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皇宫里的刺客
临安城上元灯节,皇宫的朝天门大敞。宫里的王公贵族,早早盛装打扮,摆了车驾,自朝天门而出,沿着朱雀街,在街市之间,寻个热闹。宫中的奴才、侍女、侍卫、小吏,许多也被准了假,三三两两结伴,趁着上元灯节,街上赏灯一番。
及至戌时,卫王摆驾出宫,驱散了宫门前数十丈的人流。长长的朱雀街,一时冷清了下来。偶有回宫的宫里人,一个两个,自远处向宫门走来。及至宫门前,出示了宫内特有的令牌,受了门前守卫详细盘问,这才得以入得宫中。
陆陵一身黑衣,躲在皇宫墙角。他侧身窥看,见得内外之人,出入宫门如此严苛,有些发愁。陆陵细作考量,心上已有盘算,身影瞬息,自皇宫墙角消失。
过了半个时辰,朝天门守卫的禁军轮换。一波新的人马手握大刀,气势雄浑,自宫中而来。两队人马相互交换。两位禁军头领密语,将一个时辰里皇宫内外的动向,相互通传。
新的禁军把守朝天门,兵士仪仗工整,一身玄冰铠,配以一把流绣腰刀,泛透寒光。
有三五乞丐远远而来,各个手握竹杖,手中拿着一个破碗。及近朝天门三丈远,乞丐未有折向,而是突然一阵推搡,争抢起一乞丐腰间布袋藏着的一只烧鸡来。
一乞丐叫嚣,“鸡是我的,凭什么要分给朱老八?”一乞丐应和,“凭什么说鸡是你的?不过是在你那放了半个时辰,就成你的了?这鸡可是老子辛辛苦苦,从太乙庙偷的。”
“有何好争抢的?老八身子虚,大病了一场,这鸡该分他一份。”
“笑话,老子身子一直都很虚,要不你把你的鸡屁股、鸡脖子、鸡腿,都赏我?”
“别闹别闹,这是皇宫大内,开不得玩笑。”
“皇宫大内怎么了?皇帝也是人,难道还能管得了老百姓拉屎放屁,偷鸡分鸡?我不管,这鸡,我要一半。”话毕,这乞丐伸手便是抢夺烧鸡的鸡腿与鸡翅膀。
其它乞丐不依,立时上前,亦是争抢。三五乞丐,一时间为了一只烧鸡,打闹了起来,众人推推搡搡。一乞丐身子瘦小,禁不住众乞丐推搡,被推挤到了一边。他不服气,便是紧握拳头,冲进人群,与众人械斗。
过了片刻,一声叫喊自斗殴的众人中发出,“死人啦,死人啦”。
乞丐听言,顿时停手,呆愣地看着口吐鲜血,横躺地上的朱老八。朱老八瞪眼如牛,似是死不瞑目。
朝天门的禁军统领陈传,见得宫门前的异状,不敢马虎,一把银刀出了刀鞘,领了禁军数人,上前查看。
陈传俯身,试探朱老八的鼻息,确认他确是死于非命,立时震怒,“天子脚下行凶杀人,都给我抓起来。”
三四乞丐,似是商量好似的,不待禁军捉拿,一个灰遛,向着三个不同的方向,撒腿就跑。人命官司,岂是好惹,乞丐们心照不宣。
禁军回禀,“将军,他们要逃。”
陈传回身,见得众人四散逃跑,更是恼怒,一声令下,“都给我拿下。”守卫得令,立时自宫门前分散,往东西南三个方向捉拿凶徒。
不多时,三四个乞丐被捉拿到陈传跟前,禁军回禀,“将军,人都拿齐了。”
陈传挥手示意,“送去临安州府,让刘大人审判重罚。”
“将军,不好了,那尸体不见了。”禁军叫嚷一声。
陈传回看,只见片刻前躺在地上的尸首,确实不见。
乞丐众人瑟瑟缩缩,在禁军面前满是惊恐。
忽是有人一声叫喊,“将军,那朱老八活过来了。我刚刚见他,抢了地上的烧鸡跑了。”
