回合,败下阵来。
陆陵花间清酒剑施展,一招剑法寻青叶,刺中司徒令的胸口。
鲜血自司徒令的胸膛流出,顺着破云剑剑刃,流淌于地,源源不绝。
司徒令右手紧握破云剑剑刃,忽是出了左掌。掌风迅疾,裹挟浑厚内力,击打在陆陵胸口。
陆陵五脏六腑受损,一时血涌咽喉。陆陵强忍下鲜血,破云剑急抽横挥。
利刃割破了司徒令的咽喉。他身子伏跪于地,倒将下去,死不瞑目。鲜血喷射,溅染了陆陵一袭白衣。
夜风吹着飞雪,在陆陵身前刮过。陆陵的头发,几缕雪白,有些散乱,随风飘动。他咳嗽了几声,忽是想起了腰中的美酒。此等杀伐时刻,生死之间,怎能没有美酒?
他自腰间解了盛装美酒的酒葫芦,揭了葫芦盖,一咕噜喝了几口酒水。酒水名为流云醉,找寻唐少橙的这几年,他只贪饮这一种美酒。
流云醉醇厚,酒香扑鼻,少饮辄醉,极易上头。酒饮一口,可见眼前太虚浮云。酒饮两口,可感酥醉游走周身。酒饮三口,自觉身为虚身,无痛无感。
陆陵饮了美酒,笑看一众大内高手,借着酒劲,破云剑一挥,“来呀,今日非是你死便是我亡。你们只管一起上,我陆陵有何惧?”
大内高手听言,立时围攻而上。冯焦紧握铁棍,南极客手持宝剑,骆玉箫手执玉箫,程勇手拿大刀,将陆陵团团围住。
冯焦铁棍先是袭来,他一身棍法传承少林棍堂。棍法精湛,棍棍皆是刚猛,直逼陆陵要害。他以十八棍法将陆陵逼到风雪桥桥栏处,借势出棍,直击陆陵胸口。
陆陵破云剑出手,剑顶铁棍,拼了一身气力,才将冯焦撞开。陆陵腾空而起,凌波三步施展,试图避开冯焦的攻势。
冯焦未有收手,他铁棍紧握,便是挥出一棍,棍打陆陵左腿。
陆陵被击打落地,在地上一个打滚。腿上疼痛如风暴袭来,借着酒劲,略有缓和。他以剑抵地,强撑身子,勉强站起。
唐少橙隔着飞雪,眼睛静静地,看着陆陵中棍落地,脚步一动不动。
飞雪又是落在陆陵散乱的发间,他眼神紧紧盯着冯焦,已动杀心。他破云剑出,又是一招剑寻青叶。剑招诡谲,令冯焦防不胜防。
一只玉箫从天而降,击打在陆陵右手。陆陵击杀冯焦的攻势被打断。而后玉箫奇袭,直刺陆陵胸膛。
陆陵身影被迫后退三尺,提剑护身。铛铛铛,三声脆响,陆陵格挡玉箫三下,左腿因脚伤,忽是一个趔趄。
骆玉箫见状,飞身追袭,出了数招。玉箫碧绿通透,挥动间,满是杀意。陆陵瘸着腿,强行与骆玉箫对敌,一边后撤。
二人对战片刻,骆玉箫见久战未胜,忧虑回宫误了时辰,忽是出了阴招。他身影及近陆陵跟前,玉箫凑嘴,吹出了三枚毒针。
毒针飞射,迅如闪电。陆陵因左腿的伤势,避无可避,退无可退。他挥剑格挡,只能阻挡毒针。一只玉箫再度突袭,打在他的肩头。
这一击,看似轻柔,但骆玉箫用了半身内力。陆陵身子承受不住,一时一口鲜血喷射而出。
骆玉箫收了玉箫,正欲得意,张嘴炫耀。
陆陵一个飞身,三步并做一步,拖着受伤的左腿,出其不意,出了一剑。
破云剑割断骆玉箫的几缕长发,自他胸膛而过。一道鲜血迅速染红了他的青衣。
唐少橙见陆陵吐血,神色略有一变。但见他出手划伤骆玉箫,便又还复原样。她凝神细看,看清陆陵出的一招一式,仍未想上前帮忙。
“你敢伤我的头发?你敢伤我的头发?”骆玉箫一阵吼叫,好似死了亲爹,“今夜我还要去醉梦居见我的苏小小,你竟然敢伤我的头发?”
这苏小小为骆玉箫在青楼的相好。骆玉箫想到此战后,不能以一身俊朗模样相见心上人,抚琴吹箫,顿时恼怒。骆玉箫话音一落,出招更是凶狠。
二人混战,打得难解难分。骆玉箫动怒,一支玉箫挥动,杀意泛腾,招招出其不意,拼了浑身解数。陆陵应敌鏖战,渐然不敌,仍是不屈,拼死搏杀。
片刻后,骆玉箫玉箫一撩,杀招得手。陆陵翻身滚落一旁,而后右臂受了玉箫数击。
南极客蛰伏在旁,早想动手,却一直在静待良机。他心头明白,陆陵身手不凡,想要一击必杀,绝非易事。
他见陆陵落败,身影滚落,趁势出手。南极客手握宝剑,奇袭而来,对着滚落在地的陆陵不断挥剑。
一剑割断了陆陵的衣襟,一剑划破了陆陵的胸膛,一剑割伤了陆陵的右臂……陆陵挥剑抵挡,身法却再也不济,剑招之间,绵柔无力。激战多时,他早已疲惫不堪。
南极客见陆陵无力还手,又是出了数十剑,剑中陆陵周身,在他身上切出了无数伤口。伤口渗血,不觉便是染红了他一身白衣。
南极客得意,乘胜追击,继续出剑。冯焦提棍,飞身袭来,棍落陆陵左臂,打得陆陵疼叫出声。程勇提了大刀,亦是追击而来,大刀划过,便是一刀向陆陵身上砍来。
陆陵奋力抵抗,眼神里尽是无奈。他的气力渐然变小,破云剑被南极客一剑挑开,直直落在远处。
没了兵刃,陆陵自知在劫难逃,却是伸手,只顾护着腰间的凝云草。
纵是身死,这草也不能有失。陆陵双手,将腰间葫芦里的凝云草抱得紧紧。他身子蜷缩,再也顾不得落在身上的刀剑与棍棒。
一把大刀裹挟一道火光,从天而降,斩向南极客。大刀自南极客握剑的右手划过,斩断了他右手筋脉,而后一阵翁鸣,直直插在地上。刀上火光,灿然生辉,融化了地上冰雪。
南极客一声哀嚎,弃了宝剑,疼得在地上一阵打滚。
出招围攻陆陵的众人惊恐,四下找寻大刀的主人。
唐少橙将红阳伞轻轻合上,背于后背。而后脚步挪动,向众人缓缓走来。她腰间的秋刀,彼时只留下一把空鞘。
众人见状恍然,原来出手的是她。
唐少橙凌波三步施展,只是瞬息,来到众人跟前。她提起地上的秋刀,便是秋刀诀施展。无数的枫叶由虚空幻化,四散冲杀,刀诀霸道,无人能挡。
程勇、南极客、骆玉箫、冯焦被秋刀诀冲撞,受了刀势冲击,跌倒在地。
唐少橙提刀,现身陆陵跟前,一身狂傲,杀意泛腾。
陆陵横躺地上,抬眼看向唐少橙。虽不知她先前为何不出手,但现在终归救了自己。陆陵眼神,满是感激。
唐少橙察觉陆陵神色,冷冷说道:“今日我出手救你,全是为了还报你昔日恩情。自今日后,你我便是两清,不拖不欠。”
唐少橙话语里的傲冷,如刀般,印刻陆陵心头。她的心中,终归有恨,也有怨。陆陵思忖良久,“你从未亏欠于我。倒是我,欠你良多。”他言语轻柔,虚弱无力。
“这刺客还有同党。”禁军里有人一声叫喊。而后,呼喊声四起,“杀了她,加官进爵。”“誓为陛下效忠,擒拿刺客。”“诛杀刺客,扬我军威。”众将士热情高涨,多是要建功立业之辈。
众将军挥手示意,禁军里呼喊声骤停。禁军军纪,由此可见。
陆陵的话闯入唐少橙心扉,心上几分触动。她提刀横挡,看向一众大内高手,“欺人太甚,他好歹是我游云门人。你们以多欺少,也不害臊?”
冯焦厉声,“有何害臊?皇宫刺客,人人得而诛之。”
“正是,毁我头发者,就得死。”骆玉箫抚摸那断发,满心痛惜。
唐少橙冷冷一哼,“他为我游云门三守堂堂主,我若不允,谁敢上前取他性命?”声音洪亮,传告四野,震慑诸军。
陆陵自地上艰难爬起,脚步跌跌撞撞,拾了地上的破云剑,欲往风雪桥走去,暂作歇息。
“有何不敢?”冯焦高声,提棍上前,追杀陆陵。
他的身影未及陆陵身旁,便被唐少橙拦下。唐少橙手握秋刀,星火燎原使出,火光沿着铁棍蔓延,灼伤冯焦。
冯焦被星火惊吓,急忙扑灭铁棍上的火苗,退却一旁。
“小妮子碍事,莫误我与苏小小相会。”骆玉箫手持玉箫,上前与唐少橙厮杀。
唐少橙秋刀挥动,刀势雄浑,只是数招,将骆玉箫逼退。
陆陵走到了风雪桥栏处。他身子低下,坐了下来,倚靠桥栏,一阵喘息,静静看着唐少橙与众人交战。
南极客辨析时局,自知仅凭一人,难以将唐少橙拿下,于是一声高喊,“一起上。”
众人会意配合。冯焦手持铁棍,骆玉箫再出玉箫,南极客宝剑出手,三人将唐少橙围住,轮番出手,各出狠招。
三人与唐少橙对打十余回合,未有胜负。
南极客见状,提剑后撤,急忙呼喊,“简将军、龙将军、李将军,尔等还不出手相帮?”
简沐阳、龙山、李崔未有理睬。一众禁军候在原地,未有上前相帮。禁军与大内,积怨已久,谁也不服谁。今日能看一众大内高手拿人不下,尽出洋相,大伙何乐不为?
南极客、冯焦、骆玉箫与唐少橙,又是激战五六回合,仍是不分伯仲。
陆陵看着唐少橙青丝云动的身影,往来冲杀间也是拼命,心头宽慰。他移了目光,看了看夜色。已是亥时,差不多了,陆陵心头暗忖,自怀中掏出了信引。
一道金光划过天际,在夜空之中常亮数息。陆陵伸手,将手中用过的信引,顺手丢入流金河中。
不远处的禁军又有异动。
只见简沐阳身后禁军人马调动。一支铁骑身着赤金铠冒了出来。打头的,是一位手执大关刀的黑甲将军。
众禁军见得来人,毕恭毕敬,整齐划一,道了一声,“左将军。”
陆陵见得来人,眉头一皱。皇宫大内,身穿黑甲者,只有那左赫。他麾下的天火骑兵,号称绝无敌手,一人可敌十人。陆陵见得天火骑兵自禁军中缓缓而出,于唐少橙满是心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