乞丐余人应声,“是啊,他往城墙南边去了。”“龟儿子,就知道吃独食。”“就是就是,抢吃的,他比谁都机灵。”
众乞丐你一言我一语,把陈传折腾得将信将疑。
远远地,陈传见得城南确有一人在啃咬鸡腿。果然是那朱老八诈死骗吃。他大怒,立时呵斥众人,“别吵了,今夜上元灯节,既是人未死,这次就饶了你们。都给我滚,有多远滚多远。”
话毕,陈传示意禁军放人。
乞丐自禁军手中逃脱,立时屁股尿流,一个遛烟,消失不见。远远地,只听见有人叫骂,“好你个朱老八,果真在吃独食。”
陆陵身影匍匐在房顶之上,他远远瞧着门口的众乞丐平安无恙,终是松了一口气。丐帮的几位,狸猫换太子,不费吹灰之力,便是送他进了皇宫,果真是好手段,陆陵心头暗叹。
陆陵回头,瞥见脚底下的禁军巡逻往来,心头又是一番盘算。他看着手中绘制的皇宫大内的地图,有些犯难。要的东西,就在那藤龙阁中,但要到那里,得绕开数十层的守卫。
陆陵看了看天色,已知不早,不敢耽误,只得飞身遁潜。他的身影在各殿的房顶上不断掠过,身法轻巧,无声无息。他留意着脚底下禁军巡逻状况,未有惊动任何一支巡逻队伍。
费了半个时辰,陆陵的身影,终是及近藤龙阁前。他身影落下,见得一座阁楼挂满了灯彩。整座阁楼,红彤彤的一片。阁楼之中,隐若有一道幽光,似是宝物华光盛放。
这阁楼,传闻是皇宫大内的藏宝阁。上元佳节,华灯点缀,也不奇怪。宝阁内有七层,层层设障。内中机关阴险,无人可挡。
据情报,藤龙阁中一二三层,置放各州县进献的府银。阁中第四层,置放着各州县进献的珠宝。第五层,置放着江湖中各门各派的功法秘籍。第六层,置放着三教九流的经书典藏。第七层,藏着稀世珍宝,一物值千金。
陆陵要找的九雪凝云草,就在藤龙阁的第七层中。一阵脚步声整齐划一,向宝阁奔来。陆陵听得声响,知禁军又是巡逻靠近。他急忙身影一纵,轻功施展,沿着宝阁壁沿,向顶层而去。
未及三步,藤龙阁中机关启动。那壁沿平处,立时冒出无数的尖刀。尖刀刺底,差点刺伤陆陵的脚底。陆陵身法施展,急忙向上。
尖刀未有停下,陆陵每踩一步,瞬息间壁沿便有尖刀冒出。尖刀向上冒出地更快,就连陆陵还没踏足的上方,也有尖刀冒出。形势危急,陆陵急忙抽出了腰中的破云剑,直直插入宝阁壁沿,“咔擦”声清清脆脆。
陆陵单手紧握破云剑,身子悬挂吊在半空。他想起了脚下巡逻的禁军,顿时惊慌,俯身细看,只见禁军的身影已经自宝阁处走远。陆陵见状,松了一口气。
陆陵抬眼看着高处,宝阁七层,相距甚远。手中若是有秋刀、冬剑,或是可以利刃插壁,直接上去。但手中此刻只有破云一把,也是难矣。他看了一眼宝阁壁棱,忽是有了主意。
他借着破云剑,将身子甩出。身影在空中晃荡之时,陆陵立时抽离了破云剑,随即斜插壁棱。他在壁棱停待片刻,伸手摸了摸高处,未有尖刀刺来。果然,那尖刀机关未有安置在壁棱。
陆陵心安,收了破云剑,而后徒手,沿着壁棱,向上攀去。过了三刻,陆陵终是登到了宝阁七层。
陆陵伸手,够着了宝阁窗户,使了气力。窗门禁闭,立时又有尖刀刺来,陆陵急忙缩手。
陆陵皱眉,正欲破云剑出,击窗潜入。
握紧破云剑的右手不觉松开。站定高处,此举势必发出声响,引来禁军。陆陵无奈,只得再想办法。
他细看窗案图文,上有雕花,似是纹着一只飞鸟。但飞鸟身形错乱,毫无章法,倒也看不出是什么来历。飞鸟旁侧,还有几块空白。陆陵再看,在窗案角下,寻见了鲁班后人的徽记鬼斧。
莫非,这绘制的是朱雀?这图案的空白,是要移动每一块窗案,还归朱雀真身?不会如此巧合罢,竟是这样的把戏?陆陵不自觉,伸手试着推动一块图案。
图案随着陆陵的右手,移到空白一侧,陆陵停待,未有任何异常。果真如此,陆陵看着图案,急忙思忖,脑筋运转。
思忖了半晌,陆陵终是有了主意。他破云剑出,斜插壁棱,而后一个翻身,脚踩破云,双手伸出,迅速挪动图案。
朱雀随着最后一块图案的挪动,咔擦一声,瞬时数枚飞针射出。陆陵惊恐,急忙侧身躲闪。飞针自他的衣襟而过,没入黑夜。而后,窗案松动,露出了一道透着亮光的间隙。
好险好险,陆陵暗自庆幸。这造机关之人,也是才思机敏。谁能想到机关被破时,还有暗器伤人?陆陵再次推了推那窗案,只听得轻轻的嘎吱声,宝阁七层窗户,就此打开。
陆陵窃喜,伸手够着了窗沿,一个飞身,顺势抽离了壁棱的破云剑,翻身入了宝阁。
宝阁之中亮着烛火,无数的宝箱层层叠叠,摆了一地。陆陵及近宝箱堆里,立时找寻。出于谨慎,他隔着数尺之远,以剑一一挑开箱盖。
开了十余个无锁的箱子,果不其然,内中珍宝,确实被下了剧毒。箱盖打开之时,毒气散溢,令人防不胜防。陆陵立时捂住口鼻,游云门中多年闻辨识毒,幸好入阁前,早有准备,服用了门中秘药百草丸。
未上锁的箱子里的珍宝,尽是些肉芝、血参。虽是珍贵,却算不上极品。陆陵挪步,又是找寻其它箱子。
宝阁中央,一个宝箱格外引人注目。那箱子虽小,却是琉璃制作。琉璃碧绿,上有朱雀、玄武、青龙、与白虎图饰。箱子上的锁精巧,陆陵认得,正是鲁班特制的七巧锁。
用七巧锁锁住的东西,必定极为珍贵。陆陵未有犹疑,急忙上前,自怀中掏出了七把钥匙。
陆陵将七把钥匙合于一处,插入锁中,轻轻一转。咔吱一声,锁头松动。陆陵动作轻缓,将琉璃箱盖打开。
一道白色亮光自箱中溢出,陆陵惊喜,只见箱子里一株九雪凝云草藏身瓶中,甚是美艳。草色晶莹,叶只九片,浑身透明,宛若冰雪。
传言非虚,原来这王宫之中,真有九雪凝云草。陆陵心上,无尽欢喜。有救了,有救了。陆陵小心翼翼地,将那九雪凝云草带瓶自箱子里拿出,细细端详。
这草,看成色与大小,该是生长了百年之久。凝云草性喜极寒,能在漠北,生长百年,也是不易。陆陵再细看瓶中,只见一瓶金色液体在瓶中泛着流光。
陆陵凑前瓶中,细嗅识辨,认出此物。原来是混液凝云露,非有百种稀世药草不能炼。这皇宫大内,竟还有这般炼药制药之人,也是奇迹。
甚好甚好,有了这凝云露,九雪凝云草,便是不着急以血栽培。纵是百年不养,也是无恙。陆陵欣喜,将那九雪凝云草连同凝云露、白瓷瓶包裹,收入腰间。
陆陵寻得宝物,未有犹疑,自藤龙阁离开。他及至窗前,看准时机,确认巡逻禁军未至,自宝阁纵身一跳。
陆陵的身影自空中坠落。无尽的风声闯入他的耳畔,他未有慌乱,抽出了身后背着的那一把阎罗青伞。伞面铺张,陆陵身影下缓,宛如收线的纸鸢,缓缓而落。
只是片刻,陆陵足尖着地,落到地面。
一声叫喊自不远处传来,“来人呐,抓刺客。来人呐,抓刺客。”
陆陵听言,欲飞身捂住那宫女的嘴。但相距太远,阻拦不及。陆陵无奈,只得飞身,立时逃窜,往宫外而去。
宫女的声响传荡,只是瞬息,立时引来了皇宫中的一片慌乱。无数的禁军听得声响,自四面八方,向藤龙阁赶来。